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我命由己不由人
“大師兄……大師兄……”
葉靈蕓的青霜劍落地的那一剎那,玉蓁蓁將自己聚集在瓊陽劍上的所有靈氣全部收回,散入體內;這一次好歹并不生硬,并沒有震得她再度吐血;同時她一顆心也落了地,既然葉靈蕓是這些荊棘的指使者,而如今葉靈蕓的樣子已經清醒,風花飛這賭雖然賭的大,但畢竟賭贏了。
葉靈蕓的眼淚刷刷的往下掉,她死死的咬著嘴唇,就算離得有些距離,玉蓁蓁都看得到,葉靈蕓的嘴角都滲出鮮血來;看來清醒的她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似乎還有些印象,而玉蓁蓁還來不及開口的時候,背后不遠處、被荊棘阻擋著的玄舒已經完全失去所有氣力的一面撥著荊棘,一面喚著葉靈蕓的名字。
“別哭了,日后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說與這些,”風花飛搖搖頭,盡管虛弱,卻也幫葉靈蕓拭干眼淚,又道,“葉靈蕓,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把這些荊棘全部除掉,這些東西雖然沒什么特別大的攻擊性,卻是纏人的很,生長速度極快。既然這些是應粼以你之力驅使的,如今便只有你能將這些荊棘收回?!?
葉靈蕓頷首,淚卻是止不住的流;不遠處舜英的尸身已經漸趨冰冷,她怎會看不到,又怎能無動于衷??墒鞘虑橐呀洶l展至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風花飛口中所說;只要這可惡的荊棘除去,她哪怕要一輩子跪在舜英面前懺悔都愿意——當務之急,是拋除掉一切情感,面對眼前的情境。
冥赤都訝異的看著葉靈蕓滿臉淚痕的站起來,盡量讓她自己不去瞧舜英的尸身,而是雙手合十??谥羞哆兜哪钪裁?;與此同時,所有人在冥赤的指揮下繼續奮力的砍著一旁的荊棘;若按照他們所料,葉靈蕓既然已經清醒,便是最起碼可以控制這些荊棘的再生,他們若砍斷的話,荊棘便只成了一些殘余的帶刺的草而已,不會再有任何阻隔作用。
只不過冥赤發現。自己失算了;因為無論他們多么努力。葉靈蕓也一直在咕咕的念著咒語,可是這些荊棘的漲勢并沒有停止的意思;直到最后,看到尤勉都累的氣喘吁吁。玉絳拎著他的胡蘿卜纓刀氣呼呼的大聲道,“葉靈蕓,你攪什么鬼,根本都沒有用!你是不是故意為之!”
“這和我們鬼族有什么關系。是那家伙沒用,”俞漣漪立即還口。她身為鬼族的公主,哪里容得其他人玷污鬼族半分;更別提如今他們是要完全靠著鬼族的兵力來維持現狀,玉絳竟然說出這種話,她怎么可能不生氣——再加上這些惱人的荊棘已經快把她氣到爆炸了?!澳氵@白頭發的小子,若再口出狂言,看我不讓外面的士兵們把你們妖族滅了!”
“你這什么狗屁公主。竟然對我妖族口出狂言!”玉絳的胡蘿卜纓刀本來是對著荊棘一直砍的,可是聽到俞漣漪這番話之后。立即矛頭轉向俞漣漪,撅起嘴瞪大紅彤彤的眼珠道,“砍不斷荊棘,我先砍了你!”
“好了,都別吵了,”冥赤深深的蹙起眉頭,眼見著尤勉拉著玉絳、劍鋒拉著俞漣漪,好歹把這兩個針鋒相對的家伙拉開,冥赤才對著外面的葉靈蕓大聲道,“看來你唯有半顆人心,已經無法控制這些荊棘;應粼該是應該將你的命與這些荊棘的命聯合在一起,所以,葉靈蕓,不必念咒了,沒有用。”
冥赤的話聽在耳中,葉靈蕓緩緩睜開眼,就這一會兒的工夫,眼淚又噼里啪啦的幾滴沿著臉龐落了地;葉靈蕓還來不及說什么,風花飛已經一個箭步擋在葉靈蕓身前,蹙著眉頭對冥赤道,“上仙,你這是什么意思
。”
“她必須死,不然,她的身軀雖然暫時可以被自己控制,可一旦被應粼發現,再度施以口頭之語,她很快便會不受控制;況且,這些荊棘與她同連一命,若想救所有人,只有犧牲她了?!?
