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李商隱。
天陰陰的,離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已經過去了三天,洛水抱著資料從實驗室里出來的時候,就又看見了他。
他坐在校園操場林蔭道的椅子上,還穿著那天她給他買的衣服,很不合身,但穿在他身上,挺好。
她看見他就這么望著天空,深邃的眼眸中流露著滄桑與神秘,哪怕不言不語,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一般吸引著路過的女學生們,每當有大膽的女孩子鼓起勇氣走過來,他就會轉過頭,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目光望著情竇初開的女孩兒。
仿佛一塊寒冰一般抗拒著其他人的接近,然后就會看到那些靠近的女孩子如同受到驚嚇的小鹿一般慌忙走開,然后他就收回目光,繼續空洞的望著天空。
這樣的事情在這兩天里不停的上演著,她偶爾從實驗室的繁忙中回過神來,透過窗就會看到同樣的戲碼上演,這讓她有些好笑,但又有種莫名的甜蜜,雖然很不忿他滿嘴的胡說八道和不分場合的甜言蜜語,但她已經相信,至少對于他而言,她的確是特別的。
就好像此刻,仿佛可以感應到她的出現一般,呆望著星空的他就忽然收回了目光,站起身!?來,那種濃烈得好像要將她整個人吞沒的炙熱就如影隨形一般而來。
她看著他大步走過來,有些無奈,但又有些許的高興,然后就昂著下巴,以更加高傲的姿態抱著資料往外走,沒有回頭。她也知道他一定跟上來了,就好像這兩天他一直做的事情一樣。
兩個人一前一后的向著校園外走著,他沒有如之前一樣魯莽的靠近過來,對她進行糾纏,或者說一些不三不四的情話,或許是因為那天自己狠狠的訓斥了他吧。
想到這里。她就有些后悔,但隨后又有些羞惱,這個家伙真的是無藥可救了,太自以為是了,難道以為自己會低下頭跟他認錯嗎?
哼,只有小孩子才會相信他那滿嘴的謊言,什么從光中來,什么為了她跨過星河,跨過時間才來。
簡直是連小孩子都不會相信的謊話。虧他也能理直氣壯的說出口,實在是太討厭了。
想到這里,她又有些忿忿,氣得喉嚨發癢,忽然停下來,轉過頭,就看到他也停下了腳步,雙手插在兜里。以一種帥氣的姿態靜靜的望著她。
她就有些無力,不想承認他的確是一個很好看的家伙。看見有女孩子忍不住向他投去欣賞的目光,她就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然后聽到身后響起的與自己完美契合的腳步聲,嘴角就忍不住浮起了一絲笑容,一邊往前走。一邊自言自語,用能夠讓他聽見的聲音說道。
“你今天去復診了嗎?”
“沒有,我已經沒事了。”
“有沒有事你說了不算,醫生說了才算,你也不要想著給我省錢。先把病治好了再說。”
“嗯,我知道,不過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哈,既然你覺得自己好了,那還來找我干嘛。我只負責你的醫藥費,如果你好了的話,那以后不要來找我了。”
回答她的是短暫的沉默,然后才有聲音弱弱道:“那我覺得,我可能還需要再治療一下。”
她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轉過身,有些嗔怪的看著他,“你還真想賴我一輩子?”
“嗯。”
他理直氣壯的回答讓她有些無力,只能擺擺手,然后又看到他明顯短了一截的袖子,皺起眉,“這衣服不合身,你就不能換一套?”
“你給的,舍不得換。”
他傻傻的笑,露出大白牙,讓人有些目眩神迷的味道,她臉有些發燙,連忙借著捋頭發的動作遮掩,這個家伙如果不是一個騙子,就一定是個禍害小姑娘的大色狼。
能夠將情話說得這么溜的人,怎么可能會是一個好人。
她有些羞惱的想著,但又想起他對待其他人的冷漠,又只能將整個念頭打散,看見他還望著自己傻笑,氣惱道:“你說吧,你到底喜歡我哪點?我改!”
