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歸不知是被云衍的話打擊到了,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微微上前兩步,卻終歸沒有跟來,只遠遠盯著云衍離去的背影出神。
夏溪苽回頭望了望,心下甚是感慨,待到那紅色衣裳漸漸縮成小點,消失不見,才默默收回目光。
耳邊風聲不斷,夏溪苽俯瞰著滿地蒼涼,莫名便有些憐憫起腳下的妖獸。
雖說九重天之下可以隨意游走,但若非修成人形,又如何能夠脫離二重天的束縛?
可再看看這荒蕪沙海,弱肉強食,終究是個是非之地。
夏溪苽這般想著,順手便撫上小白光滑雪白的羽毛,沒來由的問道:“小白啊小白,你還需多久才可化成人形?”
小白“咕咕”叫了兩聲算是回應,夏溪苽聽不明白,下意識看向云衍。
對方卻仿若未聞,雙眼目不轉睛的凝向遠方。衣帶輕拂,仙若芳華。
不只是夏溪苽,便是天上人間所有人仙見了云衍,無論是因他絕美的容貌,還是淡然的氣質,只需稍稍看上一眼,就足以驚艷。
夏溪苽知他因為鳳如歸的事心有郁結,一時間也不敢再打擾,路上相顧無言,竟也就這么到了一重天入口。
夏溪苽之所以知道那是一重天入口,并不是一旁貼了標語,純粹只是見云衍落腳,兀自揣測出來的。
但見滿地黃巖之中驀然出現一片綠洲,雖是春意盎然,但總歸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不太真切。
更何況,夏溪苽歪著腦袋打量起眼前的樹木,困惑道:“這綠洲怎么看上去妖氣森森的?”
云衍看了她一眼,像是贊賞的點頭,“能感覺到妖氣,說明你那半顆元丹還算沒有白吃。”
這話也不知是不是夸獎,夏溪苽撇了撇嘴角,又指著入口問道:“那我們還進不進去?”
云衍漠然掃視四周,淡淡道:“去,為什么不去?”
夏溪苽卻顯得有些猶豫,像是討好般的笑道:“這里面也不知有些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我修為不高,到時候只怕會拖累神君。與其如此,不如您直接替我采些靈草回來如何?”
云衍聽了夏溪苽此番言論,不由抬眼望她,嘴角似笑非笑。
夏溪苽拿不準云衍這個表情的意思,只得一咬牙,道:“賣掉的靈草我們五五分。”
云衍面上依舊淡淡的,不置可否。
夏溪苽再一跺腳,道:“四六分,不能再多了!”
云衍卻是笑了,顧盼生輝。他將涼薄的眸移向夏溪苽身后,云淡風輕的說:“你且回頭看看,再與我說你的決定。”
夏溪苽奇怪的看了云衍一眼,復又狐疑的轉過腦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簡直要將夏溪苽的小心肝嚇得掉出來。
不遠處滿天狂沙走石,大群妖獸奔馳而來,暴怒嘶吼,地動山搖。
照這速度,大概不出半分鐘的工夫,她小小身板就該被碾平了。
顧不得綠洲里面究竟如何,夏溪苽忙一手扯著云衍衣袖,一手拽著小白翅膀,便往樹林里奔走。
折騰了半日,天色早就黯淡下來。又加上樹林茂密,遮了不少陽光,林間小道走起來難免磕磕絆絆。
夏溪苽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要小心翼翼地避開石子,神經保持著高度緊繃的狀態,沒一會兒工夫,便累得氣喘吁吁,小腿像是灌上鉛般沉重。
實在跑不動了,夏溪苽才終于停下腳步,松開扯著一神一鳥的手,猛喘了幾口氣。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云衍一眼,這廝卻是連白色衣衫也沒染上一絲塵埃,神色自若得緊。
夏溪苽見他閑適淡然,又與自己的狼狽模樣比較一番,不由又是一陣憤懣,氣得稍稍平復下的氣息又紊亂開來,一陣咳嗽。
云衍見狀,極為好心的伸手替夏溪苽拍了拍背,待她不那么喘了,才開口提醒道:“方才的情況,你難道不知道用駕云之術更快些嗎?”
剛剛跑得急,下意識便忘了自己如今已經是個小仙。這下遭云衍這么提醒,又一聯想到方才自己跑的嘔心瀝血,忍不住悲從中來,指著云衍道:“你怎么早不說?誠心看我笑話是不是?”
說著,氣血攻心,再度咳嗽起來。
好在云衍的手還未從夏溪苽背上離開,他替夏溪苽捋順了氣息,模樣頗為無辜的摸了摸鼻尖,“你未免跑得太急了些,可曾給過我說話的機會?”
夏溪苽又是憤憤瞪他一眼,這才想起什么,問道:“那群妖獸呢?怎么沒有追上來?”
“這里是二重天與一重天相連接的入口,天然設有屏障,他們進不來。”云衍不甚在意道。
“你……你再說一遍?”夏溪苽氣結,食指指向云衍字不成句。
想她跑得竭心盡力,連大學那會兒八百米跑得時候也沒有這么認真過。誰料只要稍稍多邁上幾步走進樹林,便可解決了,不由悲憤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卻閉口不言,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云衍好似沒有聽到夏溪苽的指責一般,凝著夏溪苽半晌,竟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貼到胸口。
夏溪苽猝不及防,接下來的責罵也說不出口了。大腦像是短路一般,只是怔怔望著云衍,僵直身子一動不動。
他的手掌如他性子一般寒涼,卻莫名令人心安。
林間人煙稀少,除了偶爾風刮過葉片時傳來的一陣聲響,萬物俱靜。
夕陽的余暉透過葉片斜斜的射進幾縷橘紅色的光線,照得云衍恬淡的俊顏微微泛著光暈。
良久,云衍仍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只是終于開口,語氣淡淡,“你方才,為什么要拉住我?”
夏溪苽還在愣神,被云衍這么一問,下意識便脫口而出,“你傻啊,那么多妖獸直奔而來,你卻還站在原地凹造型,我要不拉你一把,指不定這會兒就成肉餅了。”
話一出口,夏溪苽才覺得可笑。
他是一代上神,法力無邊,榮耀萬千。自己不過是連個云都駕馭不好的小仙,竟口出狂言說要救他,難免太過不自量力了。
云衍聞言,涼薄的眸微微泛起淡淡漣漪,夏溪苽看不明白。只看見他終是放開她的手,素來好聽的嗓音里仿佛摻了些許苦澀,“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