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夙晗姐姐……紫花的師叔!!”
少女特有的甜美聲響從最初的溫柔直到後期的暴躁, 重痕被最後一句尖叫給嚇了一跳,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看了看屋外晨光初現的風景, 她嘟囔著開口:“早啊, 阿卿。”
“不早啦。”蒙耶澤拉看著還把自己裹在被褥裡的重痕便氣不打一處來, “大家都上山去準備姊妹飯了, 夙晗姐姐啊, 你不是打算連這一年唯一一次的姊妹節都錯過了吧!”
重痕覺得自己的大腦還處在混沌狀態,當她還什麼也想不起來的時候,門扉再一次的被打開, 傳來慕容紫英有些無奈的聲音:“阿卿,師叔她處於昏迷, 你不要去——”
慕容紫英的話沒有說完, 因爲某個本該接著昏迷的傢伙如今居然坐上牀上, 衣衫不整的睜著雙眼看著他。
“……”慕容紫英站在原地怔了半晌,隨即鎮定的在重痕木然的目光下欠身一拱, 退出了房間合上了門扉,“紫英失禮,恭賀師叔清醒。”
重痕的大腦依舊沒怎麼反應過來,聽著門外的低聲話語,自然而然的下意識開口:
“哦。”
…………
…………
聽著門外有些凌亂的離去步伐, 蒙耶澤拉終是忍不住捂脣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她把明顯還不在狀態的重痕拉起, 笑著開口道:“阿涼哥哥說你該醒了所以我纔來的, 紫花是大笨蛋!”
“快點快點, 再不快點的話, 漂亮的花都要被採光了!”蒙耶澤拉將自己口袋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放在桌上,清點了一下, 突然又想到什麼似地,急急開口:“糟糕,我忘了把該給你的銀飾拿來了,對對還要催紫花快去換衣服!”
小姑娘叫醒了重痕,卻又將她一個人扔在了屋子裡。重痕有些頭疼的按了按自己的額角,打算起身眼角卻不經意間掃到放置在桌上的一條疊放整齊的髮帶。銀色的髮帶之上,金色的曼陀羅一如千年前般燦爛奢靡。
“……!!”
重痕不管不顧的就伸手想去夠,卻忘記了自己的身體目前似乎是處在半麻痹的狀態。碰的一下狠狠摔下牀,重痕來不及呼痛,幾個掙扎扶著竹凳爬起,總算抓住了桌上在風中安靜佇立的緞帶。
髮帶上的每一道花紋都是重痕在爲熟悉不過的走向,蘊含在花紋內德風系靈力也是重痕再於熟悉不過的波動。
“飛……蓬?”重痕有些不確定,但這條緞帶上還有著一股另外的氣息。
“阿大,是阿大?”
昏迷之前的記憶開始如潮水般涌入,重痕迷迷糊糊記得自己血液裡某些因子瘋狂的攪動隨即自己便失去了神智。那麼之後發生了什麼?那被瘴氣包裹的山谷是怎麼回事,破碎的女媧神廟,還有神魔之井的間隙到底在不在那兒?!
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重痕試圖去回憶卻只能無奈的發現自己的那塊記憶真真成了斷層,一片空白。
“啊呀!!”捧著一盤銀飾回來的蒙耶澤拉看著一身狼狽的重痕急急幾步走上前,“你怎麼了?”
重痕搖頭,看著蒙耶澤拉抱著絲期艾道:“阿卿,你知不知道,這條緞帶是怎麼來的?”
聞言,蒙耶澤拉也湊過頭來看了看,然後搖頭:“不知道,剛剛它明明就不在的啊?”蒙耶澤拉側頭想了想:“對啊,我之前來的時候還沒有——夙晗姐姐這不是你自己拿出來的?”
重痕皺眉搖頭,蒙耶澤拉倒是沒有她那麼多的思量,直接取過她手中的緞帶嘻嘻道:“不過這帶子真漂亮,正好給你用來綁頭髮!”
“阿卿,別鬧,我是真的想知道。”
“可是我和你都不知道啊?”蒙耶澤拉直接動手沒和重痕怎麼廢話,“也許這是女媧娘娘送給你的禮物呢?作爲你和紫花幫著阿涼哥哥重新淨化了聖地替我們洗清了罪的謝禮!”
