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要做的,便是,哪怕再難以容忍、克服的事情,她都要能維持住自己本心便好。
“花顏,你真是個妙人!”
……
同一時間,在兩人休息的不遠的某處院落,一位鬼界舉足輕重的鬼修闖入。
此鬼修正是大典的舉辦者,鬼族現在的掌權者,鬼王。
鬼王強自寧定心神,只見室內一個清儒藍袍裝打扮的男人,坐在面南紫檀巨桌之后,專心的雕摟著一個木偶,鬼王的驀然闖進,讓他的眉尖只略剔了那么一剔,但始終不曾抬頭,視線始終集中在他右手上執著的雕刀、左手握著的已經能看出雛形的木雕上。
鬼王抱拳,澀聲喊,“神王大人。”
那男人揚了揚手,藍袍襯著白邊,袖里的手有著幾道新添上去的傷痕。
鬼王隨即止住了聲,心里卻有千百句話要問。
男人又鏤刻了半晌,一下一下……
鬼王的汗又一粒粒、一顆顆地冒了上來,遍布他的頭頂發根、下頷胡髭上:“神王
大人……”
男人因為被打擾,閉目揚了揚眉,眉心一方太極方印似乎波光流轉,左手輕輕地把木偶放置在木桌上,臉色在黝黯的光線里跟涂了一層白粉似的:“你來了?”
聲音虛弱低沉,似斷若續。
鬼王問道:“神王大人,讓我前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鬼王很好奇,他可不認為,元祖神王是被小秘境給吸引過來的,元祖神王的修為,不可能把那看到眼里去。
他之所以驚訝,是因為,這畢竟是第一次被元祖神王召見,旁人或許會覺得,鬼界和仙族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其實,誰又能知道,他在身為鬼修之前,其實正是元祖神王手下的人呢?
說實在點,其實他堂堂鬼王,其實不過是元祖神王早年在鬼界埋下的一個暗樁,卻沒想到因緣際會之下,他竟然登上了鬼王的寶座。
這也是為何,至今仙族和鬼界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因所在。
說話的男人當然就是元祖神王,當然他還有個身份,就是云歸子。
他垂眸沉面低速的說道:“難得,鬼王,你是第一個到。”
“還有別人?”鬼王猛然一驚。
“權勢真是個好東西,一旦接觸之后,就舍不得丟了,連原本的身份都可以給予否認……”元祖神王微微停頓了一下,口氣放緩接著說道:“你的地位算是其中比較高的了,卻沒有迷失本心,記得當年的約定。”
元祖神王的臉上斂去了那和煦的溫柔,殺機盡顯。
鬼王心中一動,似乎隱約記得當時的事情,輕輕點了點頭。
只是待他靜下心來,細細看了元祖神王臉上的殺機,卻是心中一冷,暗嘆自己幸好來得早。
連忙低下頭去……
“抬起頭,坐下吧。”元祖身為靠在椅子上,手指微微伸直,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凳子,朝著恨不得把頭塞到地下的鬼王示意道。
鬼王,看著元祖神王沒有其他動作。
突然疑惑了起來:“神王此番來此,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勸你只管完成任務,其他的,閑事莫管。”元祖神王說罷,解下束在腰間的酒囊,摘掉木塞,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后道:“也不要妄圖敷衍與我,取你命魂的方法,我手里絕對不止一種,你如果想要試試的話盡管來。”
“我不明白,”鬼王雙眸透露出幾分晦澀,看著元祖神王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您的身份是做不到的?您不是會為了所謂名聲,而束手束腳的人。”
往口中倒酒的動作一頓,元祖神王將目光移到鬼王身上,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我的身份做不到的?當然不是,只不過……”
元祖神王往口中灌了一口酒,瞇起眼道:“我現在,怕是沒資格站在她身旁。”