他溫柔的看著她,像是看著自己寵溺的孩子,眼中閃過一抹孩子般的狡黠,“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這一點。”
洛水就很想跟他笑起來很好看的側臉一拳,這個混蛋,果然是百毒不侵了嗎?只是,只是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暖暖的了。
“洛教授,你怎么還沒有回去準備?這都幾點了?晚上迎接宋教授的晚宴你可是必須要出席的,可不能像上次一樣放鴿子。”
“嗯,嗯,我記得的。我這就回去準備。”
洛水有些歉意的目送著導師的車離開,轉過頭,嗔怪的白了李墓一眼,“看,都怪你,害我被罵了。”
“嗯,是我的錯。我下次注意。”
他就誠懇的道歉著,她享受著這種被人無限寵溺的感覺,驕傲的昂起頭,坐進車里,也不管他,發動車子,透過后視鏡還能看到他站在原地靜靜望來的目光。
她就忍不住停下來,倒回去,用一種故作驕傲的語氣道:“上車吧。我要去試禮服,順便也給你換一身好了。不過你不要亂想,我是不想別人說我虐待你。另外衣服錢等你病好了,要記得還給我,算利息的。”
他就高興的笑了起來。
“對了,這兩天,你住在哪里?”
她開著車,隨口問道。白天的時候,她知道他就跟個望夫石一樣呆在學校里,晚上也會一直跟著她回家,不過在那之后的夜里,她就不知道他是怎么過的了,想來他也不會老實的呆在醫院里。
他想了想,這兩天,他看著她上班,跟著她回家,然后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看著她入睡,嗯,不能老實說。
所以他想了想,“住酒店。”
“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嘛。”
她覺得自己的牙有些癢癢,“我給你的那點錢,你怕是瀟灑不了幾天了吧。”
“沒,還有很多,我都存著的。”
他老實回答道。
“那你哪來的錢住酒店?”
她有些不相信,“我最恨別人騙我了。”
“真沒騙你,你給我的錢都在這里了。”
他說著,從兜里掏出錢來,疊得很整齊,一張一張好像碼過一樣,被他用一塊手絹包著,很在意的樣子。
她就有些想笑,但又覺得心頭有些發堵,不再問,沉默的開車,然后在商場停了車,將他放下,遞給他一張卡,“你自己去買吧。不用給我省錢,還有以后不要再這樣。我是肇事者,你是受害人,我們的關系,僅此而已。所以以后請你不要再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了。”
他下了車,看著她,問,“為什么?”
“我不相信一見鐘情。”
她說完,揮揮手,關上車窗,一路向北,他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車匯入車流中再也看不見,皺起眉,靜靜思考著。
她看著后視鏡里漸漸模糊的關于他的身影,有些傷感,說不上來,也許他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人,也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但來得太過突兀了,她其實是相信一見鐘情的,但不相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更喜歡那種相知相守,平淡如水般的愛情,不必轟轟烈烈的來,也就不用擔心戛然而止。甩下了她,她有些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在路上隨波浮沉,直到電話響起,她才想起晚上的宴會。
將有些奇怪的情緒壓下,她匆匆做好了頭發,換了衣服,往酒店而去,路上又經過了那家商場,她將車速慢下來,目光忍不住在人群中梭巡,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就忍不住自嘲一笑,然后加速離開。
這樣也好,肇事者與受害人之間,關系簡單一些,對大家都好。
當車在酒店門口停下,她下了車,看著眼前的熙熙攘攘,金碧輝煌,忽然有種想要逃走的沖動,她沒有社交障礙,只是還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離開,這是市政府迎接宋教授的歡迎晚宴。
當然前者對她而言沒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但宋教授是基因學的大拿,她雖然算不上是宋教授的弟子,但研究上很多問題都得到了宋教授的場合,錯過了第一次時間去接機,這場宴會她卻是不能再錯過了。
她提著裙子,看著眼前的熱鬧場面,喉嚨有些發干,迫切的想要找到一個熟人來支撐她的格格不入,然后她就又看到了他。
穿著得體的裝束,似乎經過了精心的打扮,英俊挺拔,以一種貴族的姿態從車里下來,第一時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有些驚訝,有些憤怒,然后就看到他跨過人山人海,以一種所向披靡的姿態向著她走來,她看見他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醞釀著似乎從來沒有變過的眷念,走到她的身邊,伸出手。
她有些緊張,感覺著周圍投來的目光,連忙拉著他逃到了花園,“你這個騙子。你怎么會在這里?!”
“因為我知道,你也在這里。”
他就笑了起來,優雅,神秘,英俊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