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是個濃眉大眼,肌膚黝黑的男子,他是桃蹊村有名的獵人,昨天更是好運的獵到了一只豹子。雖然左手被那畜生給抓傷了,但是看到這張漂亮的豹子皮,想到賣了皮之后可以給媳婦買個漂亮的簪子,讓她也高興高興,他就樂的合不攏嘴。
他媳婦是一個賢惠的女子,出嫁前可是村里的一朵花,多少小伙都想娶到她。后來卻嫁給了身無長物的他,這些年一直相夫教子,操持家務,家里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條,但是辛勤的勞作也慢慢磨去了她的美麗。鐵柱的心里卻一直覺得他媳婦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女子,比城里那些穿金戴銀,錦緞著身的女子漂亮得多了。
現在這個溫柔的女子正在責備他的丈夫,看見鐵柱手上的傷,她很是驚慌。她不需要什么簪子,只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孩子們健健康康就好。鐵柱看了看手上的傷,不以為意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待會兒去陸先生那里弄點藥就行?!?
說起這個陸先生,鐵柱倒是佩服他的緊。陸先生年紀也不大,斯斯文文白白凈凈,長得很是好看。按說鐵柱最不喜歡這種小白臉一樣的人物,但是陸先生確實懂得多。他又會識文斷字,又會看病抓藥。心地也很好,又沒有一般文人的傲氣,笑容親切,村里人都很尊敬的稱呼他為先生。
陸清不知道自己還有鐵柱這位鐵桿粉絲,他正和陶溪計劃進城,鐵柱也不知道他心目中完美的陸先生正在準備跟陶溪去“劫富濟貧”。
鐵柱到了村西陸清的小屋,抓了些藥草之后,得知陸清陶溪打算進城,鐵柱就叫他們明天和他一起坐牛車去城里。
第二天,陸清他們到達城里的時候,太陽早已經升了起來,城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很熱鬧。鐵柱興奮的拿出豹子皮去賣,陸清和陶溪卻優哉優哉的進了茶館。吃了些點心之后,兩人來到了傳說中的林府。
林府位于西門大街,筆直的青石板路的盡頭,宅邸構建宏偉,門前左右各一個石壇,兩面青旗飄揚,右邊旗上紋有一只張牙舞爪,神態威猛的雄獅。左面旗上繡著剛勁非凡的四個黑字“福威鏢局”。
看到這個陣勢,陸清無語了。就憑陶溪那個功夫,他們可能從人家鏢局里“借”銀子嗎?不過這個福威鏢局倒是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陶溪卻還是不甚在意,對人家門前站著的“八大金剛”視若無睹。
兩人再隨便閑逛,就聽見前面的街市上吵了起來,還有許多人圍觀??磥砉磐駚碇袊藧劭礋狒[的本質還是一樣沒改變過。拉上陶溪,陸清擠進人群。聽見一個聲音不耐的道:“土包子,爺能相中你的豹子皮是你的福氣,就300錢,你今天是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不要給臉不要臉,惹急了爺,有你好果子吃?!标懬迥窨慈ィ侨耸且粋€頭發微禿,身著黑衣,膀大腰圓,滿臉戾氣的漢子。
“這豹子皮可遠不止300錢,十兩銀子也賣得啊。您拿這么點錢,我是決計不能賣給你的?!甭犚娛煜さ穆曇?,陸清心里一緊,是鐵柱。那豹子皮陸清也見過,確實是塊好皮,這漢子居然想用300錢買了,無異于明搶。
圍觀的群眾也是議論紛紛,鑒于那個漢子兇惡的外表,卻無人敢上前主持公道。陸清怕再拖下去鐵柱吃虧,正準備開口的時候聽見一個粉嫩的聲音說道:“禿鷹,你在干什么?還不退下。”那黑衣漢子聽見這聲音卻如同見了貓的耗子,轉過身,不敢辯駁,依言退下,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忿忿。
出聲的是一個粉妝玉琢的孩子,大概六七歲上下,穿一身天藍色的錦衣。此時抿緊了唇,看著那黑衣的禿鷹,一語不發。
“少爺,少爺等等......”卻見遠處奔來兩個小廝模樣的人,人群讓開道,那倆小廝上氣不接下起的邊喘邊說:“少爺...你不要跑...這么快,我們...倆追不上?!?
