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下通道中,李墓便是那光,一路往前,不時會有落下的巨石堵住前路,但在李墓手中,都彷如無物一般,直接轟出一條通道來,一直往前。
就這樣走走停停,三天后,在天網的計算中,他們至少已經在地下走出了差不多兩千公里,但地下通道依然宛如沒有盡頭一般,一直蔓延往前。
“我去,他們不會鑿穿了星球吧?”
紅色變異鸚鵡已經有些麻木了,看見李墓再次轟開巨石,打開一條通道,有些牙疼。
“不會。”
天網冷聲開口,走了這么久,它也在不停的校準這地下通道和地面的差異,“如果這條通道一直往前,如我所料的話,也許出口會在一個我們很熟悉的地方。”
李墓沒有追問天網他發現了什么,只是沉默往前走,對方付出的代價越大,那么對方想要得到的就會更多。
李墓有種感覺,紅色變異鸚鵡這一次的發現,看似偶然,恐怕也是必然,就像這條雖然偶爾有封堵,但卻一直沒有斷掉的地下通道一樣,對方或許正在有意識的將他往出口引。
“這些土著是不是腦子有病啊。建造這樣一個地下世界,要花多少年?這說炸就炸掉了?”
紅色變異鸚鵡吐槽說道,在這地下通道走了三天,他也算是了解這樣一片地下世界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這絕對不是一兩代人就能建造出來的,恐怕是花了數十代人的努力才能建造出來。
考慮到他們還要躲避翼人燭三的監視,這其中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還有時間,簡直是難以細算。
“嘿嘿,好在翼人燭三不知道這地方,否則他要是知道他搞這個朝歌計劃,弄出一群土撥鼠來,那就搞笑了。”
紅色變異鸚鵡唧唧咋咋說著,忽然看見李墓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漠漠,“閉嘴。”
紅色變異鸚鵡連忙捂住嘴巴。心中委屈,不知道又如何招惹到李墓了。
天網或許比紅色變異鸚鵡更能明白李墓此刻的心情,如果可以,那些人又何必要花費這么大的代價建造這地下世界。如果可以,誰又真的愿意活在這地底之中。
說白了,這看似偉大的工程,點點滴滴,透露的都是這群人的悲哀。
“我來到這朝歌,為這里的人感到悲哀,我知道他們的不幸,但我又痛恨他們的麻木。”
“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證明給我看,我是錯的。”
李墓心中低喃,忽然加快了速度。仿佛迫不及待一般,想要去這地下通道的盡頭看一看。
沉默的前進,三天后,李墓終于看到了這地下通道的盡頭,是一個不大的石窟,簡簡單單。一池,一蒲團。還有一個人。
那個人枯瘦得只剩皮包骨,雙腿齊膝而斷,穿著青色的道袍,斑白的頭發挽成發髻。
那道袍太大,人卻太瘦,本來應該很滑稽,但偏偏卻讓人感覺不到滑稽,反而變得肅容,似乎在那枯瘦道人身上感受到一種力量。
那種力量,不是可以帶給生命死亡威脅的力量,而是一種昂然向上,如同雜草一般的力量,渺小,卻又生機勃勃。
紅色變異鸚鵡習慣性的想要嘴炮幾句,但看了那枯瘦道人幾眼,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感覺極為奇怪,就好像看到雜草一般,你可以無視他,殺死他,踐踏他,但你卻不得不佩服他的頑強生命。
也許那枯瘦道人活著就好像雜草一般,卑微至極,卻一樣頑強的生長著,就好像這世界可以沒有玫瑰,沒有海棠,但卻不能沒有如他這樣的雜草。
因為那才是生命無畏生長的勇氣。
連雜草都能如此無畏頑強的活著,其他的,又怎能輕言放棄這命運。
“你來了。”
枯瘦道人直視著李墓,輕聲開口。
“我來了。”
枯瘦道人就忽然笑了起來,看著李墓,想了想,道:“這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樣。”
“這跟我之前想的也不一樣。”
李墓輕輕道,嘴角漸漸浮起了一絲笑容,“你先說。”
“有意思。”
枯瘦道人大笑起來,隨口笑容漸漸冰冷,“你知道這里叫什么嗎?”
“朝歌?”
李墓反問道。
“那是你們的叫法。我們叫這里青土。”
枯瘦道人淡淡開口,“你應該記得,或許你不屑記得。但我希望,你記得。這里是青土,不是朝歌!”