元祖神王搖了搖頭,而后瞇起眼,隱約有些醉意地朝鬼王說道:“說起來,這個人,與你還有幾分交情。”
“不知,神王所指之人是誰?姓誰名誰?”鬼王抿了抿唇,他活了那么久了,結交的人眾多,若是單單只是幾分交情,他又怎么能記得住。
元祖神王捕捉到了鬼王這個細微的動作,了然的笑了一笑,搖了搖酒囊,似乎是在估計著余下的酒夠幾天喝。
而后他嘆了一口氣,將木塞依依不舍地重新蓋在了酒囊之上。
此番而后,花顏怕是再也不會送上佳釀了吧。
“她的名字,曾經被你嘲諷過,非常俗氣,而且用的人很多,她的名字是……”
“花顏!”鬼王瞳孔微微放大,幾乎是立刻就接口說道。
看到元祖神王沒有否認,鬼王面上的表情逐漸由驚訝到震驚,從震驚到不敢置信。
花顏此人,隨性隨心至極,倘若拋開立場,花顏絕對是一個適合深交的人。
鬼王搖了搖頭,雙眸直直地看著元祖神王道:“神王莫要拿在下尋開心,那花顏當日可是神魂俱滅,這一點,您不是最為清楚了……”
“清瑤,就是花顏,而花顏,也就是清瑤。”元祖神王淡淡的說道。
鬼王因為清瑤這個名字微微一怔,這個名字他當然知道,這些年來,若問仙族最為有名的仙族是誰,毫無疑問,就是那個收了一個魔族做徒兒,并且同時身為元祖神王唯一的弟子的清瑤!
清瑤的出身無從查證,修為純正,天生仙骨,證明了她的血統是純正的仙族。
只是,最近似乎沒有了此人的消息,她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莫非……“莫非,神王此番前來,是因為花顏的轉世在此處?”
元祖神王晃著酒囊,沒有回答,但是這個答案,已經非常明顯了。
鬼王見他這態度,頓時疑惑了,:“既然她轉世都是仙族,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是我讓她四處走動的。”元祖神王絲毫不隱瞞。
“神王為何要如此做?畢竟她曾經被這俗世帶壞過一次不是嗎?”鬼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面容染上幾分懷念,:“莫不是您終于想通了,花顏之心不屬于仙族、不屬仙家。這蒼生如此,正道如此,有朝一日,她定會忍受不了,仙族壓抑虛偽、約束禮教的氛圍。離開仙族,離開仙界,乃至離開您!”
元祖神王瞳孔微微放大,心臟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窒息感,……花顏會離開自己?元祖神王暗暗咬牙,看著鬼王一字一句道:“她此時怕以吃了苦頭,自然會想起我的好。”
“不如,我以鬼界為籌碼,與神王您賭上一把?”
“我不會拿花顏去賭……”
第二日一早,花顏早早的醒來,把自己從傲世嵐懷里挖了出來。
花顏起身時,傲世嵐就醒來了,在花顏起身時,一翻身把她壓在了下面,兩人小腹緊貼,下腹傳來的感覺,讓花顏覺得有些尷尬:“那個,今天還有事情要做。”
“現在,也有事情要做……”傲世嵐低下頭,氣息呵在了花顏的耳垂上。
“……”花顏默……
【主人,這男人占有欲強,又喜歡隨時隨地的發情,不給您留面子,不聽您的話,不適合入您的后/宮!】金色傀儡突然提醒道。【而且,他身材還是屬于少年,比起帝師來說,太沒有看頭了!主人,您的品味可以不提升,但是絕對不能隨便湊合……雖然他現在的持久力和爆發力真心的很強悍,但是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藥了,因為正常男人多少都能管住小兄弟的,可是根據小綠的觀察,他一天十二個時辰,只要在您身邊,小兄弟都是蠢蠢欲動的。您吃東西的時候,您睡覺的時候,您說話的時候,以及和您逛街的時候……】
‘求閉嘴!’花顏暗自喊了一嗓子。
【……人家只是關心你嘛。】金色傀儡委屈的縮縮肩膀。
“好吧,這次放過你,下次記得補回來!”見花顏當真不樂意,傲世嵐也不想勉強她,便無奈的起身收拾了起來。
傲世嵐離開后,花顏才憤憤不平的,將手中的枕頭隨手甩在地上。
什么東西,她又不欠他的,什么叫做,這次放過她,還下次補回來!!!欺人太甚!
