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言家,是一定要滅殺的,但是,什么時候動手是一個問題,選擇什么機會動手,也是一個問題。
不管什么時候動手,沈天策還在適應,一個是適應自己現在的身軀,另一個,卻是適應心態。
要從一個堂堂的理科高材生,習慣了拿著試管,刷著微博的手換成血淋淋的尸體?
這個關卡,不是每個人都能夠輕松的渡過的。
話說起來,已經多久沒有摸過自己的手機了?在這個沒有網絡的世界里面,還真的是很懷念啊。
沒等自己自顧自的哀怨完畢,沈天策還沒想好到底要怎么將自己的來歷跟白媚兒說清楚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
一只手端著一個破碗,端端正正的舉了起來,舉在了自己的面前,正正的擋在自己的前面,沈天策愣了一下,就這樣被人欺身在面前來了,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無聲無息的,看白媚兒臉上驚愕的表情,應該也是震驚到了極點了。
書生。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了,見多了道士跟妖怪,正兒八經的人類,身上沒有一絲妖氣的人類,沈天策還真沒見過多少個,除了剛從山林當中除了的時候還能夠見到幾個之外,愈到后面,反而愈發的跟妖怪打交道的多,要么就是道士,要么就是妖怪,雖然一個個都長得挺人摸人樣的,但是妖怪就是妖怪,長得再人樣,身上的妖氣,也是沒辦法遮掩住的。
當然,也沒幾個會去刻意的遮掩住,將威壓控制住的妖怪倒是不少,但是將妖氣徹底的收斂起來的妖怪?迄今為止,沈天策悲哀的發現好像就應該只有自己一個人罷了。
不過沈天策倒是從來沒有去想過,倒是是他們不想呢,還是根本就沒有辦法,至少這么久以來,就是自己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本體,到底是什么妖族,縱然強大,但是沈天策可以清晰的感覺得到,哪怕是繼承了君前塵的記憶,也只能夠發揮出這尊軀體的部分威能出來罷了,甚至在記憶的最深處被封印的地方,沈天策隱隱的能夠感覺到了森森的寒意跟恐懼。
連自己的記憶都恐懼不敢直視的東西,當年的君前塵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用什么樣子的辦法,才能夠連記憶都給封印住?
不過,好像現在不是胡思亂想這個的時候,兩人發愣的看著那只忽然間伸過來的手,都呆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直到那只手不耐煩的搖動著破碗,碗內的幾枚銅錢發出了咣當咣當的聲響的時候,兩人才對視了一眼。
“喂,到底給不給啊,給個響啊。”
乞丐?這舉動倒還真是只有乞丐能做得出來,但是,那個書生摸樣的乞丐,還是讓沈天策,不,連土生土長的白媚兒也無法接受。
“禮義廉恥,圣人之道,身為書生,難道不應該不食嗟來之食么?儒門的風骨何在?你這樣子,就一點都不擔心會給儒門丟臉么?”
白媚兒忍不住出聲呵斥道,只是這個乞丐出現的方式的確太過于詭異了,以至于她根本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心頭的那股驚駭,除了用語言來遮掩之外,白媚兒也想不出其他的方式出來了。
一連串義正言辭的話下來,連白媚兒自己也幾乎要給自己感動到了,對面,那個伸出手,背著書箱,一臉正氣盎然的書生粗狂的眉毛微微抖了抖,將破碗往回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表情看起來有點無奈,有點似笑非笑不知如何是好。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是書生了?不是穿著儒衫的一定就是書生,你還穿著紫袍呢,那我是不是要管你叫王爺?侯爺?還是爵爺?我朝有明文定令,非封爵王侯,不得著紫,金,兩色,一等封爵,只可在袖口縷金緞衣,二等封侯,可在胸口繡金,三等王侯,方可周身縷金,腰帶環玉,你又算我朝哪門子的王侯?紫衣侯?”
那書生明顯鄙夷的掃了一眼兩個一看就是連常識都沒有的小家伙,索性不知從哪里摸出了兩根竹筷,輕輕的一敲破碗的邊緣,登時發出了一聲清脆到極點的嗡鳴聲,聲音不大,但是入耳聽起來很舒服,如同雨夜敲擊屋檐的聲音一般,剛開始的時候是一聲清響,隨即便逐漸的連貫了起來。
兩聲凄慘的叫聲忽然從身后左右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地上接連打了數個滾之后,謝必安的舌頭忽然吐出,一把卷起了范無救就跑,范無救的腹中,響起了一個怨恨到極點的聲音。
“該死的徐賢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最好別落在我手中,不然我讓你生不如死!”
