算表白嗎?
她坐在石頭上,抬頭看看茂密的樹林子,上面會不會掉下羊毛揦子。家勇扔水瓶子給她,回頭翻她背篼,好家伙,全是吃的,背這些玩意兒爬山還真是想得開。拿袋上好佳,多吃點,就是幫自己減輕負擔,“來,說道說道,你先吧。”倆人對視半天,不知道怎么開頭。
方嶸右拳擊左掌,想起來了,“我怎么惹你了?”
“首先……”卡住,一下子真想不起來了。
方嶸等著,沒下文了,“首先,你說我像瘋子。”記憶追溯到第一次打架。
“你那回不像嗎?巫了豪瘋的,一墊炮把我嘴干出血了。”
“那是因為……你們班那小狐貍精說我賤人!”她還往你身上靠!
“你罵人家那話也夠難聽的啊。”
“全學年組的人都說我妨礙你搞對象了,我怎么妨礙你了?嫌我礙事你自己跟我說不就得了,用得著他們逼斥!”激動了開始。
“對,就是這事,”終于想起來個由頭,“我什么時候跟紀錦華搞對象了?別人愛怎么說怎么說,你怎么也跟著起哄啊?我對你那么好都是白扯淡了是不?”他也激動。
“全世界人都那么說,你連個屁也沒放,天天形影不離的,你讓我咋想?”他剛才好像說了什么,說什么了呢?某重要信息被大腦皮層忽略。
“你缺心眼啊?我跟你還不一直都形影不離的?”她看著他,不搭岔自己把回憶當小電影放,“我跟哪個女生比跟你近抿?紀錦華跟我就是朋友,跟張明蔚一樣。”
“不一樣,張明蔚頂煩你了。”
“日,我還沒說我煩她呢。”
“但是紀錦華喜歡你。”
“我不喜歡她。”
“那你喜歡誰?”笑嘻嘻等一個字的答案。
“你猜呢?”三個字還帶個問號。
“你們班的小狐貍精。”
“你還行不?”裝傻沒頭了。
“猜不出來,不猜了。”把食品袋扔垃圾箱里,站起來活動活動。
他坐那看她,這會兒精神頭都回來了,“你真覺得咱倆就只是發小?李燕,蘇曉,劉曉流,李新哲跟你和我一樣嗎?”
“嗯……關系好的發小。”
“關系好到親你的地步?我跟李新哲也好,我咋沒親他?”
“李新哲不能讓。”
“那你為什么讓?”他被逗笑了。
臉一紅,使出老招數轉移話題,“……那你說啥關系?”
“鬧故其你不知道,我以為你早就同意了呢。”感情自己一直自作多情呢。
“你沒說我怎么知道啊!”
“我現在說了,你同意不?”
“我考慮考慮……你說什么了呀?就讓我同意?”差點匡進去。
“裝傻是不?給你扔山澗里喂狗熊!”明明就知道。
“本來嘛!”矜持啊,深沉啊。
“當我對象,同意不?”
“同意!!”大傻丫頭眉開眼笑,去他媽的矜持,往他背上竄,“對象,咱下山!”
“走!”背上她,她背兩個包。你看,事情不是可以很簡單嗎?居然鬧騰到現在。她無非是沒有自信,不敢自作多情,無非就等這一句話了,以后的事就好辦多了。
“豬八戒背媳婦嘍!向高老莊前進。”
豬八戒美滋滋的問,“你現在逼婚啊?”
“你做夢了。”她摟著他脖子,前心貼在他后背上。
軟軟的,他身子一僵停了一步,想起來什么,“以后不許跟那假娘們老動手動腳的,再連摟帶抱,別怪我急眼啊。”
“那是我姐妹。”
“只要是帶把的就沒姐妹。”
她在他背上哧哧笑,“你跟紀錦華也注意點啊,別讓我急眼啊。”
“我跟她的事都是讓別人說的……”
“屁!”她狠狠拉豬八戒的耳朵,“你以為我瞎呀,背過就背過吧,還給她揉腿!”
