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赴后繼,幾乎要將林夕等人淹沒的夜魔重鎧軍士也發(fā)現(xiàn)了這種異音,這種異音就像巨大的浪潮,反而從數(shù)個方向要將他們淹沒。
在終于彌漫到全軍的驚恐之中,這些大莽軍士的視線之中,出現(xiàn)了一尊尊比他們的身軀更為龐大的青色金屬身影。
云秦的制式重鎧中,比夜魔重鎧一眼就看上去龐大的重鎧,便唯有青王重鎧。
青王重鎧的重量本身要比夜魔重鎧沉重許多,平時夜魔重鎧還有比較輕靈和節(jié)省魂力的優(yōu)勢,但此時在這種密集沖撞廝殺之中,青王重鎧卻絕對是夜魔重鎧的克星。
此時青王重鎧的數(shù)量雖然不明,但光聽外圍的聲音,都絕不會少,且自己一方的圣師都已經(jīng)開始逃跑,中心區(qū)域的軍士早就已經(jīng)被殺得怕了,往外翻涌退卻的軍士,便很快占據(jù)了主流,這支在整個大莽前軍都可以占據(jù)舉足輕重地位的強大魂兵重鎧軍變成了互相擠壓的金屬潮水,然后徹底開始散亂,混亂,潰敗。
此刻的蕭惠海強迫自己根本不想這一戰(zhàn)的過程,因為他在逃跑前的那一瞬間,便已覺得,如果自己仔細去想的話,便會覺得這整個世間都欺騙和背叛了自己,他便或許逃都不想逃了。
現(xiàn)在,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不想死,想活著逃離這個讓他絕望和覺得毫無道理的地方。
只是有些人不想讓他逃。
因為他畢竟是圣師。
即便再落魄的御劍圣師,哪怕再被押著上戰(zhàn)場,一柄劍也依舊可以殺死許多人。
在他開始逃入黑夜之中時,夜鶯便已經(jīng)提著刀,開始追擊。
在混亂轟鳴的無數(shù)金色身影中,臉上的皺紋里全是血水的夜鶯像最快的風一樣穿行。
她就像變成了一只真正的夜鶯。
景物在蕭惠海的視線中飛速倒退,全部都是黑色的流影,他根本不管是哪條街巷,只往城墻方位逃離。
廝殺的重鎧軍的滾滾聲浪都被他甩在了后面。
夜鶯的身影在云秦重鎧軍的外圍便停了下來,她身體微晃,但沒有倒下,然后她一指,敲擊在手中的長刀上。
這一指落下,她的手指震得粉碎,她手中的長刀,也震得粉碎。
蕭惠海一聲驚駭?shù)拇蠛取?
他袖中的藍色飛劍再度飛起,在身后一瞬間不知劃出了多少道劍影,形成了一片藍色的流瀑。
藍色的流瀑上瞬間出現(xiàn)無數(shù)條白色的絲痕。
然后他這柄藍色飛劍上的光華徹底黯淡,藍色飛劍上的符文之中掉落出不少細微的金屬粉末。
這柄飛劍,就如變成了一截銹鐵,就此掉落在地。
蕭惠海噴出了一口血,沖得他前面的土墻上如有無數(shù)朵紅梅開放。
他想要繼續(xù)跑,想要躍過面前的土墻和宅院。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土墻上出現(xiàn)了一個洞。
一雙比鐵還硬的雙手從洞中伸出,掐住了他的喉嚨。
他的身體還在往上躍出,但是咔嚓一聲,他聽到了自己頸骨的碎裂,他看到了自己原先看不到的身后的夜空。
這名唐藏御劍圣師最后的意識,便是反應過來自己的脖頸被人扭得連頭顱都翻轉(zhuǎn)到了后面。
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識,死在了云秦人的手中,死在了云秦的土地上。
……
姜笑依和林夕、高亞楠都停留在了原地,沒有追擊那些潰散的,或在逃離的過程中和云秦的青王重鎧廝殺的夜魔重鎧,在連續(xù)不斷的急劇噴涌魂力下,他們身體的每一條經(jīng)絡和每一塊肌肉也在抽搐。
時間雖短,但三人的身外,也已經(jīng)躺下了近兩百具夜魔重鎧。
這種每一擊都要面對數(shù)名撲上來,近乎大魂師戰(zhàn)力,且身體比大魂師還要強大的重鎧的戰(zhàn)斗,也讓他們很快接近了極限。
“這世間果然沒有任何一名修行者是無敵的。”
林夕將大黑裝回木箱,忍不住輕聲說道。
就在此時,滿是血水的亂石間,突然站起了一個人。
他是和鐘城兩敗俱傷的唐藏第一劍師韓胥子。
他顯然已經(jīng)傷重到?jīng)]有極佳的藥物就會很快惡化死去的地步,連站起來都是憑著一口氣在支持,也不知道在方才那些夜魔重鎧的潰敗中,是如何才不被那些沉重的金屬身影踩中、撞中而活下來的。
林夕揉捏著自己酸疼發(fā)麻的手指,平靜的看著他。
“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大一個城,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那些青王重鎧會及時趕到。那些青王鎧甲的魂力也所剩無幾,分明是長途奔襲,直沖這里…唯有早就知道這里會有夜魔重鎧軍和這樣的戰(zhàn)斗發(fā)生,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形。”韓胥子突然身體又矮了下去,他是對著林夕跪倒了下去,想要在臨死前,乞求獲得一些解答:“為什么,為什么鐘城能知道我那一柄假劍…這根本是不合道理,沒有道理的事情。”
林夕有些憐憫的看著這名跪倒在地的唐藏第一劍師,搖了搖頭,輕嘆道:“如果我告訴你,我能預知這里發(fā)生的事情,你又會相信么?”