說著,兩人往空中一跳,就消失無蹤了。
徐賢子這才停下了敲擊破碗邊緣的舉動,抬起頭來,目光卻越過了沈天策落在了他的身后沉聲喝道:“帝鄴女,只是你一個人,不是我們三個的對手的,你可以試試,能不能逼我出劍。”
說著,徐賢子輕拍了一下身后竹子編就的書箱,頓時,書箱被拉開,一個匣子溜溜轉的飛了出來,落在了徐賢子的身前。
“太阿,好!你徐賢子名頭大殺氣重修為高,我不跟你正面打,等我找來其他的天妖,我一定要把你干掉,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的茅山,已經快被別人滅門了。”
帝鄴女銀牙一咬,倒也果斷的轉身小心翼翼的退去,看那模樣,對這個叫做徐賢子的書生是尤其的忌憚,以至于見勢不妙,轉身就跑。
說起來,對于這個世界的妖怪們,沈天策倒是有個非常直觀的感覺,一個比一個識時務,也是一個比一個滑溜,沒有算定離手,基本上是一個藏得比一個要深,沒有絕對的把握的時候,基本上是能不出手一定不會出手,但是一旦選定了目標,該下狠手下殺手的時候,完全是毫不留情,不管對手究竟是相處了幾千年的老朋友老搭檔也好,哪怕是頂頭上司,也是一招出手絕不回頭的。
相比之下,沈天策啞然的發現反而是自己倒是不停的猶豫跟徘徊,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出手,相比被君前塵占據軀殼的那幾次,哪一次不是對峙到了最后,無功而返?最后反而還是被人陰掉,比起狡猾,君前塵自然是有了,但是情報不足,被人陰殺,死得一點都不冤枉。
“妖怪們啊,一個比一個更加的識時務,害我都不好意思出手了,打打殺殺太煞風景了,你說對不對啊,小狐貍兒。”
徐賢子反手輕輕拍了拍劍匣,抬起頭來對著白媚兒笑了笑,沈天策有點不解之際,忽然手臂一緊,白媚兒雙手死死的抓住了沈天策的手臂,雙手顫抖著,可以說,哪怕是正面面對著紀微老祖的時候,白媚兒也沒有恐慌到這種地步。
“徐……徐賢子!你居然就是徐賢子啊!”
沈天策甚至可以聽到白媚兒的牙齒上下因為恐慌而發出的打架的聲音,徐賢子倒是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夠讓身為九尾天狐,已經進階天妖境界的白媚兒居然也會如此的恐懼,甚至恐懼到了都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了。
“咦,沈天策,你居然不害怕,如此看來,那個推算果然是沒錯,你果然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妖族,你沒有聽過我的名頭么?我是徐賢子啊,你就算沒有聽說過,但是君前塵肯定知道啊!不過,倒也難講,畢竟那個時候,他到底逃沒逃走,也是一個問題。”
徐賢子唏噓了一聲:“本座是茅山前任掌門,一品金仙劍修徐賢子,不過沒有辦法,修為太高也很苦惱啊,跟天庭關系太好也不是我樂意的,這不,想飛升都困難啊。不是本座不想飛升,只是本座宏愿沒有完成,天道之力也不批準我飛升啊,就跟地藏王菩薩一樣,他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本座就算已經修煉到了金仙巔峰,即將突破天仙境界了,天道因果之力死活束縛著不讓我走,真是好生讓我頭疼啊。”
“就是他!真的是他,一劍斬殺十大天妖當中排名第六的噬金吞天獸顧少艾,而且將它的魂魄封印在了太阿劍上,一劍橫行十九洲,只手劍光刺破天,天下劍修第一人,茅山前任掌門,徐賢子,你,你怎么還不死!你為什么還不死!”
躲在沈天策的身后,白媚兒的話音顫抖著,除了驚恐之外,更多的卻是因為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了,隨著白媚兒附耳在沈天策的耳邊一字一句的念出聲來之后,對面的那書生一樣的男子,溫然一笑,身后的書箱忽然猛然炸開,獵獵狂風當中,一股筆直的氣息猛然炸開,直射上了天空。
劍光?
劍氣?
不!
殺氣。
沈天策下意識的擋在了白媚兒的面前,飛沙走石打在臉上,噼啪作響,尤其生疼,對面以徐賢子為中心,如同一枚核彈頭一般炸開了一朵無形的蘑菇云出來,蘑菇云當中,沈天策腳跟好像生了根一樣,雙眼瞇了起來,手掌平平的豎了起來,像是平推著一堵無形的墻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