“謝禮?”重痕的嘴角抽了抽,“阿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澤拉看著重痕似乎疑惑她這個衆人口裡的英雄怎麼會不知道事情經過,然而她還是一邊替重痕束髮一邊緩緩道來。
重痕已經昏迷了快一週,一週前,微生涼和慕容紫英抱著昏迷的重痕從聖地回到寨子。他們是自六年前女媧聖廟突然倒塌後,唯一去過聖地還活著回來的存在。
蒙耶勒澤一直以爲聖地的被毀是神譴,因爲他的妹妹嫁了外族的男人。說來也巧,聖地被毀的那一天,就是蒙耶勒澤妹妹出嫁的那一天。聖地被毀,無數族人喪生,所有人都認定這是蒙耶勒澤不顧族規同意了妹妹與外族人通婚的結果,蒙耶勒澤迫於壓力只得犧牲了自己的妹妹並封了聖地,同時要求所有族人對此事守口如瓶,這一輩子都不可再提起。
聖地成了死地,蒙耶勒澤的妹妹也成了禁忌。
“不過那時我太小了,只記得阿爸勸姑姑回來做聖女祈福殺了那個外族男人就好啦,可是姑姑死都不同意。”蒙耶澤拉的語氣有些低落,“所以,死的就變成姑姑了。”
之後,蒙耶勒澤曾派人想去荒廢的聖地取回上天賜予花苗的女媧聖物,卻沒有一個人能回來。蒙耶勒澤只得放棄,也當聖物被女媧娘娘收回。因爲這件事,蒙耶勒澤差點被從族長的位置上趕下來。
“這要感謝小石片的爹,是他堅定的站在阿爸這一邊表示換了族長他就離開花苗。”蒙耶澤拉彷彿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小石片和他爹一點都不一樣,石伯伯可愛多啦!”
重痕清咳兩聲表示姑娘你偏離話題了,蒙耶澤拉吐了吐舌頭接著拉回話題。
“阿涼哥哥回來說聖地被毀根本不是神譴,是有壞妖怪跑到這兒來搗亂啦。如今壞妖怪已經被趕走了,所以大家安全了聖廟又可以重建啦。”蒙耶勒澤替重痕插上了最後一朵銀花,“阿爸很開心呢,大概是因爲姑姑的屍骨總算可以搬回寨子裡了吧。”
“不過蒙扎家的那羣人真討厭,他們還在說什麼是姑姑的原因那妖怪纔會出現,堅決反對接姑姑回來!”重痕轉過身看著小姑娘氣的鼓起雙頰,“不過阿涼哥哥回來啦,大家好多人還是相信阿涼哥哥和石伯伯,姑姑可以回來了!”
蒙耶澤拉完成了手上的工序,滿意的打量著重痕笑著道:“夙晗姐姐真漂亮,嗯嗯,不知道是阿涼哥哥可以在今天拿到夙晗姐姐你的彩飯還是紫花呢?”
對於苗疆習俗一竅不通,如今完全沉靜在“我居然昏迷了一週”以及“這故事居然這麼狗血”這兩種情緒之中的重痕完全沒有聽出蒙耶澤拉話語中的調侃,只是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藍色短褂和被掛在胸前的銀圈項鍊有些詫異的跳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幫我換得?”
“就在你聽我講話的時候啊。”蒙耶澤拉很無辜,“快點快點,我們去山上採花還要捉魚,姊妹飯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呢!”
“哎等等阿卿,我沒說要去湊這個熱鬧啊!”
重痕的話被某個少女全然的忽視掉了,她直接拉著重痕便以著一種萬夫莫開的架勢直直的衝向了不遠處花香滿地的小山谷。竹窗緩緩滑下,不知何時便已然站在走廊上的微生涼看著兩個孩子急急忙忙離去的凌亂背影,嘴角輕輕的上揚出了一個弧度。
三月的風在苗族少年的周身親暱的環繞,微生涼淡淡的笑著,手裡彩色的絲線如花般在指尖輕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