韓胥子搖了搖頭,他依舊乞求般的看著林夕,他依舊認為必定有別的原因。哪怕林夕告訴他,他的感知天生比別人奇特,能夠感知到這里所有人的氣息,他也還能夠勉強覺得這有些道理。
“我選擇尊重你,至少尊重你的修為和成就,所以我也不想欺騙你。”林夕看著他,認真道:“這個世界的人不能飛出這個世界,但不代表著不存在這樣的道理,不代表著不合道理…只是這個世界的人無法理解,不理解,不是不存在道理。”
“不理解,不是不存在道理?”韓胥子慘笑了起來,又很快的哭了起來,“這讓我怎么理解?”他哭著,聲音越見低落了下來,垂下了頭,慢慢再也沒有聲息。
看著這名圣師最后猶如精神失常般死去,林夕搖了搖頭,心想,即便我對亞楠說了那么多,解釋了那么多,她都不能理解電視電腦是什么,都只能理解為我和張院長做了同樣一個夢,你又怎么會能夠理解什么叫做能量,更怎么可能理解什么平行世界平行宇宙,時間空間的概念呢?
更何況,這些東西,那個叫愛因斯坦的老頭都未必全部搞得懂,自己和張院長都懶得去想,你又怎么會明白?
……
……
細雨又有些停歇。
申屠念站在東景陵西南側(cè)的一片街區(qū)前,他面前的街區(qū)已然成為一片廢墟。廢墟之前,更深處的街巷之中,卻是各種兵刃聲音如同潮水一般翻涌,甚至超出夜魔重鎧軍和青王重鎧軍交戰(zhàn)的煙火氣。
這片街巷本身是一些挑夫、租住戶聚集之地,但在戰(zhàn)斗爆發(fā)之后,大莽軍方將領(lǐng)敏銳的察覺出這一帶云秦軍方還沒有來得及進行多少布置。
諾大一個城池,在大莽的一些戰(zhàn)略意圖明確至今,唐初晴的時間并不寬裕,當然不可能將整個城池都布置得固若金湯。
這西南側(cè),方圓數(shù)里的地方,便相當于就是云秦軍方的一個軟肋。
大莽軍隊自然想從這個可以損傷較小的地方切入,云秦軍隊自然要設(shè)法封堵,在雙方的調(diào)集之下,大莽軍隊總共砸入東景陵的七萬大軍,倒是有一萬六七千聚集在了這里,云秦軍隊投入在這里的軍隊,恐怕也和大莽軍隊的數(shù)量相差無幾。
所以這一帶的街巷,反倒像是成了東景陵的主戰(zhàn)場之一。
廝殺十分慘烈。
大片大片的街巷在來回的搶奪和戰(zhàn)斗之中徹底變成廢墟。
往往要街巷徹底變成廢墟,無法藏匿和阻礙大規(guī)模軍隊穿插和陣型推進之下,云秦軍隊才會放棄這些地帶的爭奪。
照這樣下去,雙方目前投入的超過三萬的總軍力,倒是有可能在這里到城中心的地帶耗光,但在耗光之前,卻恐怕無法推進到一定深度,讓后繼的大莽軍隊形成有意義的穿插分割。
數(shù)名騎者從夜色中沖出,在距離申屠念還有百步之時,其中一名騎者便揚手開弓一箭,射向了申屠念。
申屠念伸手,如捉一片樹葉般,捉住這枝沒有多少力量的箭矢,扯下箭桿上縛著的羊皮小卷。
只是看了一眼,申屠念身外的空氣,便驟然炙熱了數(shù)分。
“有何大變?”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他的身后發(fā)出。
他的身后,便是七名宮廷劍師環(huán)衛(wèi)著的那輛馬車。
申屠念轉(zhuǎn)身,緩聲道:“韓胥子和蕭惠海這兩柄劍折了,夜魔重鎧軍被城中青王重鎧軍擊潰。”
七名面容俊逸的劍師聞聲面色都是更加蒼白,馬車中人一聲輕微嘆息,不再出聲。
申屠念對這馬車中人的態(tài)度,卻依舊保持著尊敬。
他身上的氣息炙熱,但心中卻是寒冷…這兩名原本承擔著突襲打通那條要道的重任的御劍圣師的死去,以及最為強力的夜魔重鎧軍的潰敗,已經(jīng)讓大莽這一方陷入了劣勢之中。
現(xiàn)在,只有看他手中的第二股決定性的力量,能否徹底扳回這樣的劣勢。
深吸了一口氣之后,申屠念伸出了手,對著后方等待著的軍隊發(fā)出了一道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