冥赤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并聽不出什么波瀾;好像并不是在談論一個人的生死,只是在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例如天氣如何、今天吃什么一類;那稀松平常又淡淡的語氣直接激怒了風花飛,他勝邪劍出鞘,劍尖直指冥赤的位置,咬牙切齒道,“你憑什么可以輕易借一句話,就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那她憑什么可以以一人之身,要了這樣多人的性命?!壁こ嗟幕卮鹨琅f淡淡的,淡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怕的冷漠。
風花飛無言以對,吵架向來不是他擅長的;正如從前對凌皓杰,明明每次都快氣炸了,可事情總是讓凌皓杰的三言兩語就堵得他半句話都接不上。末了,風花飛唯有轉向玉蓁蓁,玉蓁蓁第一次從風花飛的眼中,看到了無助和乞求這兩種情緒;風花飛開口,語氣都在顫抖,“玉蓁蓁,你怎么說?”
“我……”玉蓁蓁先回望了冥赤,又看了看風花飛,后低下頭,重重嘆了口氣,道,“抱歉,大師兄,大師姐。”
“連你也……”玉蓁蓁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風花飛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其實他該想到的,在玉蓁蓁之前打算對葉靈蕓下死手的工夫他就該想得到的,玉蓁蓁雖然念舊,雖然善良,可是她胸懷著的,這對這片土地的無限熱愛;因此,凌波和凌皓杰先后離她而去,她都堅強的走到了現在。如今,為了這樣多的人命,她一定早就想通了;所以那一刻,她才滿臉淚痕的使出那招火系最高法術,煉獄焚天。
“大師兄,夠了?!憋L花飛無力的垂下勝邪劍的時候,葉靈蕓在背后一把抱住了風花飛;盡管血漬已經將他的背浸染,可是他仍然能夠感覺到,葉靈蕓的眼淚正在沾濕他的衣衫;他想回身,葉靈蕓卻阻止了他,而下一刻。他感覺到葉靈蕓的身軀驀地離開了自己,然后葉靈蕓的聲音傳了過來——
“大師兄,不要回頭,你且聽我說,好嗎?”
“你說,我聽著?!憋L花飛眼眶中充盈著淚水,牙齒咬的吱嘎作響;這一刻。他恨自己如此的無力。明明已經在修為上有所成就,可是到了關鍵時刻,這些沒有用。一點都沒有用。
“我這一生,有疼愛我的爹娘和掌門,還有大師兄,已經足夠了。大師兄。你該知道我的,我向來最討厭被別人管著;如今。我怎能輕易就被他人控制!我已經做出了這輩子最大的錯事,哪怕要我用一百條命來抵,都抵不過這一樁……”葉靈蕓說著,雙膝跪地。望著不遠處已經沒了氣息的舜英,哭的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
“喂,葉靈蕓!”風花飛怎會聽不出背后的動靜。想要回身的工夫,葉靈蕓的聲音再度傳來。帶著無法掩飾的哭腔,“大師兄,別回頭!不要動,就那樣聽我說好嗎!”
風花飛唯有再度僵在原地,周圍忽的靜了下來,就連荊棘的生長之聲似乎都聽得到;本來有些躁動的修仙一派、雷氏、妖族眾人也安靜下來,都定定望著風花飛身后雙膝跪地、淚流滿面的葉靈蕓,有些女子已經跟著落了淚;盡管有些人與葉靈蕓并不相熟,可之前在妖族也頗多交集,多多少少也清楚她為何落至今日田地,有些心軟的,已經為葉靈蕓掬一捧辛酸淚。
葉靈蕓深深吸了口氣,以為這樣可以穩定自己的情緒;可后來才發現,根本沒有用,眼淚還是不停的往下流,她緊緊攥住雙拳,再度開口的工夫,盡力掩飾自己口中的哭腔,可卻并沒有什么效果,“我不想用我這雙已經滿是罪孽的手,再去擁抱大師兄;更不想用我這雙弒母的手,這柄弒母的青霜劍,貫穿大師兄的胸膛。我命由己不由人,若不想這般,我只余下一條路可走。大師兄,一切皆是我自愿,不怪責任何人
。只望大師兄日后,忘了我這個渾身滿是罪孽之人吧;靈蕓此時能夠做的,也唯有一件事了?!?
