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陽沉默了一陣，像是在整理思路，又像是在做很大的決定。許久，他抬起頭，眼神之中帶著一絲的苦澀。

“我出生，就出生在這個地方。我的母親，并不是天離家族的，而是一個沒有家族的野妖。在妖界，任何生物都可能成妖，所以，當一個妖不是出生自家族，而是自生的第一代時，我們便稱之為野妖。野妖沒有地位，基本上進不了高層社會，但是卻往往具有某些特殊的能力。”

“可是偏偏，我母親沒有什么能力。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她長得漂亮，身材一流，或者說，極為嫵媚動人。我至今記得，從小到大，我最喜歡看的女性，就是我的母親。”離陽說到這里，臉上浮現出一絲萬朋從沒有見過的驕傲的笑。

“我的父親，是天離家族的三公子。說起天離家族，是一個極有背景的家族，也是皇族的一個分支。在妖界，所有帶天字的家族，都是王族。此前，在我那個年代，王族共有四個，即天啟，天藍，天山，天離。天啟是當時的王位所有者，而天藍，天山，天離分帶三王。其中，屬天離的勢力最大，也最強盛。”

萬朋這時候打斷了他，“那，四個家族之間，是否有親緣關系？而你說的這個家族，和你此前說的妖的種族，是否是一致的？”

離陽吸了口氣，“基本一致。妖的種族，與第一代野妖的來源有關系。比如，在這個地方，如果哪棵古樹成形了，可能他自己就會命名為某個族，之后他繁衍的，也是這個族。我們王族，實際上最早時叫做天體云族，相傳第一代妖，是一朵云所化。具體，早就無法查證了。但是，如果一個種族發展得很大，也可以分成家族，每個家族會發展成有自己的特點，成為亞族。當然，隨著時間的增長，可能有的族就獨立出來了。所以，種族和家族，實際上可以認為是一樣的。以后你遇到時，可以這么理解。”

萬朋點點頭，等著離陽的下文。

“其實，事情可能很簡單，我的父親遇到母親之后，雙雙墜入愛河。然后，他們先后生下了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姐姐，一個是我。只不過，不知道什么原因，天離家，始終不想承認我母親的地位，所以一直到十歲時，我還是生活在這里。”

“不愿承認？因為你父親已經有妻室了嗎？”萬朋對這有些不解。

離陽搖搖頭，“不，沒有。這始終是個謎。但是，到我十歲的那一年，家族又同意了。所以，我才正式得到了天離的身份，也得到了天離的高層法訣和能力傳承。”

“不過，這樣的時間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母親得了一種怪病，在我十四歲時法力全失，然后迅速衰老，不到一年，便離開了我和姐姐。后來，又過了幾個月，姐姐因為和父親存在一些矛盾，離家出走。而父親，忙于接手天離家第一執家人的事情，基本上對我不聞不問。”

“我感覺失去了所有的愛，既懷念母親，又思念姐姐。所以，我也離開了家，去尋找姐姐。但是，我一直沒有找到。大概三年之后，我回到家，父親已經繼續了天離家族第一執家人的身份，本來因為我和姐姐的出走，他內心極為愧疚，見我回來，喜出望外，并把我重點培養。”

“所以，我在皇家學院學習了五年。到我二十三歲時，已經是皇室之中出類拔萃的年輕人。”離陽說到這里，又苦笑了笑，像是有無限的回憶。“但是，好景不長。”

“妖修之戰，再一次激化。戰爭規模空前，我帶兵到前線征殺，雖然立下許多戰功，卻也經受了非人的折磨。這場戰爭，就是七千年前的那場妖修大戰。”

“七千年前！”萬朋被驚得差點打個哆嗦，但是很快又鎮定下來。他想到，此前，剛剛認識離陽時，離陽也說自己在人的體內過了幾千年，從一個到另一個。想來，一個普通修者，就算不到金丹，也能活上一二百歲，所以，從一個換另一個，也許只是三四十個人罷了。

“戰爭讓我學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只不過，戰爭沒有結束，我就離開了妖界。”離陽說到這里，又是一笑。

“你叛變了？”萬朋冷不丁地來了這么一句。

離陽這時又是一頭黑線，后腦直冒汗。“動動腦子，我又不是小嘍羅，根本沒有叛變的理由！”

