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2章 入陳家,落云修士
華嚴與丹朱,看著顧顏從自己眼前逃去,乾坤圖四散之后,只留下被震碎的金光,被天風一吹,便即無蹤,而他們這時,正站在汨羅江的高空之上。華嚴的臉色,則深沉的如水一般。他冷冷的看向遠方,根本已經看不到顧顏的背影,沉聲說道:“此女將來,必成我門的大患!”
他悠悠的長嘆了一聲,“只可惜,現在我們,已經失去殺她最好的機會了。”
華嚴轉過身,他那皺紋橫生的臉龐之上,這時布著比年齡顯得更為深沉的蒼老,讓丹朱看的暗暗心驚。
“當年她在結丹期的時候,還不入我們的眼睛,又有玉虛宮的人替她遮掩,但當她來到蒙頂山的時候,我就應該不惜一切的下手殺了她才對。否則,也不會又讓她,殺死我的一個弟子。”
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音,顯然,兩名親傳弟子都死在顧顏的手上,實在是讓這位老人感到極為傷心。
丹朱恭恭敬敬的說道:“祖師,當年在蒙頂山,眾目睽睽之下,若是殺了她,必會引得另外的門派聯手攻之,這樣,不更是壞了我們的大計,祖師的隱忍,才換來了今天的成功啊。”
華嚴長嘆道:“那有何用,那有何用?”
他大袖一拂,說道:“現在我們,還不能公然的與碧霞宗撕破臉,所以日后,大概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好的機會了。不過等時機來臨的話,我必傾丹鼎派的全力,取此女性命!”
丹朱道:“相比于祖師所追求的長生大道,此女不過如修行路上的一粒沙塵,實在不值得祖師過多的側目啊。”
華嚴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他大袖一拂,便飛身而起,不過轉瞬之間,便已經飛離于此地。
顧顏在踏上潮音國的土地之后。就覺得全身的力氣,像是一下子從身體里抽干了一樣,一位元后大修的威力,果然還不是她現在所能抵擋的。就算她元嬰初期已經達到了頂峰,又加上得天獨厚的火靈嬰,但仍然抹不平這種修為上的級差,只能在華嚴的手下狼狽逃遁而去。
不過她也知道,在如今的形勢下。華嚴絕對不會正面的與她作戰,只要她來到潮音國,踏入了白崖陳家的治下,那么華嚴便一定會退去。因此,她放下心來之后,便一下子泄掉了元氣。差一點昏了過去。
這時,她便覺得在身后,有一雙極為穩重的大手將她扶起,一個聽上去頗有些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只是一時間,她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不過這聲音聽上去溫和而清朗,并沒有惡意,她也就不在意,在身后那人的扶持之下。坐在了地上,隨后,她便從囊中取出丹藥,塞入口中,調息了片刻,便覺得好了些,轉過頭來,訝道:“原來是你!”
在她的身后,站著一個身披黑衣。頭戴斗笠的少年。當年看上去。還頗有些蒼白的臉色,如今已經被曬得有些暈紅。比以前看上去顯得健康了不少,正是顧顏初回蒼梧之時,曾在天極中所見過的周游。那位自稱,來自天脊山脈另一端的人。
這百余年間,顧顏偶爾也曾想起過此人,她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與他一起,去闖一闖那神秘莫測的天脊山脈,重歸神州大陸之上。只可惜,這么多年來,自從天極中一別之后,周游便像是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沒想到今日,他又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這潮音國之上。
顧顏這時忽然想起來,她為何會覺得周游眼熟了,當年她在洛地的時候,所見到的無方,不也是這樣的一副打扮么。
雖然兩人的修為簡直是天差地別,但他們的路數,卻真的好像是同出一源。如果這樣說的話,難道周游,真的與魔門有所關系?
不過神州大陸上的魔門,與蒼梧的魔修,也并不是一回事,因此顧顏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她很是開朗的笑了起來:“原來是周兄,多年不見!”
周游仍然是當年那副有些靦腆的神情,他摘下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一口白色的牙齒笑了笑,“我這些年,一直在極北冰原上闖蕩,這還是頭一次重返中原,本來,我也想去丹霞山找你的。才知道,這里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顧顏明白他的顧慮,以他的形象,很容易被人認成是魔修,在如今道魔大戰紛起的環境中,他必須要藏匿形跡才行。想到這里,她便笑了起來:“那你還這樣大搖大擺的來到潮音?”