清理了一下,花顏才出了房間,此時正是多雨時節,氣候,說變就變,方才還是日色溫暖陽光明媚,一忽兒濃云低壓,一塊塊一團團或青或黯紫的云團重重疊疊,霎時雨點就散落下來。
兩人本是準備逛一逛,卻沒想到倒霉的遇到這種天氣,雖然說可以用陣法或者法術來避開雨水,但兩人終究是沒有選擇這么一個浪費靈氣的方法,傲世嵐把衣袍敞開,把花顏往懷里一帶,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免得雨水濺濕了她的鞋子衣袍。
“放我下去吧,這樣難看。”花顏拍了拍傲世嵐的肩膀:“最多,我們幻化出一把雨傘就好。”
對于抱著花顏行走的福利被花顏無情的剝奪,傲世嵐表示很不滿,但是見花顏堅持,他也只能走到屋檐下,找個干凈的地方,把花顏放在了地上,然后幻化出一把雨傘,遮擋在兩人頭頂。
花顏被風吹得頭疼,便招呼著傲世嵐要回住處去,方要抬腳,便見頂著一張紅腫的臉的少年鬼蛹,一瘸一拐的正在朝著這邊走來,沒有打傘,更沒有用法術遮擋,看上去有些凄慘。
感到鬼蛹的視線望過來,花顏也瞇著眼,悄悄打量著她這位前世的‘朋友’。
“你好。”鬼蛹走過來,絲毫不在乎傲世嵐寒冰般的視線,站在花顏面前,問好。
看著鬼蛹透亮的眼睛,花顏不由的心中一軟。:“傷還未曾好,怎么就出來溜達。”
“出來找師傅的,這里的天氣多變,四季不分,眼看著就要下雪了……”鬼蛹害羞的低著頭,他不低頭不行啊,這張臉,他自己都看不過去,更何況是花顏。
聽到鬼蛹的話,花顏微微挑眉,她知道,鬼界和魔界的四季都很反常,有時候,一天之類都能讓你經歷春夏秋冬四季。
可是,眼下這塊地方,分明是人間地界,怎么也會變化無常呢?
之前他們來這里的時候,天氣也沒有反常的意向,難道這里的天象還能被人為操縱不成?
似乎是為了應正鬼蛹的話一般,雨水漸漸的停了,天色微微放晴,隨即又逐漸的變暗,大風呼嘯,過了一陣,竟零零碎碎下起了雪來,雪花越飄越大,鵝毛一般簌簌落下,很快將眼前的一切鋪成了潔白的景象。
花顏他們覺得稀奇,但是這里的居民卻習以為常,他們熟練的在各自的家門外,店門外掛滿了萬福燈,印的四周一片喜氣洋洋的金色。
傲世嵐在開始變天起,便在花顏身上幻化了一件厚厚的狐裘,幫她遮風擋雨。
花顏攏了攏狐裘,感受到狐裘的溫暖,才回頭沖傲世嵐淡笑了一下,然后繼續看著雪。
看著越下越大的雪,花顏覺得頭不疼腦不熱了,伸手去接雪,看著它們在手心化去。
傲世嵐眼中含著寵溺的笑意,看著花顏興奮的模樣道:“可是想出去玩一會兒?去吧,小心身體,莫要著涼。”
“那我多玩會兒~”花顏聽罷,揚唇一笑,還狗腿地抱了抱,然后在傲世嵐的臉上親了一下,這才樂顛顛跑了出去。
待狐裘因為她的動作而翻起,冷風灌入這么一吹,她才猛然清醒過來,方才自己做了什么。
想到自己剛剛竟然跟傲世嵐撒嬌,花顏羞得恨不得一頭撞到雪地上。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事情。
這兩天,只要她不喜歡什么事情,若是不想傲世嵐逼著,她都是用這招,而且百試百靈,不過這招終究是在兩人獨處的時候才會用,這會兒雖然下著大雪,但是路上依舊人來妖往的,讓她如何不窘。
可惜,隨后她可沒時間再想那么多了,據說,急著去找自己師傅的鬼蛹,不知何時團好了一個雪球,噗地砸在她的狐裘上。
看著花顏一愣一愣的,鬼蛹竟然先是咧開嘴要笑,隨即又害羞的低下頭去,用蚊蠅般的聲音說道:“打錯了。”
花顏本就滿心窩火,這下更是郁悶,看著自己剛剛戰的地方,可不就是傲世嵐身前嘛,感情她這是替人擋災了,不過,就算如此又如何,挨了雪球的人,還不是她嘛!