風花飛怎會聽不出葉靈蕓此話之中的端倪,只不過在他回身向葉靈蕓奔去的時候,葉靈蕓已經將青霜劍舉起,對準自己的胸膛,狠狠的刺了過去;玉蓁蓁就算緊緊閉著雙眼,可寶劍穿透身軀的聲音還是生生的傳入她的耳中,刺得她腦膜似乎都跟著一起疼了起來;緊接著,就聽到風花飛高呼一聲“葉靈蕓”,玉蓁蓁再度睜開雙眼的工夫,四周的荊棘已經開始由綠轉黃,逐漸的走向枯萎與衰敗,正如葉靈蕓的生命。
“蕓兒,蕓兒——”
“葉姑娘——”
沒有了荊棘的阻擋,玄舒和聶星旭兩個也踉踉蹌蹌的往這方跑;風花飛顫抖著將葉靈蕓抱在懷里,感覺到葉靈蕓的鮮血已經浸濕了自己的手臂,他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滴答滴答的落在了葉靈蕓的臉龐上。
葉靈蕓努力的揚起嘴角,用盡力氣抬手去幫風花飛拭去眼角的淚水,她開口,語氣中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輕松,“大師兄,在最后,我也救了很多人,用我的命換大家的命,我死的值得了。”
“傻姑娘,你真傻……我說了我會救你的……”風花飛將葉靈蕓緊緊的抱在懷里,恨不得此刻就將她嵌入到自己的生命里;若命能夠轉移,他愿意以自己的命來抵葉靈蕓的命;可是再想這些也沒有用,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葉靈蕓環抱著自己的力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可他卻無能為力。
“結發為夫妻,生死兩不離。雖然并沒與大師兄成為夫妻,可是能夠死在大師兄的懷里,我死而無憾?!比~靈蕓的頭靠在風花飛的肩膀上,感覺到力氣離自己越來越遠,眼前的事物似乎也越來越模糊;她能夠看到正在向這面跑過來的玄舒與聶星旭,可他們的臉,卻越發的不清晰;直到后來,那種不清晰都消失了,最后一滴眼淚落下的工夫,葉靈蕓的雙眼緩緩閉上,再也沒有睜開過。
而與此同時,所有荊棘瞬間枯萎,本來被荊棘環繞成牢籠的妖族大殿,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地面上多了很多枯黃的植物。冥赤走到玉蓁蓁身邊,望著她呆滯又滿是淚痕的臉,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開口道,“如今所余人群中,唯有你是靈力源源不絕的火靈,你便將這大殿與葉靈蕓一起燒掉吧?!?
“你怎么這么狠心,不止要殺了她,還要把她一把火燒掉!”一旁的玄舒本來雙膝跪地,沉浸在痛苦之中;當聽到冥赤的這句話時,他驀地渾身充滿了怒氣,起身便直接揪起冥赤的衣領,兇狠的模樣像是下一刻就要咬斷冥赤的脖頸一般,“我家蕓兒到底哪里惹到了你,你要這樣對待她!”
“莫要如此!”聶星旭拉著玄舒的工夫,方泠芷也上前來;畢竟對傀儡術有些了解的人,在此處除了冥赤,還有當初便經歷過傀儡術一事的方泠芷,她站在冥赤的身旁,對著玄舒搖頭,道,“上仙此番倒的確是為了葉姑娘好,既為傀儡術,無論被施術者是生是死,只要軀體不滅,就依然能夠被驅使。所以,葉姑娘若土葬的話,才是真正的死都不得安寧,應粼怎么會放過她呢。”
方泠芷的話,總算是讓玄舒松開了手,被聶星旭拉著到了一邊??諝馑坪醵甲兊媚仄饋恚こ嗌頌橐蝗喝说念I袖,在此時,唯一能夠保持冷靜的,就只有他了。冥赤上前,對著余下諸人道,“計劃依舊按照之前的不變,雷氏分出一部分人帶著妖王一行進入隱結界,留在此處避難;余下的人,分成四路,每組帶著幾個雷氏之人向外行走,一定要分散開異獸君團的兵力,給妖王一行緩沖的時間。”
“是。”眾人對冥赤倒也言聽計從,玄舒雖然心中不愿,可是也被玄天和聶星旭架著離開了;很快的,大殿之中唯獨剩下冥赤、玉蓁蓁、風花飛、默大王與已經死去的葉靈蕓、舜英。玉蓁蓁深深吸了口氣的工夫,對默大王道,“大王,我也知道你的空間如今有異,但可否放入兩個壇子?”
默大王頷首,自然清楚玉蓁蓁意思;他從空間中運出兩個與他身形大小差不多的兩個壇子之后,對玉蓁蓁道,“就放在這里面吧,待一切結束之后,再好生安葬她們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