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芳楓話音剛落,蝦兵許是受到打擊,面上顯出頹敗之色。只是心底雖然不舒服,但還是硬著頭皮再度沖上前去。
奈何夏溪苽周身水波宛然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別人攻不進去,她卻能反守為攻,以一敵百。凡有蝦兵觸及水波之處,泛起陣陣波瀾,水光乍現,人便擊退大半。
顧芳楓見她如此,方才還是得意的臉上已隱隱換上狠戾之色。
西海會御水之靈的除了她的父皇,已再無其他。而父皇也極少使用御水之靈,唯獨她尚在年幼之時,無意中見過一次。卻也不過是能夠操縱水流,凝力傷人,絕非是像夏溪苽這般華麗的陣仗。
根本不見她有絲毫費力之處,只是靜靜坐在那只白鷂身上,周身已然水波流轉,染上晚霞橘紅色的光,有種說不出的驚心動魄之感。
這樣的妖怪,一旦留下來被父皇察覺,她難道還會恩寵依舊嗎?
顧芳楓越想越心驚,再顧不得大家閨秀的端莊賢德,一把推開擋在她面前的蝦兵便親自上陣。
只可惜她擅長的是操縱魚群,如今離西海隔著十萬八千里的路程,她竟半點也討不了好去。
怒極之下一揮衣袖,揚聲道:“七妹,我念及你我姐妹之情饒你一命。如今我們人多勢眾,你總歸逃不掉的,還不快束手就擒?”
“饒我一命?”夏溪苽聽了好笑,恐怕在這仙界之內最想讓她去死的,顧芳楓敢說第二,絕不會有人敢說第一。
夏溪苽緩緩伸手指向顧芳楓,只見一道清流極快自她指尖飛出,在顧芳楓還未來得及躲閃之際,已劃破她嬌嫩白皙的臉頰,滲出點點鮮血。
顧芳楓疼得大叫出聲,慌忙用手捂住臉頰上的傷口,沖著夏溪苽怒道:“你個腌臜東西,居然想要謀害于我?”
顧芳楓素來一副嬌柔溫和的模樣,這樣的臟話一旦罵出口,自然令在場的眾人都嚇了一跳。顧靖言更是挑著眉看過去,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顧芳楓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不妥當,但話已出口,她此刻顧不得其他,手下一動,便又指揮著蝦兵拼命上前。
夏溪苽冷眼看著,稍稍凝神,又是一道水流擊出,劃破了顧芳楓另半邊的臉頰。
傷口比先前深了些,血流不止。顧芳楓徹底慌了,雙手捂著自己的臉,不顧形象的尖叫起來,“大哥,這妖孽竟想要毀我的容,你可不能再心軟了啊!”她說著,沾滿鮮血的手掌扯住顧靖言的衣袖,央求道。
顧靖言不動聲色,卻是有些嫌惡的挪開顧芳楓的手,“父皇叫我們帶七妹回去,要的是活人。你如今這般架勢,只怕會要了她的命。傷你兩下算是自衛,何必斤斤計較。”
顧芳楓沒想過自己的兄長此刻還在向著夏溪苽說話,終是怒氣敗壞,冷笑道:“你少在這里裝好人!這些年你和她干的齷齪事情還少嗎?這樣舍不得,怕是心疼你的小情人了吧?”
顧靖言也不反駁,俊臉微沉。
彼時,第三道清流毫無預兆的再度在顧芳楓臉上劃開一道傷口,她尖叫著怒瞪過去,只聽見夏溪苽清冷淡漠的聲音,“你曾賞了我三鞭子,現在我還給你,算是兩清了。再說毀容,大姐可是說笑了。當初拿著花瓶碎片想要傷我的,可不正是您嗎?”