李墓不說話,伸手示意枯瘦道人繼續。
“七千年前,來了個女人,她說這里不是朝歌,這里是青土。但七千年前過去了,這里還是朝歌,不是青土。”
枯瘦道人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我活了一百八十二年,一直在想我生命的意義,或許在你們看來,只是為了一個沒有意義的名字。但我想七千年前,當那個女人說出這里是青土的時候,或許這兩個字便有了意義。”
“自然是有意義的。”
李墓淡淡開口,“每一個生命活著,其實都是為了那看起來沒有意義的名字而已。”
枯瘦道人點點頭,“是啊,就好像你們為上仙二字而活,而我們則為青土二字而活。”
“我本來想問你叫什么名字,但現在看來,似乎沒有必要再問了。”
李墓點點頭,說道。
“為什么?”
枯瘦道人有些奇怪的反問道。
“問你的名字,我是不希望你這樣一個人,默默無名的死去,無人記得你的犧牲,你的付出,你的驕傲。但現在想來,我只需要記得青土二字,便已足夠。”
“哈哈。”
枯瘦道人就大笑起來,目光有些復雜的看著李墓,“你跟其他人不一樣。”
李墓沉默,那枯瘦道人就問,“現在該你了,為什么覺得跟你之前想的不一樣。”
李墓嘆了口氣,“之前我沒有想到會見到你這樣的人,你,便這是不一樣的。我來到這朝歌,見到這朝歌,本以為這便只是朝歌。但還好,你告訴我,這里其實應該叫青土,這便是最大的不一樣。”
“所以,證明給我看吧。這里應該叫青土,而不是叫朝歌。”
李墓聲音淡淡而落,不見作勢,站在他肩頭的紅色變異鸚鵡就直接被彈飛了出去。
紅色變異鸚鵡跌了個狗吃屎,感覺著李墓忽然升起勃勃的戰意,心中驚訝,明明他感覺得到李墓對著枯瘦道人頗為欣賞,怎么轉眼就翻臉要動手了?
感覺到李墓升起的戰意,枯瘦道人沒有意外,“你可知道,這一天,我們已經等了七千年。七千年的等待,要么讓青土之名燦爛如光,要么陪著這朝歌一起腐朽!”
“你要我證明給你看,那我就證明給你看。”
“這里,是青土!不是朝歌!”
枯瘦道人的聲音驟然變得激烈,整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哪怕斷掉了腿,他還是站了起來,那池子便瞬間沸騰起來,殷紅如血一般的池水驟然而起,化作一團血霧落在那枯瘦道人身上。
枯瘦道人痛苦得在顫抖,但一雙眸子卻清亮無比,好像看到了光一樣。
李墓面無表情,沒有急著出手,只是靜靜等待,等待那枯瘦道人將那池子中沸騰起來的血霧全都吸入了體內。
枯瘦道人皮包骨一般的身體就漸漸變得豐滿起來,充滿了力量感,便是斷掉的雙腿,也蒙上了一層血色,支持著他頑強站立在李墓面前。
而且隨著那枯瘦道人將血霧吸入,氣勢越發強盛,有肉眼可見的能量反應在枯瘦道人身后澎湃蔓延。
“大王,他的能量反應在大幅度提升,已經接近你一半的能量指數了,還在不停攀升。”
天網的聲音在李墓耳邊急切開口,那枯瘦道人吸取了那些血霧后,能量反應節節攀升,在天網的計算中,若是那枯瘦道人再持續下去,就算不可能突破生命層次的禁錮,成為貴族,但怕是在能量掌控上,也不會遜色李墓多少。
最重要的是枯瘦道人身上彌漫的能量波動,與弱作用力極為相似,雖然四大基本力中并無高下之分,但強弱作用力卻是四大基本力中出了名的詭異。
任由那枯瘦道人繼續攀升下去,便是李墓想要應付,怕也比較麻煩。
所以天網覺得李墓現在出手,是最好的機會,能夠將一切可能都扼殺在萌芽之中。
但李墓沒有動,甚至直接屏蔽了天網的通話功能,他在等,等枯瘦道人展現出來他的全部,然后證明給他看,他是錯的。
這些活在朝歌的青土人,從未忘記他們的姓氏,從未忘記過要將這朝歌,重新變成青土。
他或許會殺了這枯瘦道人,但他不介意讓這枯瘦道人在死之前看見希望,因為那是他唯一可以給那枯瘦道人的。
因為,他還需要翼人燭三,所以哪怕他對這些青土人抱有同情,卻依然不能不與之為敵。
因為這些青土人,要為青土而戰,他,也同樣要為地球而戰。
“所以,證明給我看吧,至少這一次,有我記得,這里是青土,不是朝歌!”
李墓低聲喃喃,看見那枯瘦道人的氣勢終于攀升到了極點,終于緩緩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