“搞不好是因為你母親那樣的絕色修者女子呢？”萬朋實際上是不想讓離陽太過陷入回憶的悲傷里去，才這樣故意打岔。

“如果說來，確實是因為一個女子，但是不是修者，而我的姐姐。在不停的戰斗之中，我一直在試圖尋找她的下落。而從一次戰斗的俘虜那里，我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個人的描述像極了我的姐姐。所以，我決定離開軍隊，去找她。”

“你對姐姐的感情非常深。”萬朋這樣說了一句。

離陽點點頭，“沒錯，極深。我們兩個的感情，甚至比我和母親還深。可問題是，那個消息說明，姐姐可能去了修者界。因此，我就必須去修者界。只是，這樣一來，一個方面軍的主帥突然消失，自然會對整個戰爭帶來影響。”

“然后，妖就敗了？”萬朋問。他對七千年前的大戰了解得不多，很多地方史料也沒有詳細記載。

離陽又搖搖頭，“不，還沒有那么快。此前，妖是占有極大優勢的。不過從那時，就走了下坡路。因為我離開之后不久，修者發動了一次反攻，我的這方面其他人員指揮不當，吃了敗仗。因為我下落不明，后來我聽說，有一部分人把我定位為戰死，也有一部分人真的把我定位為叛變。但是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在修者界，我確實多少有了姐姐的線索。然后，我在修者界，一找就是十四年。只是，我找不到姐姐。她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沒有了任何消息。”

“十四年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包括修者占據了戰場絕對優勢，后來又突發了某些事情，將妖全部逼回妖界，又借助某些力量，封閉了修者界與妖界之間的通道。而這時候，我也遇到了一次最強的襲擊，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已經失去肉身。”離陽又苦笑了笑，“想那時，我將近四十歲，加上一身的皇室傳承，已經到了三級妖校級別，便是修者的元嬰，也是奈何不了我什么，可是誰知道，竟然只是瞬間，便已敗落。”

萬朋對這個倒是有了些興趣，“是修者干的？”

離陽仔細想了想，“現在想來，似乎不是。那時候，修者在這浮云大陸上，還是各個級別都有，包括元嬰，也還不會離開去練霄。如果是修者高手，我自然能感覺到。”

萬朋也是在想這件事情，“那么，也有可能是，有其他霄的人插手。包括你說，修者和妖之間的戰爭，是突發某些事情，借助某些力量，勝利并封閉修妖之間通道的，極可能，就是其他霄插手了。只是，這樣做，對這個插手的霄有什么好處？”

離陽依舊搖頭，“不知道。現在想來，元嬰都去練霄，也是后來才出現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許是插手的勢力，不希望在玄霄有太強大的人存在。同時，他們又也不希望在玄青之間出現戰爭。”

離陽心中疑云又起。但是這些事情，都只是猜測，還缺少太多的信息才能連到一起。他停了一會兒，問離陽，“然后，你就去了人的身體里？”

離陽點點頭，“沒錯。實際上，這也不是我自己去的，而是我感覺，有人用他的力量，把我送到了別人的身體之中。只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這一切，是在什么地方發生的？”萬朋知道此后發生的事情，離陽基本是沒有自主意識的，所以干脆也不再等離陽說，自己開始問自己感興趣的內容。

“你的故地，靈云山。”

靈云山！

萬朋覺得自己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樣，直接站了起來。為什么奇怪的事情，總是要和靈云山發生關系？

“你覺得奇怪了？”離陽此前回憶的那種情緒似乎一掃而空，“其實也不奇怪。浮云大陸，是當年遠古大仙浮靈子修煉之時，天地間精華之氣在其身周凝聚，日久固化而成。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他叫浮靈子？固化的大陸叫浮云大陸，你們叫靈云山，而浮靈子，更取了二者首字。”

萬朋先是覺得如恍然大悟一般，隨后又覺得迷霧重重。“有什么關系？巧合吧？”

“大陸成形之時，各處最先命名必有原因。浮云大陸，確因浮靈子周氣聚氣如云而命名，而靈云山，實際上，便是當初浮靈子身下彩云所化。”離陽說得很是認真，似乎不容半點置移。

萬朋此前從未聽說過這個說法，好奇心大起，“你是從哪里得到的這個說法？我怎么在靈云山這么久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