被喚作少爺的孩童也不去管那兩小廝,只是轉過身,仔細打量起鐵柱和他的豹子皮。見到小孩對這皮很感興趣的樣子,鐵柱也耐心的向他介紹起這皮,那孩子詢問了價格之后,也不還價,只是讓小廝付賬。倆小廝卻傻眼了,他們出門根本就沒帶多少銀子,根本不夠,那孩子就在禿鷹的身上掏,那禿鷹也不敢反抗,待他掏出足夠的銀子教給鐵柱,讓那小廝拿著豹子皮就揚長而去。
圍觀的人開始見那黑衣漢子強買強賣,一幅天老大,他老二的樣子,都在擔心鐵柱吃虧。此時看見他被一個小娃娃支使得敢怒不敢言,就有人向周圍人打聽那小孩的來歷,有人就說道:“那就是福威鏢局的平之少爺。”
陸清見鐵柱沒事,就放下心來。也不去管那小少爺是誰,準備叫陶溪一起去書肆看看,結果一轉眼竟沒見人。心里大驚,也不知他是何時走丟的。
那樣一個失憶的人,要是遇上壞人怎么辦?
想到這里,也顧不得跟鐵柱打招呼,陸清順著來路尋陶溪去了。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頭茶肆,陸清尋了個遍,并未看見陶溪的影子。他一個萬年淡定的人簡直都快急瘋了。
相處已差不多快一月,陸清對陶溪的感情既是醫者對病人的關切,又是兄長對弟弟的愛護。
只要一想起陶溪當初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而且從陶溪的傷來看,應該是武林中人傷的,他現在又失去了記憶,萬一遇到他的仇家認出他來,他自己卻毫無防備,那可怎么辦。
正當陸清心急火燎的尋找陶溪之時,陶溪卻遠遠跟在那叫平之的孩子后面。他打聽到那孩子就是林府的小少爺,雖然陸清不贊成去林府“借”銀子,但是陶溪并沒有死心。
雖然這林府看起來很是威嚴,但他卻覺得那種外露的威風并不可怕,而且那些護院的鏢師武功亦是粗淺,簡直不堪一擊。盡管他現在沒有往昔的記憶,心里對自己的武功卻很有自信。
在這個時代,福州城算是一個大城了:海運發達,造船業昌盛,交通便利,人口稠密,商業發達。東南西北的貨物城里都有出售,甚至還有來自極西之地的洋貨買賣。那叫平之的孩子一路行來倒是買了不少東西,兩個小廝左手糖葫蘆,右手糖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
他微微覺得有點煩悶,一雙靈動的大眼四下張望,忽然像是看見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奔跑了起來,邊跑邊叫:“爹,爹......”可憐兩個小廝也不得不滿頭大汗狼狽地向前方跑去,孩童也不去理小廝,只是拽著他爹的手欣喜地問道:“爹,你這趟趕鏢還順利嗎?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怎么不知道?不是說還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嗎?”
那男子笑著把孩童抱了起來,問道:“平之這些日子在家可有偷懶?是不是又調皮了?”陶溪見那是一個穿著素衣的男子,三十左右,看起來像是一個富家翁的樣子,但是身姿挺拔,兩眼開合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卻在提醒別人他并非表明上的和氣。
瞇了瞇眼,陶溪覺得這人很是面善,慢慢串聯著這些資料:“福威鏢局...林府...中年男子......”陶溪突然想了起來——福建省福州府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
這林震南雖然武功平平,但是左右逢源很會做人,黑白兩道都還是要賣他的面子,江湖上也還是有一定地位的。尤其是他們家的辟邪劍譜,很是被人覬覦。在陶溪恍然大悟之時,林震南已經上了馬,把兒子抱在懷里,縱馬向城門奔去。
因為此時人群大都集中在集市中央,城門口人不多,所以林震南的馬速也不慢。但是陶溪依然緊緊跟在他后面,他現在倒不是想去打劫林府,只是覺得跟著他,可能會找回他失去的記憶。
陸清都快把福州找了個遍,連陶溪的影子都沒看見。詢問了一個個路人,最后有人告訴他可能在城門那個方向。他于是向城門跑去。他到了城門,還是沒有發現陶溪,又急沖沖地往回走——長這么大,他就沒這么著急上火過。
古人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果然是有道理的,他人沒找到,卻看見一匹渾身雪白的馬向他奔了過來,我們的陸清童鞋下意識的閉上眼,腦袋里還有空冒出兩個字“車禍”。
馬上的人看見他也是一驚,然而卻來不及控馬,眼看一幅慘禍即將上演,人群里有人尖叫,眾人只見一個青影閃過,然后那本應該橫尸街頭的年輕男子被人從馬蹄下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