夏溪苽漫不經心地說著,璀璨的雙眸淌出淡淡寒意。
那幾下她控制了力道,此刻雖是皮開肉綻,終歸不過是皮肉傷,根本不會留下疤痕。
而她現下已支撐不了太久,待靈力耗盡,她便成了別人砧板上的魚肉。此時出手教訓,也不過是心底咽不下當初的那口氣,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罷了。
顧芳楓知道了夏溪苽是想要報復,不知怎的,便又想起她曾在云衍面前出糗的事情。只記得事情因她而起,全然忘了是她心腸歹毒所致。竟是滿腔恨意,冷冷道:“殺了她,不要留活口。”
蝦兵心下暗暗叫苦,他們倒還想殺她,奈何被水波沖撞著,根本近不了身。可顧芳楓的話又不可違抗,只得一咬牙,沖了過去。
此時夏溪苽的靈力早就到了極限,再無力操縱水流。她猝不及防的收回靈識,那巨大的水波漸漸消散。像是被夕陽的余暉照射下蒸發殆盡,泛起淡淡水霧。
顧芳楓不知夏溪苽為何突然撤了屏障,只覺是個大好機會,當機立斷飛身過去,手掌翻飛,直沖夏溪苽的心臟。
小白察覺到殺氣,極為靈敏的閃身躲過,烏溜溜的眼睛瞪著來人,發出尖銳的嘶吼之聲。
顧芳楓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定睛一看卻是只半人大的白鷂,不屑的笑道:“區區一只靈鳥,也妄想和我作對?”說著,雙手成爪,直勾勾的沖著夏溪苽心臟而去。
好在小白也絕非善類,跟在云衍身旁許久,腹黑的本事竟也學到不少。沖著顧芳楓的手掌狠狠咬下,又極快的揚長而去。
無奈周遭早已被蝦兵包圍,它一時半會兒竟也找不到突圍的出口,急得“咕咕”直叫。
夏溪苽靈力耗盡,只覺昏昏欲睡,被小白這么一叫喚,好不容易才喚回大半神識。半瞇著眼看著眼前的烏合之眾,頗為無力的笑了笑。
她輕輕撫了撫小白潔白光滑的羽毛,認真道:“小白乖,一會我替你開一條路,到時候你便甩開我用力飛,不要回頭。”
小白像是明白了夏溪苽的意思一般,根本不答應,急促的扇動著翅膀表示它的不滿。
夏溪苽卻是極虛弱的笑了笑,好似無視小白的抗議一般,再度凝神,耗盡她最后一點靈力。
水柱直擊而出,沖撞開包圍好的蝦兵,顯出一道出口。
小白見了,極快飛奔而去。它執意要帶著夏溪苽一起逃走,卻在下一秒感到背上一輕,低頭看時,人已朝地面落去。
夏溪苽早就明白今日她是逃不掉了,帶著小白只會連累與它,倒不如自己死了來的干凈。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又回到了她的時代。
只是,好像回到現代,也沒什么好留戀的。
親戚尖酸刻薄的嘴臉,想想都讓她心寒。
還有云衍,她此番遇險,他究竟知不知曉呢?
腰間還掛著他親手替她掛好的玉佩,耳邊是他溫柔認真的聲音,“這次別再丟了,我總能感應到的。”
夏溪苽想著鼻尖又開始小氣的冒酸泡,其實男人都一樣,即便貴為一代神君,承諾說出來,也只是有口無心。
小白知道自己弄丟了主人,看也沒看那出口一眼,飛快的俯沖而下,就欲將夏溪苽接住。它心里焦急,根本沒察覺到顧芳楓的靠近。只覺身上一痛,羽翼已叫她硬生生折斷。
斷骨之痛撕心裂肺,小白疼的嘶吼一聲。再飛不動了,墜落之前仍是倔強的咬了顧芳楓一口。
兩次咬得都是同一個地方,顧芳楓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滿是血污的臉皺成一團,手下用了狠勁,竟將小白直直甩了下去。
夏溪苽見此情景,怒氣上涌,就欲飛身接過小白。奈何她靈力早已耗盡,卻是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唯剩滿腔悲憤死死盯著顧芳楓丑陋的嘴臉。
顧芳楓察覺到夏溪苽注視的目光,居高臨下的俯視過去,笑得張揚,“你們主仆情深,如今我讓它在黃泉路上陪你,這點恩情你可要記在心上啊。”
鮮血模糊了顧芳楓整張臉龐,使得她的一顰一語都極為扭曲。
夏溪苽余光瞥見小白極快下落的身影,心下大痛,也顧不得有沒有力氣,費勁心力就想要駕云將它救下。
無奈夏溪苽已是強弩之末,這一凝神竟傷及元神遭到反噬,喉間腥甜,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顧芳楓見了只是大笑,夏溪苽目光緊緊鎖住她,自恨自己方才下手太輕了,真真毀了她容貌才是最好。
這般想著,小白已離她只有半米遠的距離了。夏溪苽滿心內疚,想哭卻是哭不出來了,只是望著小白嘶啞著嗓音道:“對不起。”
她說著閉上眼,祈求化作亡靈替小白報仇。
這廂心愿剛剛形成,身子已是一輕,整個人落進了一個厚實的懷抱。
有那么一瞬間,夏溪苽欣喜的想著,許是云衍終于來了。可當她抬頭,映入眼簾的卻是南寧絕俊朗的容顏,心頭又是陣陣苦澀與失落。
但這份傷感來得快去得更快,夏溪苽沒工夫管他究竟在一旁看了多久的好戲,只是強撐著嗓音,乞求道:“小白,快救它。”
南寧絕見她鮮血染紅了衣襟,面色蒼白還顧忌其他,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怒氣,不悅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話雖如此說,多少還是有些愧疚。
誠然,他早就趕到了。只是先前才被騙得團團轉,他也沒那么好心白白上來救人。更何況后來見到夏溪苽的御水之靈,他還以為根本不用自己出手,索性呆在一邊靜靜觀望著。
誰想這小仙居然又從空中掉了下去,有坐騎也能摔下去,她這智商委實令人懷疑。
奈何他正氣頭上,也沒細想,便欲讓她摔了一會兒懲罰夠了再悠悠趕去。誰料他正這么想著呢,遠遠望去卻是見她猛地吐出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