這個酸,原來是為這個事兒才鬧到這個地步的,“嘿嘿,我那不是當體委嘛!沒合計那么多,以后不了,注意。”
“還有,你瞧不起我!”他愣了,看來記性不好,學著他的口氣壓著嗓子,“你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出眾的地方?”
想起來了,飯店那次,“那次也是你先說我的。”
“是你先說我不務正業的。”
“是你先掐那小子臉的!”聲音驟然提高,她趕緊拍他肩膀,示意別激動很危險。
“嘿嘿,原來是這樣啊!以后注意。你班那些鶯鶯燕燕的也離遠一點,尤其是那個小狐貍精。”吃了豆腐還滿世界說。
“知道了。”痛快的答應,下山的路也不是很難走。
“那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野蠻,不上進,不漂亮,不懂事兒?”
“你不矯情,”傻小子笑笑,“誰說咱不漂亮了?誰說揍誰。”
“呵呵,那我脾氣以后用改不?”看來這孩子啥都明白,就是不樂意改。
“不用,愛啥樣啥樣吧!”這小子很好教育,沒吹枕頭風就已經很聽話了。
“家家!”聲音很溫柔。
“啊?”
“家家!”
“說話。”
“家家~”
“哎~”明白了,叫著玩呢。
“家家~”
“哎~”
“家家~”
“……”
“家家……家家……”他不答應了,她往上竄,貼到他臉側叫,“家家,家……”他突然回頭,在她唇邊偷了個吻,世界安靜了,小鳥在唱歌!
這個季節,全是各處春游的學生,倆人親密到忘我也不是件容易事兒。龍泉寺這兒歷來熱鬧,一天得有幾遍爭執,無非是因為上山下山都得收買路錢。地勢平攤了,家勇倒沒打算把媳婦放下來,背著去看熱鬧。
媳婦不老實,擰扯著要下去,“我們班人。大馬!”
被喊的人回頭,愣一下笑了,“這唱的哪出?”
“西游記!高老莊那出。”沾沾自喜的人被放了下來,蹦跶著上前,“這咋啦?”
“因為收費的事兒,干起來了!靠!劉洋讓人給開了。”大馬比劃一個小屋,方嶸湊過去看,體委在里面,一只手捂著腦袋,邊用口型說沒事,邊用另一只手比劃V字。
“什么意思?人還俺們扣下了?”回頭問大馬。
大馬指了指旁邊那幾個和尚打扮的胖子,還有他們班七八個男生,“剛才呼啦一下子逮住一個就給群摟兒了,沒注意到劉洋,等咱們反應過來,人就叫他們給拽屋里打了,說我們要不把照他們收費牌子的膠圈拿出來……”
方小丫原本安分守己,無非是想:即使比不了紀錦華,也不能太丟人。現在關鍵人物不在乎,又加上今天有點興奮,那就無須再忍耐了。解下系在腰上的外套,在手上繞了繞,大馬繼續白話沒注意到,家勇可看見了,心想孩子太興奮了,要鬧事。
還來不及阻止,嘩啦~小屋原本被砸裂的玻璃徹底粉碎。大家都把目光投射過來,幾個和尚上前,三班男生也圍過來,推推搡搡的又要干起來了,方嶸任家勇摟著,沖個最胖的和尚叫號,“激動個屁啊,人關起來了,透透氣還不行啊!還他媽沒王法了?”手指頭輪流指這幫和尚,說話像連珠炮似的,“整幫民工剔個禿頭就是和尚了?光吃植物還能一個個腦滿肥腸,滿頭流油,糊弄鬼呢?這叫非法拘禁懂不?一群法盲!”和尚說著聽不懂的方言,兩方人推推搡搡各喊各的,倒是沒再動手。大馬拍家勇,“哥們趕緊給她整走,太鬧。老師一會兒就上來了。”
家勇摟著她的腰不讓她亂動,買了兩張下山票,上來時候買了一份了,下去再買還真夠冤的,他們這幫學生不是第一撥在這打架的,也不是最后一撥。下了龍泉寺就是大道,方嶸心情非常好,蹦蹦嗒嗒完全跟梯子峰上小臉煞白的時候判若兩人。“大乖寶兒,脾氣咱還是板板吧,我不是羅陽,你老那么毛愣,我可罩不住你啊!”
