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褀見云凌知曉,眸中不禁閃現出了幾分光彩,然面上的凝重之色確實愈發濃了,穩聲道:“這樣說來,那宇文化及,定然會進宮了?”
云凌并不知曉薛褀到底是何意,只淡淡地點一點頭,道:“應當是的。他好歹也是一同來洛陽,無論如何,怎么也該進宮請安。”
薛褀的面上又一次帶了肅色,讓云凌甚至覺得有些脊背發涼:“如果可以的話…小民希望娘娘,可以提醒陛下。宇文化及此人,此次來意不善。”
然而云凌聽得這話,心中不但沒有擔憂,反而添了幾分期待。呵,來意不善?她恨不得所有對楊廣來意不善的人都趕快來到宮里呢。
不過當著薛褀的面,她也不好明言,只得道:“本宮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褀輕輕嘆了口氣,眉心緊蹙,山根已然凸起,面上有些愁意道:“娘娘常年在宮中,不知民間之時。如今民生哀怨,陛下如此行事…總是有些人,想要意圖起義的。而這些人所推舉的首領,正是宇文化及。”
“起義?”云凌越想越覺得熱鬧,嘴角不禁浮起了幾許冷笑,道:“這是要造反么?”
薛褀見云凌不憂反喜,面上的神情更加嚴肅,甚至已經起了身,道:“娘娘,這件事情的后果會十分嚴重。如果一旦他們起義成功,即便陛下的安慰暫且不提,娘娘您也會…小民知道,您還對于殿下的事情耿耿于懷,可是卻也不能夠開這樣大的玩笑。”
玩笑?云凌深藏于心底的苦澀一點點的溢出,已將她的整顆心都浸了進去。她想要的,偏偏正是這樣的結果!
自己的安危,又有何足掛齒?從楊勇走了以后,云凌只覺得自己是死是活,早已經不重要了。而她如今活著的唯一念想,便是毀掉楊廣,毀掉他奪來的江山,毀掉這一切!
至于百姓流離失所,日子艱苦…云凌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的罪孽,實在是太
深了。光是她手上沾滿的鮮血,也注定了她死后,定然要下地獄…可是她如今已經不能回頭了,更不想回頭,罪孽,便繼續這樣下去吧…而死后,無論受多少苦,她都愿意一一承受!
薛褀,他知道云凌心里苦,然只覺得她既然活了下來,便應該好好珍惜活著的日子,不要白白浪費這一條性命。可恰巧,云凌與他所設想的,完全不同。
他原是為著百姓著想,希望宮中能夠避免這一次劫難…可他不知,這場最終的劫難,卻恰恰是由于他今日將這件事情告訴了云凌…
“本宮,一定會盡力的。”云凌并沒說什么別的,只是唇角掛著隱如刀鋒的笑容,便盈盈轉身,只派宮婢將還欲再言的薛褀送出了宮。
一切的事情,都要從這一刻開始轉折了…
因著起義之事,楊靜蓉回洛陽的路上并不順利,遲到了七日才得以到達洛陽。不過這一件事,自然是不會有人向楊廣提上半句的,因為他們起義所推的首領,便是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不會引火燒身,而宇文士及,也不會去害自己的大哥。楊靜蓉一介女流,自然是什么都不懂,只顧著與楊廣父女相見之時訴了幾句思念,便急急地跑來了云凌這里。
早已在宮中等候南陽公主楊靜蓉的,只是早已被安排好的蕭婉。
而云凌,則在沉星的攙扶下,來到了外面的園子散步。如今已然入了冬,湖面上早已結冰,在太陽的反射下映出刺眼的光芒。唯一的景致也不過是一棵棵含苞待放的梅花,花雖未開,然梅香卻是沁人心脾,縈繞在整個宮中。
“他一定會經過此路?”云凌假意聞著梅香,然而眼神,卻在四周亂轉著。
沉星知曉這件事情的重要,又是一向的細心謹慎,于是只頷首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然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宇文化及如今正在給陛下請安,一會兒出來之后,定是李公公相送,李公公一定會
讓他經過這條路的。只是娘娘,倒是要小心一些。”
云凌聽得這話,不禁撲哧一笑,帶著護甲的小指輕輕戳了一戳嫣紅的花苞,嘴角翹起道:“小心?你說的,是宇文化及十分貪戀美色,且粗魯無禮這件事么?”
沉星如今已是快四十歲的人了。原本云凌也為她指了親事,可沒過多久,當時的東宮便出了事情,所以便也一直耽擱了,這些年也一直未提。可終究,她還是未出閣的人,聽到云凌這樣坦然的說出來,還是不禁微微面紅,道:“娘娘如今身份尊貴,這種人,其實還是應該少見為妙。”
云凌撫了一撫自己頭上的鳳冠,唇角帶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你以為本宮愿意見這種人么?他若是不能夠幫助本宮達成心愿,本宮才不屑于見他。”
“那倒是,”沉星輕輕頷首,一邊打探著周遭的情況,一邊道:“不過,既然如今宇文化及能夠被推舉為起義的首領,可見是個深得人心的人。他作風不正,連咱們身在后宮的女子都能輕易打探到,百姓如何能不知,可他如今竟還這般得民意,可見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娘娘也要謹慎著些。”
云凌暗暗贊嘆沉星如今的城府,道:“你說的當真不錯,本宮也從來沒小瞧了他。沉迷酒色的人,也不可都一概而論為酒囊飯袋。就像…”提及此處,云凌的眸中不禁含了幾分冷意:“就像咱們當今的陛下。如今沉迷酒色,荒廢朝政,可當年,不也是威風凜凜,戰功赫赫么?且心機與城府之深…當真是十分了得。”
沉星知道,一旦提起這些,云凌免不得便要傷心,于是只轉開了話題道:“希望這個宇文化及不要辜負娘娘的期望,能夠祝娘娘達成所愿。”
她的話音剛落,遠遠地便見到李培亮小心翼翼地引著一個男人向這邊走了過來。云凌目光一凜,面上的笑意盡數收起,身子也是直直挺立,便在此處等候著他的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