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都是在勉強我自己, 當愛你成了我最大的痛苦時，我卻依然抓著它不放手，於是再怎麼痛我都不會恨你, 因爲是我選擇了你。可是, 你不該在我決定放棄的時候拉住了我, 再也受不住疼痛的我會恨你的。”洛微的聲音徐徐的, 平穩(wěn)的亦如她中學時朗誦的散文一般。

邱寒驟然放下了手中的酒瓶, 猛力將她撲壓進了沙發(fā)裡，她的臉上一絲恐懼都沒有，只是睜著那雙木然的大眼睛看著他, 似要看進他的眼底深處一般。邱寒的鼻息粗重，臉上浮現著酒後的紅暈, 他的眼神帶著的是恨意還是怒意, 洛微已經完全沒有心情探究了。

“恨我？你能嗎？”邱寒微瞇著眼,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洛微抿了抿脣，忽然笑了, “如果恨你能讓我好過點，我會的。”

邱寒的臉一瞬間扭曲了，他的怒意通過他驟然落下的炙熱脣瓣傳遞到洛微的脣上，粗暴而激烈，那已不是一個吻, 而只是懲罰。它在一點一點消磨他們之間的可能, 一點一點消磨掉洛微所剩不多的信心……

邱寒的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無論他如何輾轉廝磨, 洛微的脣卻依舊冰冷僵硬。他緩緩擡起了頭, 她的眼裡沒有以往的迷醉，只是一片漠然。

他頹然地離開她的身體, 坐起了身，將頭埋進了自己的雙膝中。

“爲什麼連你都要逼我？”

洛微楞了楞，緩緩地靠著沙發(fā)坐了起來，目光看著落地窗外燦爛的夜景，“如果你認爲我對你的愛是在逼你的話，我願意道歉。”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邱寒低吼著，一雙眼睛因爲激動泛起了血霧。

洛微轉過頭望著他，微微啓脣：“我從來都不懂你的意思。”

邱寒怔愣的眼神看在洛微眼裡，她突然很想笑。她原來以爲她夠了解他的，他的生活作息、他的喜好、他的小動作……可是，現在才發(fā)現，她認識的那個邱寒與外人看到的邱寒並沒有不同，他的內心從未向自己敞開過。

他說過愛她，可是現在的她相信不了。他所謂的愛是什麼呢？或許只是一種可怕的習慣吧。

“我想我真的該離開了。”洛微取下手上那枚尾戒，放進了空的玻璃酒杯中。“上次是我走得不夠徹底，這次不會了。”

戒指滑入酒杯，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在邱寒的心裡卻演變成了天空的一道炸雷。炸得他的神智全部飛離了大腦，炸得他四肢冰冷，炸得他五臟俱痛。

從炸雷中清醒過來的邱寒，後知後覺地發(fā)現整個房間只剩下他一個人。洛微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有一瞬間，他有些恍惚，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他醉得糊塗了？酒杯中那個泛著冷冽光澤的尾戒卻無聲將他的希望熄滅了。她終於還是放棄了自己嗎？

洛微走在街上，過往的行人都在不住回頭看她，她的臉上掛著笑容，眼裡卻是止不住的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足夠堅強，再次在自己與他之間劃清界限，但是她無法容忍他的心中有著一個可以左右他情緒的女人。明明他面對著自己的時候一直將自己藏的好好的，不讓她靠近半步，爲何卻可以爲了別的女人買醉、生氣、暴躁？

在他的身邊越久，她就變得越是貪心。這樣的自己讓她憎惡，讓她軟弱。讓她變得尖銳而傷人。

第二天，洛微照常一早起牀，去公司上班。可是當她站在公司的樓下向上眺望時，腳下的步子卻怎麼也邁不出去。她不想進去，這個隨時可能見到他或者她的地方。

早上站在鏡子前時，她被自己的臉嚇了一跳。無神的眼睛，浮腫的臉頰，還有微微紅腫的鼻子，彷彿在控訴她整夜哭泣的暴行。即使畫了妝也掩蓋不住她的狼狽之態(tài)，這樣的臉無論被誰看到她都不願意。

