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已經(jīng)瀝瀝拉拉的下了好幾天。南荒正是多雨的季節(jié),每年這個時候整個南荒都籠罩在一片慘淡愁云之中,一連半月不見日頭。但是在這樣陰霾的天空下,在崇山峻嶺之中,卻有一片金光普照。
在山巔之上三千丈的高度,赫然漂浮著五朵巨大的金色祥云,每一朵云彩都比一座山峰還要巨大。
祥云分別神似老龜、蟒蛇、猛虎、麒麟、大鵬,怒目猙獰,各自鎮(zhèn)守一方。那漫天金光,正是這五朵祥獸金云所散發(fā)出來的。
綿綿細(xì)雨一遇到這金光,立刻化作最純凈的水行靈氣,被吸入這金光之中,滋養(yǎng)著陣法。
五條足有古塔粗細(xì)的巨大鐵鏈,從云朵上垂落下來,宛如天梯。每一節(jié)鎖鏈上,都以道家神術(shù)篆刻一枚奇特符文,在鎖鏈上宛如活物一般自行運(yùn)轉(zhuǎn),光芒流淌,靈動不凡。
鎖鏈之下,扣在五頭巨大的石雕莽象額骨之上。莽象乃是傳說之中的上古神獸,口生六牙,背生雙翅,擁有無上神力,能夠扛起山岳。
而這五頭石雕莽象,就如同五座山峰,和周圍那些山峰相比起來,絲毫不顯得矮小。而且石雕分外逼真,歷經(jīng)無數(shù)風(fēng)雨剝蝕,身上已經(jīng)是一片斑駁,但是卻各有一枚古樸符文,閃爍著微弱卻生生不息的金光,牢牢地印在莽象的額頭上。那五條鎖鏈,正是連接在這枚符文之上。
若是有修真界的大能者來到此地,定能一眼看出來,這五頭莽象并非石雕死物,而是這種上古神獸,被人以無上法力,生生封印在此地!
而封印這五頭莽象的人,目的也十分明顯,五頭莽象背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鸟W著一座古城。古城乃是用其黑色的巖石建成,卻渾然一體,城墻上總成交錯的巨大刀斧劈痕,散發(fā)著一股慘烈氣息,似乎這座古城,乃是從上古神明的戰(zhàn)場之中沖殺出來的!
五云封鎮(zhèn),莽象馱城。
是什么人,竟然有這般實(shí)力?
古城渾然一體,但是卻在城外多出來一件東西。一座高達(dá)三丈,厚重?zé)o比的白玉石碑,這是石碑的材質(zhì)乃是修真界最珍貴的仙玉“玉粹精魄”,平常在修真界,鴿卵大小的一塊,就要引起無數(shù)門派掌門親自出手爭奪,這么大的一塊,若是被人看見,會引起怎樣瘋狂的舉動?
不過,更讓人震驚的,卻是這厚重玉碑上的四個大字:永鎮(zhèn)南荒!
字紅如血,筆走龍蛇,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在玉碑的背面,密密麻麻買的刻著許多小字,一行一行排列下去,最前面的分別是:血玉朝、荒冢世家、九夜門、魔凰劍派、羅邪道……
這些都是南荒實(shí)力最強(qiáng)大的門派,再往下,還有些實(shí)力稍弱的小門派,整個玉碑背面,刻著足有數(shù)百個門派的名稱,幾乎囊括了整個南荒的修真門派——難道說,這座古城的主人,竟然如此強(qiáng)大,被南荒所有門派一致推選為南荒之主?!
金云、古城、莽象、玉碑,孤寂的矗立在大山之間,似乎毫無生氣。但是深入其中卻能夠看到,古城陣中央一座恢弘石殿當(dāng)中,幾絲奇異的光芒,在漫天金光之中顯得迥異非常。
那些光芒,來自于漂浮在石殿中央的六道奇特符咒。每一道符咒都有九面,符頭、符尾也各顯不凡,符咒的九面上,都以無上靈力,篆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各個精光大方,靈動猶如活物。若是旁人看見,定要大吃一驚:九面符咒,乃是修真界等級最高,強(qiáng)大無比的一品符咒!便是修真界最頂級的九大天門,得到了一道一品符咒,也要封作鎮(zhèn)派之寶,在這昏暗的石殿之中,竟然足足有六道!
