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纏身,整日的煩勞,讓閻羅差不多忘記日子,期間命陸霖去了一趟人間,取了紫奕的魂,再之后,便是陷入了忙碌之中。仙妖之戰雖然不在人間,可是強大的法力沖撞,讓妖仙結界破碎,殘留的妖力,仙法涌入人間,凡間也是吃不消的。人魂甫一出現,被傀啱吞噬了許多,鬼差卻也在夾縫中勾了回來些許,還有些人魂,意念強大,竟是自己尋了地府來。
最讓閻羅和陸霖擔心的是,并不是人魂大量的消失,而是鬼差之中,也有被傀啱吞噬的。其中損失最大的便是秦廣王和五官王殿中的。閻羅身為地府主宰,不得不將閻王殿的鬼差差分去此二殿,連妖兒和莫澤三只黑鳳凰也分別去了第一殿和第四殿。
忙得焦頭爛額。
所以在看到紫奕出現在閻王殿的時候,閻羅完全愣住了,忘記了手中的折子,也忘記了呼吸。
仍舊是一襲華麗的紫袍,被磨損得厲害的發簪束著一頭略帶蒼白的紫發,未被完全束縛的發絲凌亂地披散下來,垂在眼瞼前,披在齊肩上,伏在背后上。臉色些微的蒼白,眼神卻仍然是神采飛揚,額際上的神印淡了很多很多,甚至還能看到未擦干的汗。一臉的倦容,卻絲毫不掩他的風采。
可,眼前的人,他瘦了。
押解紫奕的鬼差,適時將文書遞了上去。陸霖接過來一看,立刻擔憂地望向閻羅。
為何,您還要受這等苦楚?
陸霖不敢將文書呈上給閻羅。不是怕他受不住,而是,生死薄上定生死,可是摯愛的人,卻是看不見。文書上的,也是這般,呈上去,閻羅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張白紙,何苦給他難過。
“付則行,生前已有結發之妻,卻思再娶,理當押赴望鄉臺一觀,來人,送紫薇帝紫奕前往望鄉臺吧。”陸霖不見閻羅發話,只得開口對身邊的牛頭馬面道。
二人領命而去。
閻王殿中人,對紫奕還算客氣,因為紫薇帝總是閻羅好友。
“紫薇帝,請。”
紫奕一笑,極盡蒼涼。
一撫袖,一轉身,瀟灑而去。沒有與閻羅有過一次對視,不曾給過閻羅一絲肯定。
“紫奕,你總是這般決絕。”閻羅輕輕一嘆。
望鄉臺,面如弓背。朝東西南三向。灣直八十一里。后如弓弦,坐北劍樹為城。臺高四十九丈。刀山為坡,砌就六十三級。
閻羅就這么看著,目不轉睛地盯著。看著他他緩緩脫了鞋,看著一步一步攀上去,看著他由宛如翩躚的紫***一般輕盈到一步一步沉重無力。一刀一刀,刺進去的不是紫奕的腳,而是閻羅的心。每一刀都讓閻羅臉上蒼白一分,每一刀都讓閻羅手顫抖一次,每一刀都帶血,每一刀都錐心刺骨。
這望鄉臺的刀山,懲罰的不是紫奕,而是閻羅。
好容易,那人登上望鄉臺,功過兩平。
“閻王,罪仙紫奕帶回。”牛頭領著紫奕回來。
拜身而去。
功過兩平。
那只是普通凡人,可惜的是,紫奕不是凡人。他原是仙界紫薇帝。這一世的付則行,不敬鬼神,為了夜姬設計讓人殺害了那位紈绔子弟,原本是一身為善,最后卻落得殺人之罪。
陸霖上前幾步,附耳對閻羅說了幾句話。
“閻君,不可讓紫薇帝往生,當押赴十六小地獄,聽候發落。”
閻羅呼吸一滯,身子一僵,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陸判官,你看著辦吧。”
“都帝王到。”
突然一聲唱諾,閻羅眼神變了變。
“哈哈,閻君,小王前來為你道喜來了!”
一聲囂張的大笑聲之后,陰郁的都帝王走了進來。一身青色的素裝,閑適得如同做客串門。
“呵,本君倒不知是何喜,還煩勞都帝王親自前來?何況這喜從何來?”閻羅臉上帶笑,眼神冷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狀況,令整個閻王殿都寂靜下來,鬼差是被閻羅的氣場所迫。鬼魂都是被閻羅的冰冷的眼神嚇住了,不敢放聲呼冤,戰戰兢兢地注視著一切。
都帝王卻似沒聽見閻羅的疑問,而是望向了殿中跪著的紫奕,又是一陣大笑:“這不是紫薇帝嗎?怎么到第五殿來了?咦,還受了傷,這可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地府不敬上仙,是吧,閻君?哈哈。”
閻羅冷笑。
不敬上仙?都帝王,你也太沉不住氣了。用不著拿上仙之名來壓本君,若是本君真的不敬上仙,紫奕連這刀山都不用登。神佛如何,都不及一個紫奕。
“閻君,你們這是,在敘舊?”都帝王來回打量著紫奕和閻羅,最后而出這個結論。
閻羅不想都帝王在此糾纏,于是揮退馬面領著紫奕離開。
馬面望向陸霖,陸霖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閻君,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都帝王說著,眼神瞄向一旁的偏殿。
閻羅不置可否地盯著都帝王,眼中始終冰冷入骨。
“哈哈,”都帝王干笑,低下頭時,眼中滑過一絲陰毒,“閻君,聽說玉帝即將封您為隨軍小將軍,去戰場看看,長見識。”
閻羅當然知道都帝王這是什么意思,這玉帝旨意還沒有下來,他卻知道,不過是想要告訴閻羅,他仙界有人罷了。還有,玉帝的意思,與其說是去戰場看情況,恐怕是拿傀啱莫可奈何,想讓閻羅去瞧瞧,有能想出解決辦法更好,想不出來至少出一份力。
“就這?”
淡淡的,漠不關心的。讓都帝王氣得發抖,就是這樣,他羅於憑什么?論資歷,他不如自己,論法力,他不如變成王,論靠山,除了一位不問世事的圣佛地藏王,他什么都沒有。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卻坐了閻王之位,地府之主。他配不上!
“沒有其他的事,都帝王還是回大熱腦大地獄。本君之事,本君自有主張。”閻羅淡淡說完,低頭開始看文案,不再理會都帝王。
都帝王再次被無視,心里氣急,卻不好發作,忍了又忍。最后轉身快步離開。
至始至終,陸霖都不曾理會都帝王,甚至連一個正眼都不曾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