腳跟一旋，洛微調轉了方向，今天的天氣看來不適合上班，她瞇著眼看太陽，嘴角彎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回家她自然是做不出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逃學跑回家。還是去看看糯糯吧，她這兩天精神好得差不多了，在醫(yī)院裡悶著一定會無聊的。

可是，似乎她的決定沒有下對。

洛微看著不遠處一對熟悉的男女在拐角處小聲爭執(zhí)著什麼，叢秦伸手去拉鬱柔，被鬱柔推搡開，她轉身想走卻又被他攔住了去路。

“你來幹什麼？”洛微立刻衝了過去，將鬱柔拉到自己的身後。

“我……”叢秦一臉爲難地看著洛微的身後，半天都沒有說出下文來，只是抿著脣，放在身側的拳頭鬆鬆緊緊好幾次，終於還是默默轉身走了。

洛微緊張地轉過身，上上下下打量著鬱柔，“你沒事吧？他爲什麼又來糾纏你了？是不是因爲糯糯？”

“他、他只是來道歉的，我沒事。”鬱柔向叢秦離去的方向望了一下，偷偷鬆了口氣後帶著洛微回了病房。

“糯糯，小媽來看你了！”洛微看著那個明顯消瘦了一圈的小糯糯，再也忍不住衝上去狠狠親了幾口，把糯糯羞得滿臉通紅。

“一大早跑這來幹嘛？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鬱柔拿出洛微買來的蘋果開始削皮。

“今天放假，我來看看糯糯。”洛微神情不自然了一下，立刻又笑得沒心沒肺的開始捏糯糯的臉頰。

“放假還穿職業(yè)裝？還化妝？洛微，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鬱柔將削好的蘋果對半切開，一半給了糯糯，一半給了她。

洛微拿著蘋果悶不吭聲，鬱柔一向是心細如髮的，這種蹩腳的謊話她自然知道是騙不過她的，可是她還是直覺性就說了謊。

“小媽，騙人是不對的！”糯糯捧著和她的手差不多大的蘋果啃著，還要偷空說著話，腮幫子鼓鼓的。

洛微衝著糯糯訕笑了下，回過頭瞪了一眼鬱柔，“你在孩子面前好歹給我留點面子成不！”

鬱柔給了她一個無奈的眼神。

“你還是老實說吧，你和邱寒是不是又鬧矛盾了？不要否認，你那張臉已經出賣你了，能讓你這樣的估計也只剩下他了。”

洛微的眼神暗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消退了，“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我也沒出息過，剛剛在門口見到他的時候，我有多慌知道嗎？心臟都像要停了一樣。”鬱柔的眼睛直直看著她，她是真的怕，她不敢想象糯糯要是見到他會有什麼反應。

洛微將她帶到房間的陽臺上，糯糯正在專心地看著連環(huán)畫，她壓低了聲音說：“你是不是告訴過糯糯叢秦是她的爸爸？”

“怎麼可能？！”鬱柔的臉刷白一片，看著洛微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樣。

“可是上次我?guī)ド虉龅臅r候，她抱著叢秦的腳叫‘爸爸’了，這又怎麼解釋？”

鬱柔無力地扶著陽臺的欄桿，臉色差得好像隨時都能昏倒。“她看到了，她一定是看到了我日記本里的照片了……”

洛微忙上前託扶起她。

“怎麼辦？如果糯糯長大了以後，知道了自己的爸爸是這樣的人要怎麼辦？”鬱柔緊緊抓著她的衣袖，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她總會知道的，你不可能瞞住她一輩子。”洛微知道這句話只會讓她更沮喪，但是她說的都是事實。

“我要帶她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城市不夠的話我就帶她離開這個國家，我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鬱柔的情緒已經開始失控，放開了她的手跌跌撞撞衝進了房間。洛微立刻追了上去。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鬱柔凌亂的心志總算有了點恢復，可是打開了門之後，她所剩下的神智也全部被擊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