那六道一品符咒各自發(fā)出一股驚天氣勢,直上九霄,和那五朵金色祥云遙相呼應(yīng),氣機(jī)牽引,只需稍動,便能夠引得天地變色,風(fēng)云變幻。
這等重寶已經(jīng)是分外驚人,但是如果仔細(xì)觀察,就能夠發(fā)現(xiàn),這堂堂一品靈符,竟然是在圍繞著一件東西運(yùn)轉(zhuǎn),而且看它們的架勢,是以一種臣服的姿態(tài)和那件東西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敢稍越雷池半步。
在六道一品符咒的中央,原來還有一道靈符,不過這道靈符和外面那六道九面一品不同,手掌厚薄,三指寬,兩寸長短,宛如一塊紫色玉牌,材質(zhì)神秘,符身上只篆刻著一枚深奧的靈文,隱隱透出一絲血色。
只是不知為何,這道靈符暗淡無光,因此和周圍那六道一品靈符相比起來,顯得毫不起眼。
可是那六道靈符,卻依舊像忠心耿耿的臣子一般,圍繞著這道符咒。
黑暗之中伸出來一只手,溫柔的撫摸著中央那枚紫玉靈符,良久良久,才有一聲喟嘆傳來:“唉……旱魃血焚,天下第一兇符,便是在整個修真界所有天命神符之中,也是絕巔的存在,你陪了我崔燦一百八十年,南征北戰(zhàn),要是沒有你,我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成也蕭何敗蕭何,可是你怎么就……”
那只手的主人慢慢從黑暗之中走出來,黑發(fā)飄撒,面色冷白,身材高瘦,一雙手背在身后,黑色長袍鑲著燦爛的金邊,整個人透著一股邪異的魅力,即便是面對整個天下,也有一種盡在眼下的自信。
那枚“旱魃血焚”的天命神符安靜的躺在掌中,南荒帝君崔燦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苦之色。
兩百年前,崔燦不過是一個不知名的小門派的弟子,以他的身份在修真界原本是個被欺負(fù)的主兒,卻在無意之中得到了這天下第一兇符旱魃血焚。修士終其一生,也只能夠修煉一枚天命神符,因此天命神符強(qiáng)大與否,直接關(guān)系到修士未來的的成就。
而“旱魃血焚”就算是在極為珍貴的“天下第一”系列天命神符之中,戰(zhàn)力也是排在前列的。
有了這道天命神符,只用了二十年時間,崔燦便名揚(yáng)南荒,之后九十年,璀璨更是如同旭日一般崛起,光芒萬丈不可阻擋。
“旱魃血焚”傳說是曾經(jīng)封印在上古第一兇妖旱魃的前額,經(jīng)歷了萬年歲月,吞盡了旱魃一身精血,一旦施展起來,有煮海燒天之勢!
崔燦正是憑借這這道天命神符,歷經(jīng)九十年征伐,終于穩(wěn)定南荒,在九十年前,南荒所有修真門派聯(lián)名送上“永鎮(zhèn)南荒”的玉碑,正式承認(rèn)崔燦南荒帝君的地位。
再往后九十年,崔燦坐鎮(zhèn)南荒,旱魃血焚燒死了無數(shù)正道修士。九大天門四次征討南荒,都在崔燦面前折戟沉沙,九大天門長老陣亡七人,甚至連九大天門之一的九嶷山掌教林絕峰都被他燒瞎了一只眼睛!
輝煌的往昔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崔燦心中感懷,旱魃血焚強(qiáng)悍無比,就算是現(xiàn)在的崔燦,也只能發(fā)揮出旱魃血焚六成威力,崔燦隱約有一種感覺,剩下的四成威力之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若是能夠破解,他就真的能夠登頂巔峰,試問天下誰是敵手!
可是還沒等他將旱魃血焚的威力全部發(fā)揮出來,這道天下第一兇符竟然……唉!他暗嘆一聲,撫摸著暗淡無光的旱魃血焚,輕輕喚了一聲:“劍眉。”
這一百八十年來,仰慕崔燦的女人很多,但是到了今天依舊能夠陪在崔燦身邊的只有宋劍眉。原因無他,宋劍眉乖巧。
當(dāng)年宋劍眉乃是仙道第一美女,天資過人,實(shí)力絕對能夠排進(jìn)正道年輕一輩十大之列,追隨者眾多。她和崔燦一正一魔,原本水火不容,但是自從遇見了崔燦,便立刻拋開了正邪之爭,褪下一身凌厲鋒芒,乖巧的追隨在崔燦左右,聽話溫順,對崔燦言聽計從,讓那些苦苦追求宋劍眉多年的年輕才俊大感意外。
不論崔燦吩咐什么,宋劍眉都會毫不猶豫的去辦。但是今天,崔燦喊了一聲之后,卻許久沒有得到回應(yīng)。
崔燦敏銳的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了。就在此時,整個古城忽然一震,緊跟著五聲巨大雷鳴,崔燦臉色一變,飄飛出來,果然五朵金色祥云之上,那五道鎖鏈已經(jīng)打開!
