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臉上凝重的神情讓氣氛更加沉悶，正榮心中忐忑，原本落在英姐臉上疑惑的目光落到了手中的檢查報告單上，上面白紙黑字，每一排字跡似乎都一樣，他幾乎是一目一行，最后有那么一個句子讓他大失所驚：
先天性無卵/巢？
先天性無卵/巢。
這幾個字躍然入眼，正榮本是疑惑的目光忽然變得恐懼起來，眉頭緊鎖著，明明只是拿了一張普通的檢查報告，卻像是面對了一頭巨大的猛獸，突然在這頭猛獸前變得渺小而無能為力。
如果是普通的輸/卵/管堵塞還好，為什么偏偏是先天性的？先天性的？正榮明明知道這幾乎是沒有辦法治療的，卻還是把求助的目光望向英姐，努力的張了張顫抖的蒼白的雙唇，“英姐，這，這有沒有什么……辦法？”
英姐與他四目相對，神色凝重的握了握自己的雙手，顯得有些難以啟齒，“從醫學的角度上講，先天性無卵巢是無法治愈的，但也不影響身體健康。不過……”
正是這一個“不過”一詞，讓正榮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忙著追問，“不過什么，還有辦法的是嗎？”
不管用什么辦法，他都會治好緣緣。緣緣是那么喜歡向遠和小雨果，每次看見她在兩兄妹面前那充滿愛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也渴望要個自己的孩子。而且，他也是多么的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
而父母那邊，如果知道緣緣不能生育，這樁婚姻怕是岌岌可危……
英姐搖搖頭，沒有繼續說話，兩人對望時目光都很沮喪。正榮突然慌了，亂了，怕了，看英姐從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起了身，繞過桌子走到身邊。他卻還愣愣的目視前方，目光顯得有些空洞，似乎不肯接受這樣的事實。
英姐拍拍他的肩，“正榮，如果這份檢查報告是真的，那么是不會有治愈的希望的。我今天找你來，就是希望你再帶緣緣來醫院檢查一下，或者去更權威的醫院，多檢查兩次總是好的。或許是我們醫院弄錯了。”
正榮將桌上的檢查報告揉捏成一團，“檢查出弄的機率是多少？”
英姐望著他有些孤寂的背影，“在我們科室，從來沒有過。”又拍拍他的肩，“但是，不排除是我們醫院弄錯了緣緣的檢查報告。我還是勸你再檢查檢查，畢竟生育也是大事。”
“不。”正榮起了身，手中捏成一團的檢查報告被狠狠的扔進了垃圾堆，“我不會帶緣緣再去檢查。英姐，麻煩你一件事，別告訴緣緣，也別告訴我爸媽。”
英姐不解時，正榮已經起了身。
“正榮，為什么不去檢查一下，萬一是我們醫院弄錯了呢？”
“你都說了，你們科室從沒有錯過。”
“萬一這一次錯了呢？”
“英姐，謝謝！”
“正榮……”
這時，正榮的手機鈴聲響起，從褲包里掏出來一看，是緣緣。他這才想起中午有和緣緣說過，晚上要一起吃飯來著，都忘了告訴她，他有事要晚點回去。
可是來了英姐這里一趟，再沒有辦法從容不迫，劃開接聽鍵的時候，隱隱泛白的指節都在顫抖，一旁的英姐看在眼里，心里也跟著堵堵的疼。
在全國，每天都會有許多去治療不孕不育的夫婦，也有很多夫妻會因為這一方面而各奔東西，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
這其中的痛，是一個旁人無法理解的。
而鐘家，英姐是知道的，如果沒有孩子，鐘母鐘父必須有所作為。
正榮此時此刻的落寞，英姐全都理解。
卻看他在劃開接聽鍵后，強裝了一陣笑意，溫柔的對電話那邊的緣緣說，“緣緣，都忘了告訴你，我還要半個小時才能趕回去。”
電話那邊的緣緣，無從所知，聲音依舊歡快如鶯鳥般，響在正榮的耳際。
“我就是確認一下，你還回不回來吃晚飯。”
原本歡快的聲音，本會讓正榮心情大好的，可是此時此刻，內心卻十分復雜，頓了頓，才想好要和緣緣說些什么。
“嗯，說好的陪你吃餐飯，就一定不會食言。”
“正榮哥，我嫂子我和哥來這邊了，我就是跟你說一下，晚上我們一起，定在御宴酒店，聽雨軒，老地方。你直接來這邊吧。”
“緣緣……”
“正榮哥，先不跟你說了，我還要陪果兒和向遠玩呢，就這樣，你直接過來哦，開車要小心。”
正榮還想說什么，緣緣已經掛了電話。
斷線后的嘟嘟聲，正如他心底的狂潮，攪得讓人心神不寧。叫一旁的英姐看了，實在堪憂，搖了搖他的胳膊。
“正榮，你還好吧？”
這聲沉重的問候，把正榮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垂抬眼朝英姐淺淺的笑了笑，那笑意卻是有些蒼涼，“我沒事，英姐，我先走了。這千事情千萬不要告訴第二個人，謝謝你。”
英姐松開他的胳膊，皺起了眉頭來，“正榮，你……”
正榮拍拍英姐的胳膊，“英姐，我和緣緣的備孕計劃照樣進行。像你說的，也許真的是報告弄錯了。”
“那你為什么不去重新檢查一下？”
“我不想讓緣緣知道，如果真是那樣，她會很傷心。”
“可是你這樣不是自欺欺人嗎？”
“我會當作什么也沒發生，如果后來我們能夠幸運的懷上孩子，自然是最后。如果不能……”正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心中堵堵的疼，“再另想辦法吧。”
“正榮……”
正榮又朝英姐勉強的擠了個笑臉，“好了英姐，我要回去了。有事再電話。”
這一路，正榮開著車子趕往御宴酒店的路上，一直都在沉思。深秋的夜原本就黑的比較早，再加上他在醫院耽擱了些時間，還沒到那邊天就已經見黑了，車窗外的華燈初上倒讓他更加走神。
閃爍的街燈，一晃而過的招牌燈，路口的紅綠燈，都是那么明明滅滅，讓人真的靜不下心來，越來越心緒煩亂，便越想越多，越想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