周游笑道:“白崖陳家的少主,是我多年的好友,我這次是特地,來找他幫忙的。”
顧顏說道:“當年在天極,我多蒙你的指點,才能夠破開黑谷的禁制,在里面煉成我的劍陣,還真的要多謝你呢。”
兩個人說了一番話,才突然發現,都只是在自顧自的說著別來之事,并沒有理會對方說的是什么,對視一眼,都不禁的大笑了起來。顧顏道:“還沒有問你,去收取那只妖獸,怎么樣了?”
周游點點頭,“我在天極之中,得了紫金龍檀木,回到極北冰原上,便成功的將那只妖獸收取,只是要穿越天脊山脈,要做的準備實在太多,我這次來潮音,就是想上千丈雪峰,去尋找一樣奇物,來煉制我的法寶。”
他沉聲說道:“在天脊山脈之中,處處禁制,遍地危機,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從地底穿行而過,這樣的話,就能夠避過地面上層的大部分禁制,危險會減少很多,我師父當年,曾傳過我一種秘法,以萬載玄冰,煉制一種能夠直穿地底的冰錐。雖然不能夠一直穿越到天脊山脈的盡頭,但用來在危急時刻,避過危險,卻也頗為合用。”
顧顏聽到他這樣說,忽然想起,在南海之中,杜確所煉的徹地神針,似乎也可以用來做這樣的用途。說起來,她回到蒼梧之后。就再也沒有聽到過杜確的消息了。在二十年前,她將默言送去了南海,似乎也一直沒有消息回來。
她隨口問道:“你去千丈雪峰,是要尋煉制此寶的器物么?”
周游點點頭,“千丈雪峰之上,有一種名叫冰葉之花的靈草,每三千年長一片葉,等七片葉長成的時候。就會枯萎下來,這七片葉,每一片葉,所對應的時辰均不同,其所含的屬性也自不同,我這次要去取的。就是冰葉之花的那七片葉。再過上幾年,七葉全開的時候,此花便要枯萎了。因此,我才趕得這樣急。對了,還沒有問你,你也是要去雪峰的么?”
顧顏點點頭,她也不避諱周游,“我前些年,在無意之中。得了一批晶石,只是上面的魔氣深重,想要將其化去,十分麻煩,我才想到借寒冰之氣。”說完,她從懷中取出一塊魂石,遞給了周游。
周游接過那塊魂石,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笑道:“這也不算麻煩。我在極北冰原上的靜修之所。有一處千丈雪窟,里面的寒氣。便足以將你這上面的魔氣化去,不過這必須有人以控火之術相輔,以免破壞晶石上的結構,這就不是我力所能及了。”
顧顏笑而不語,只是說道:“若能有寒冰之氣相助,其它的事情,便不勞周兄操心了。請周兄事了之后,帶我走一遭如何?”
周游擺了擺手,“此去極北冰原,路途太遠,何必舍近求遠?千丈雪峰之上,自有寒冰之眼,那是直通南北兩極的極寒之氣,并不比極北冰原上的稍差,你我二人同行就好。”
顧顏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叨擾了。”
顧顏在這里略停了半日,將養傷勢,等傷勢盡復之后,就與周游一同啟程,繼續向北進發。
周游并沒有問她受傷的原因,顯然,這個少年,并不是喜歡打聽別人秘密的人。顧顏也明白,這意味著,他的身上,也同樣有著很多秘密,暫時并不想和人分享。不過顧顏也同樣如此,因此,兩人居然還能夠相處的很是融洽。
他們一路向北,很快就穿過了潮音,來到北度國,相比于潮音的繁盛,北度國則一下子就變得凋敝起來,到處都是冰天雪地,不見人煙。那種濃重的寒氣,讓很多低級的修士都望而卻步。顧顏這才明白,為何在原本的九大派之中,除了玉虛宮之外,就只有陳家所占的地域最大,原來他們所占的地方,全都是這樣的窮山惡水之地。連續走了兩天,都不見人煙,顧顏只是憑著神念,才感應到在深山之處,有著一座座的洞府,在洞府之中,有些根本就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顧顏知道,那里大多是一些苦修士,有些散修,他們修的是一味的苦行之道,并不講究法寶手段的晉階,只是全力的修持本身之心境,這樣隔絕天地外物的處所,才是他們最好的修行所在。
周游看出了她的驚訝,便笑了起來:“你若是到了最北面的云山州,可比這里還要厲害的多,那里真的是冰雪世界,隔絕天地,飛鳥難度。也只有在那里,經歷了萬載的變化,才能夠生長出那樣一座千丈雪峰來。而且我們所走的這條路,也較為荒僻,因此不見人煙,其實在北度國,還是有幾個大型城郭的,北度國的修士,多半都在那里聚集。等回程的時候,你若有興,我可帶你去一一拜訪。”
顧顏笑著點頭,她感覺到,似乎來到了這樣冰雪的世界,本來有些沉默寡言的周游,也變得健談了起來,就像是,這里本來就是他的家一樣。
這時周游已經抬起手來,向前一指,說道:“你看到了么,那里就是冰雪天塹!”