崔燦霎時間明白了什么,一下子臉色慘白。
不等她有什么反應(yīng)的時間,五道鎖鏈打開的那一瞬間,幾十道強(qiáng)悍的氣勢猛然從外面沖殺進(jìn)來。
“哈哈哈!”一聲狂笑傳來,一道魔影恍若虛幻,飄到了古城門口,迎風(fēng)而立,蔑視的看了一眼那座“永鎮(zhèn)南荒”的玉碑:“永鎮(zhèn)南荒?永鎮(zhèn)南荒?笑話!”魔影袖子一甩,一道黑色電光將玉碑炸得粉碎。
隨同那魔影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二三十人,魔影騰空而起,那些人也立刻追隨其后,一起殺入城中。
崔燦冷笑:“南荒第二人,鬼厲名,你終于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
那道魔影鬼厲名獰笑一聲:“哼,崔燦,你這南荒帝君的身份我一直不服,今日特來討教!”
崔燦仰天大笑:“討教?我的旱魃血焚未死之前,你怎么不敢來?我曾路過你的魔焰谷,你驚退三千里,那個時候你怎么不敢跟我討教?”
鬼厲名被他戳破了心思,登時惱羞成怒,大喝道:“廢話少說,今日鬼某帶領(lǐng)南荒同道,請你退位,交出秘境寶庫,退出荒云城。你若是乖乖聽話則好,若是不肯……鬼某人就只有動手了,哼哼,教訓(xùn)一頓南荒帝君,這等榮幸,三生難得啊!”
崔燦沒有理會小人得志的鬼厲名,只是把目光掃過后面的那些人。這些人崔燦并不陌生,的確都是南荒大派的掌教人物。以前這些人都是想方設(shè)法討自己歡心,現(xiàn)在他們卻全都站在了鬼厲名的身后。
崔燦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若沒有我鎮(zhèn)守南荒九十年,你們當(dāng)中有幾個人還能站在這里?只怕都已經(jīng)被九大天門抓去若盧獄了吧?”
只是一句,就讓這些掌教們汗顏,超過七成的人低下頭去不敢看崔燦。只是,今日之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這些掌教們也不會因?yàn)榇逘N一句話而改變了主意。
崔燦也早就看清這些人的嘴臉,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傲然道:“來吧,想要我的秘境寶庫,想要我的荒云城,憑本事來拿!”
鬼厲名一聲獰笑,身后一道魔焰狂漲三百丈,正要撲上去,忽然一聲清冷聲音傳來:“崔大帝,故人來訪也不迎客?”
崔燦似乎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面色平靜道:“就知道你肯定不會錯過這場好戲,來了就進(jìn)來吧,你費(fèi)盡了心思破開了我荒云城的五云鎖,我便是不歡迎你,你難道還不進(jìn)來了?”
隨著一聲清朗長笑,一道七彩虹橋落入城中。虹橋之上鑲嵌著各色寶石珠玉,華貴異常。一名獨(dú)目老者身后跟著數(shù)百正道修士緩緩自虹橋之上走下來。
南荒諸派之中有人認(rèn)出他來,低聲驚呼:“九嶷山掌教林絕峰!”
當(dāng)年林絕峰親自率軍殺入南荒,所向披靡,卻在遇上崔燦之后大敗而歸,自己也被崔燦所傷。燒瞎他那只眼睛的旱魃火毒傷了他的元神,是以這只眼睛至今也未能復(fù)明。
崔燦身為南荒帝君,自然猜到此等時刻,林絕峰必然會來落井下石,對他的出現(xiàn)倒也并不意外。只是當(dāng)崔燦看到林絕峰身邊跟著的清雅女孩的時候,臉上的肌肉卻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宋劍眉,果然是你!”
崔燦萬萬沒有想到,第一個背叛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戀人!是宋劍眉打開了五云鎖,否則這些人就算是能進(jìn)來,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無論是林絕峰還是鬼厲名,帶來的人至少要慘死一半。
宋劍眉看向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聲音卻顯得毫無情感:“我在你身邊臥底上百年,就是為了今天這個局面。殺了你,為正道除害!”