這般想著,花顏彎下腰,捏了一把雪朝鬼蛹扔去。
以前未玩過這些,一開始不得章法,被鬼蛹連著砸中了好幾次,幾次以后,漸漸有了心得,雖然不能使用法術,但是翩躚步的步伐,游走在亂飛的雪球之間,砸中了鬼蛹好幾回,總算報了之前被雪球砸中的仇。
鬼蛹躲閃不急被雪球丟到了臉上,讓花顏高興起來,忙繼續捏雪球,鬼蛹也不甘示弱,兩人你來我往,玩的不亦樂乎。
就在這時聽到一聲悶響,兩人齊刷刷的看向傲世嵐的方向,
這一看,簡直嚇得兩個人魂都給飛了。
傲世嵐的表情明明也不怎么猙獰,甚至帶著點平靜。
可那雙眸子,漆黑漆黑的,就好像烏云遮日一般,透不出絲毫光亮,要把人給湮滅了一樣。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玩了?”傲世嵐又恢復了平時溫和的表情,老實說,他現在和剛剛的表情差別不大,只是嘴角沒有上揚罷了。
花顏心神緩了緩,錯覺嗎……一定是錯覺!就算是日后的傲世嵐,也沒有這么喜怒無常。不過,日后的傲世嵐也沒有這么牛掰的修為就是了。
不是說,越是有本事的男人,越是沒脾氣嘛。
“你,站著看我們玩呢?”鬼蛹沒有花顏那么多心思,立刻做出反應,不過這反應和沒有反應沒區別,這感覺就好像,你蹲在茅房里,看到旁邊一哥們也蹲著,問道:“哥們,拉著呢?”
這不是廢話嘛,蹲茅房不拉,他還蹲在茅房吃不成?
“要不然,一起?”花顏舉著手里的雪球邀請:“不過,不能用法術!”
傲世嵐還沒有開口回答,就聽到鬼蛹在一旁嚷嚷著:“你耍賴皮,找幫手。”
“兵不厭詐!”花顏說完,雙手各自朝著兩人丟出一個雪球。可是還不待她得意,就被鬼蛹丟出的雪球打到了肩膀。
花顏本身對打雪仗這種玩法就很感興趣,而鬼蛹正是好玩的時候,傲世嵐被花顏丟了雪球,但團好雪球后,卻是丟向鬼蛹的。
介于他之前套圈的準確度,加上丟雪球不容他用法術,這一來二去,丟了十幾個雪球,愣是連鬼蛹的一根毛都沒碰到。
花顏已經漸漸掌握了丟雪球的技巧,兩幫人很快達成一團,雪球漫天亂飛,地面更是被踩得一塌糊涂。時而亂飛的雪球還波及到巡邏的鬼侍,場面雞飛狗跳,亂七八糟的。
丟了會兒雪球,花顏暗自觀察傲世嵐,發現兩人此時是杠上了,傲世嵐的準確度雖然不高,但是團雪球的速度,實在驚人,看著兩人頭上身上都是雪,一塌糊涂的樣子,花顏暗暗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