顧顏抬頭向前望去,四周全是大片的厚厚冰層,在頭頂陽光的映射下,一層層的水氣蒸騰起來,反射出極為耀眼的七色光彩,看上去炫目無比,當真是壯美而瑰麗的奇景。
她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就是連接北度國與云山州的那座橋么?”
北度國與云山州,本來是在同一塊大陸上,但不知道在多少萬年之前,因為地殼的變動,這里被硬生生的分隔開來,中間出現了一道極深的峽谷,將原本的一塊大陸分割成了兩塊,那道峽谷不但深不見底,而且里面冰雪之氣濃重。還帶著極強的吸力,一般的修士,在飛到峽谷上空的時候,就會被不由自主的吸進去。因此,陳家窮盡了幾千年的功夫,在這里修建了一座大橋,名為冰雪天塹,連接兩地。
那座橋像是全部由寒冰所制。在日光的映射下,拱衛在峽谷之上,如同一道彩虹一般,遠遠的,可以看到,在橋上站著一人。
周游道:“大概是陳兄。他到這里來迎接我們了。”
顧顏微笑不語,兩人向前行去,來到了橋頭,在橋身上站著的,果然便是陳翰青。他站在橋頭,露出很是真切的笑容,向著周游揮手。
周游走上了橋頭,兩個人重重的擁抱了一下,這時。陳翰青才看到了顧顏,他有些驚訝的說道:“顧仙子也來這里嗎?”
顧顏笑道:“我本來是要來拜訪陳兄的,在半路上遇到了周兄,因而同行,陳兄大概不會嫌棄我這個外客吧?”
陳翰青臉上的驚訝之色一閃即隱,隨即便大笑起來:“仙子光臨,蓬蓽生輝。”他并沒有馬上將兩人迎回去,而是看了周游一眼,目光中有些猶疑之色。
周游并沒有發覺陳翰青的異狀。他這時正興致勃勃的說道:“小顧。你看到了嗎,那里就是千丈雪峰。我所要找的冰葉之花,就在雪峰的頂上盛開。”
顧顏抬頭向前望去,云山州果然正如其名,大片的云霧深鎖,無數群山在其中掩映,她不禁說道:“果然是霧鎖群山!”
周游笑道:“還得請翰青這個地主為我們指引。”他這時才發現,陳翰青站在原地,并沒有挪動步子,不禁訝道:“怎么了?”
陳翰青的臉上有些為難之色,還沒有說話,這時,顧顏的心中忽現警兆,她飛快的向后退了一步,便看到眼前有兩枚小小的冰錐,從自己的身前滑過,上面居然帶著極重的殺氣。
這兩枚冰錐,雖然不足以致命,但顧顏如果不提防的話,必然會對她造成一定的傷害,她的心中頗有些不愉,手指輕彈,紫羅天火飛出,便將兩枚冰錐化去。這時,在對面的橋頭之上,已經傳來了一陣很是清脆的笑聲,“翰青,你鬼鬼祟祟的跑過來,我當是什么事呢,原來是他來啦。”
顧顏眼睛微瞇,向著前頭望去,在冰雪天塹的另一端,有一個穿著月白色衫子,頭上梳著發髻,只斜斜插了一只珠釵,看上去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這時正站在橋頭,她雙手叉著腰,頗有些氣鼓鼓的不滿之色。
看上去似乎只是個小姑娘而已,但顧顏的心頭卻不禁一凜,這個少女,論及修為,只怕不在自己之下。難道說,這也是陳家的子弟?
不過聽她與陳翰青的稱呼,似乎又不像,而周游在見到了她之后,臉色頓時一變,用有些不滿的目光看向了陳翰青。
陳翰青雙手攤了攤,表示無奈,退后一步,站在了周游的后面。
他看到顧顏有不解之色,便低聲說道:“她是落云宗的人!”