“臥底?”崔燦冷笑,他從來不曾對宋劍眉提防,宋劍眉要?dú)⑺袩o數(shù)次機(jī)會,偏偏等到現(xiàn)在?說穿了還不就是因?yàn)樽约旱暮调裳僖阉溃械娜硕颊J(rèn)定自己必定落魄!
當(dāng)年宋劍眉追隨他,固然承受了絕大的壓力,可反過來崔燦又何嘗不是如此?身為魔道人物,卻和正道仙子相戀。兩人最初在一起的時候,崔燦還沒有達(dá)到凌駕南荒的高度,前來追殺崔燦的人,有七成以上都是因?yàn)閾?dān)心宋劍眉泄露了魔道機(jī)密,崔燦自己都記不清,為了宋劍眉拼殺多少次,受過多少傷了。
就算是他成了南荒帝君之后,也并不安寧,南荒但有反叛,必定是因?yàn)榭床粦T陪伴在帝君身邊的女人,竟然是正道出身。
而崔燦自己,甚至為了震懾九大天門不得去找宋劍眉族人麻煩,孤身犯險,離開南荒斬殺了一名欺壓宋氏宗族的羅浮山長老。
羅浮山乃是堂堂九大天門之一,那一戰(zhàn),乃是崔燦出道以來,最為慘烈的一戰(zhàn)。
崔燦怒不可遏,他這一生,最恨的便是身邊人的背叛,鬼厲名和南荒諸派反他,他心中只是不屑,但是宋劍眉卻真的讓他憤怒了。
宋劍眉忽然臉色一變,玉掌翻轉(zhuǎn)拍向地面。一聲巨響,一團(tuán)淡金色的光芒迅速爆開,宋劍眉身輕一飄,安然落在數(shù)十丈之外。
崔燦恨她背叛自己,出手毫無征兆。但宋劍眉不愧是當(dāng)年的年輕一輩十大人物,跟在崔燦身邊這些年,修為日益精深,崔燦這一記殺招竟被她從容化解。
宋劍眉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些不屑,淡淡道:“連我都能接下你的殺招,你還有什么前途?交出秘境寶庫吧,別再做那困獸之斗。”
兩方人馬,一邊代表著九大天門,一方代表著南荒魔宗,崔燦立身中央,忽然一聲長嘯,宛如龍吟,聲震九霄。
“來吧,南荒帝君在此,想要我的命,想要秘境寶庫,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六道一品靈符自身外緩緩升起,無盡氣勢滾滾翻涌,宛如大江大河奔騰不息,林絕峰和鬼厲名臉色齊變,兩人不約而同把手一揮,指揮著身后眾人:“殺!”
……
是役,歷時七天,直殺的天地色變,陰陽倒置,五行逆轉(zhuǎn)。荒云城所在的鬼仇山數(shù)千山峰被憑空抹去,多出來一座直徑數(shù)十里的天坑,宛如被天外隕石轟擊。整個南荒大地顫抖六次,凡人還以為是發(fā)生了地震,驚恐慌亂。
南荒帝君崔燦隕落,天下第一兇符與帝君陪葬。但最讓正邪兩道吃驚的是,一個失去了天命神符的南荒帝君,竟然屠戮了一十三名大能者,占此役參戰(zhàn)大能者的一半;其中魔道六人,正道七人。
鬼厲名、林絕峰重傷,帝君一生收集密寶的“秘境寶庫”在劇烈的爆炸中灰飛煙滅,鬼厲名和林絕峰一無所獲。
鬼厲名成為新的南荒之主,但此一戰(zhàn)留下了暗傷,綿纏數(shù)十年不得康復(fù),無力彈壓整個南荒,南荒之主名不副實(shí),夕日魔道樂土一片混戰(zhàn)。
林絕峰強(qiáng)忍著傷勢遁回九嶷山,據(jù)說剛到山門口便再也壓制不住一連嘔血三升,氣血大虧。匆匆向天下宣布,宋劍眉在誅殺魔君崔燦一役之中有大功,乃是正道巾幗,宋氏一族受到九嶷山庇護(hù)之后,便立刻閉關(guān)修養(yǎng)。
就在這一戰(zhàn)之后第七天,恰好是七月十四,深夜,鬼仇山烏云滿天,暗雷滾滾。也不知醞釀了多長時間,忽然一道驚雷劈下,炸的一座峰頂崩碎,落石滾滾。借著那雷光一閃,只見那一場大戰(zhàn)所造成的巨坑之底,泥土慢慢翻起,一枚紫玉符咒茁壯生長,從周圍土壤中吸攝而來一絲絲的精血,片刻之后,沖天而起消失在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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