“嘿嘿,剛才那不是高興的嗎?”說得那個自然。看見自己班人挨欺負了還能不吱聲嗎?平時關系還挺好的,要是四班人鬧事了,估計家勇今天就得留這了。再說,那么多男生在,自己還能吃虧啊。
“沒見過有那么表示高興的!”估計太長時間沒惹事皮緊了。
她摟住他胳膊,“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跟我坐一起啊!”
“學校還不給你班安排車啊。”
想想也是的,“那不許跟紀錦華坐一起,朋友妻不可欺,懂不?”
“小哭還有戲嗎?”
“不知道。”她撇嘴,兩個都是善良的人,自己的問題解決了就要為朋友打算了。
到放生池喂魚,方嶸拿著面包,她一口,魚一口。家勇大大方方摟著她,心情愜意,臉笑得像朵向日葵,燦爛。他們倆都不是小組里負責帶相機的人,還想照相怎么辦?方嶸是個自來熟,家勇因為是班干部,老跟體育組老師到處跑,年組里認識的人還挺多,叫不上名也弄個臉熟。于是到處蹭照片,三班四班基本蹭個遍,教室離的近的二班、五班和六班也都沒放過。以至于回去后,很多組洗出照片來都莫名其妙的發現這兩個人的身影,也就幾張又不好意思要錢。每組幾張,架不住組多,弄到最后,豬八戒和她媳婦白白拿了一堆照片,還有叫不上來名的人陪著合影。
方嶸看見來了輛小車把劉洋拉走了,別人的情緒倒也沒受什么影響。從山上下來的都高高興興的,不知道中間成全了多少癡男怨女啊。剛才看見英雄救美下山坡的同學,跑過來跟方嶸和家勇起哄,倆人一點沒讓他們得逞,一對兒厚臉皮,你越說他越美,我不承認也不否認你們愛說什么說什么。
只是她和家勇把學校想的太善良,三班依然沒有車。回去的時候,三班的五十幾人分散到了其余七個班,方嶸也大大方方跟家勇上了四班的車。四班男生鬧哄哄的給他倆讓了座,蕭凡和小寧坐她倆前頭,紀錦華安安靜靜的跟幾個女生坐到最后一排去了。方嶸心里有點不舒服,說不出來的感覺,但是下一秒看見小狐貍精驚異的眼神,豁然開朗。微笑著對她挑挑眉毛,小樣兒,明白沒?你也就是個跑龍套的。
玩了一天都累壞了,東倒西歪睡了一大片。方嶸大大方方往家勇身上靠,頭上帶著他的鴨舌帽,心想,今天就這么讓他劃拉到手了?怎么都感覺不想表白,不過算了,現在也挺好。家勇跟她一人插一只耳機聽音樂,拿著她的發梢找分岔,余光看見窗外有生物。動動肩膀,被晃的腦袋悶悶的應了一聲,他說:“有驢,活的。”
方嶸連頭都沒抬,車開的這么快早看不見了,“少見多怪,早就見過了。”滿大街都是拉貨的,就是分不出來什么是驢什么是騾子,反正都是那樣。
“恩?你上次看見的不是牛嗎?擱哪看的?”沒什么正經的就是逗逗她說話。
“天天在我身邊晃,我現在靠著呢,沒看見那?”
“你才驢呢!就差個以巴(尾巴)。”晃她辮子,笑出聲,“不對,以巴長反了。也不對,是屁股長肩膀上了。”
方嶸抓過他另一只手,很溫柔,但是主人還是感到威脅了,往回拽,可惜來不及了,一張血盆大口襲擊而來,“啊——”慘叫一聲,驚醒四鄰。
下口真狠,但心里怎么甜甜的。嘿嘿這樣多好啊!什么都值得了,再也不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