顧顏的臉色,頓時一變。
落云宗雖然也名列蒼梧十大派之一,但他們向來獨居于極北冰原之上,不與中原的門派打交道,就算是這次,道魔大戰紛起,但他們似乎仍沒有插手之意,顧顏這么多年來,還是頭一次見到落云宗的修士。
而落云宗的那位南宮真人,更是與華嚴、無諦等人齊名的元后大修,名頭之響,讓顧顏的耳朵幾乎都聽出了繭子,只是一直未見其人而已。
這時周游已經苦笑著向前走去,他的臉上這時頗有些無奈,“你怎么來了?”
顧顏有些驚訝的指了指這兩個人,“他們?”
陳翰青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兩個人,雖然是舊相識,但彼此之間,并沒有多深的交情。”
他攤了攤手,說道:“周游一直跟他的師父一起,在極北冰原之上修行,他的師父也是極為厲害的大修,與南宮真人交情很好,她叫月瀧,是南宮真人最寵愛的小弟子。他們兩派的修行,都不禁婚嫁的,當年本來是有意,想讓她們結成道侶的。你也知道,落云宗的功法,偏于陰寒,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因此落云宗的弟子,多半都會互相的結為道侶,這樣才有機會在修為上更進一步,就連南宮真人,他在本門中的道侶,都不止一位。”
顧顏便有些了解,她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笑意,“這么說來,這兩人,是歡喜冤家了?”
陳翰青苦笑道:“一般的修士,對結為道侶一事,都不甚在意,反正不過是在一起修行罷了,不過周游的脾氣很古怪,凡是他看不順眼的人,都不喜歡打交道的,而他這個人很古板,有時候甚至一天都不說一句話,月瀧同樣也看他不順眼。但是當年兩人在結嬰之后,周游就先不告而別,很是傷了她的面子,因此這些年來,只要一見面,月瀧就一定會找他的麻煩。”
顧顏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看來,自己是被殃及了的池魚啊。
兩人并沒有說多久的話,月瀧便轉過頭向著遠方去了,周游走回到陳翰青的身邊,不滿的說道:“她怎么會到這里來,是不是你叫她來的?這些年我不想惹麻煩,一直都躲著她,如果不是你通風報信,她怎么會知道我的蹤跡?”
陳翰青大呼冤枉,“這可與我沒關系,我特地到橋頭來迎你,就是想告訴你,讓你躲著她遠一點,誰知道她鼻子這么靈,一下子就趕來了。她這次來,其實是奉了南宮真人之命,你知道嗎,雪峰之上的混沌窟,要開了!”
顧顏的眉頭,頓時一動。
她身為碧霞宗的長老,自然也聽過混沌窟之名。
與藏劍山莊的洗劍池,丹鼎派的萬法銅爐一樣,千丈雪峰上的混沌窟,是陳家特有的秘境。那里深處千丈雪峰之下,據說直連地心之中的本元之氣,因此才得名為混沌窟。
而混沌窟與其它的秘境不同之處,并不是隨時都能開放,它開放的時間不定,一般是順著地脈及潮汐的變化,每隔百余年或數十年不等,陳家所有的弟子,都會進入里面試煉。能夠成功從混沌窟出來的,便可以晉身為陳家最為精英的內門弟子。當年陳翰青就是闖混沌窟而出,才奠定了他陳家少主的位子。
周游的眉頭一展,說道:“原來如此!我聽說陳家的混沌窟,極少放外人進入,而當年的南宮真人,就是一例,那么這次,她是不是也要進混沌窟中一游了?”
щщщ ?тTk án ?C〇 陳翰青點點頭,“南宮真人,給我父親送了一封手書,再加上三件法寶為酬,換了進入混沌窟的一個機會。你也知道,那里深通地心,能夠直接引動地心的混沌元力,也只有元嬰期修為的人才能夠進入。”
他看出了周游的意圖,說道:“你要想進入混沌窟的話,此事我可做不了主!”
周游搖了搖頭,“我這次來,只為冰葉之花,并沒有別的意思。以我的修為,現在并不適合進混沌窟,倒是你,是不是應該進去一游了?”
陳翰青點點頭,他在結丹初期,困了也有數百年之久,如今功行已將圓滿,是要突破境界的時候了,這次混沌窟突然開放,陳家的長老們商議,便讓他與月瀧一起,進入混沌窟中一游。
他想到周游所說的冰葉之花,便說道:“說起來,這次混沌窟提前開放,與冰葉之花,也有一點關系。你知道么,冰葉之花在三天前,忽然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