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滿, 快走啊，外面都下雪了，你再不走, 我就要凍死了啊。”楚子建站在窗戶旁邊喊著, 他也是前一秒才過來的, 好不好。

下課鈴聲剛響起, 楚子建就抓著書包沖到高二（1）班。最近, 天冷了，他越來越擔心莊滿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了。

莊滿還在做題，今天的數學題太難了, 算了整整一節課還沒有算出來。聽到門外的那個聲音，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嘴中忿忿不平。什么啊, 只許州官放火, 不許百姓點燈。

“叫什么叫，別叫了, 怪嚇人的。”

“把大家都嚇走了，你負責啊。”

“那把我凍死了，你負責啊。”楚子建在教室外面凍得直跺腳。

“好啦，好啦，現在就走了, 別嚷嚷了, 像個娘們。”莊滿瞪了他一眼, 抱著書包, 穿過他寬厚的身體, 往教學樓下走去。

周楠還在教室里，分科后, 她已經很久沒看見楚子建了。前幾天聽說，楚子建每天晚自習結束后都會來等莊滿。

外面銀裝素裹，雪花已經飛舞了一天，但是看起來明顯沒有絲毫累意，不停不歇地。

莊滿穿著一件紅色的羽絨服，圍著一條純白色的圍巾，頭上戴著的也是一頂雪白的帽子。

這些都是莊媽的手藝。

楚子建仍舊是一身黑色，不知道為什么，他特別喜歡黑色。

但是雖說是夜晚，在周圍一片白色的世界中，還是熠熠生輝。

莊滿在前面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漫天的雪花。

“楚子建，下雪真漂亮，是不是？”

楚子建正埋頭在后面走著，完全沒想到她會突然停下來，然后飄過來這么一句話。

“哦哦。”他只好尷尬地回了兩個字。

“你們男生是不是都不喜歡這些，只喜歡籃球啊，足球啊，恐怖電影啊，電子游戲啊這些的。”莊滿回過頭，看著他認真地問道。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你說的這些里面我只喜歡籃球。不過，我也覺得下雪的時候很美。”楚子建見她如此認真，一時竟有些不適應，只好如實回答。

“你說，張揚會喜歡什么呢？”

張揚，哪個張揚，之前的那個張揚？楚子建更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張揚。分科已經快半年了，這期間，李青云倒是經常讓他幫忙遞紙條給張揚，可是莊滿從來沒有。

他以為，經過半年的時間，她應該已經不記得那個人了。

可是，下雪的時候，一個人的時候，學習累了的時候，她果然還是會想起他啊。

那是一個半年都未露面，但是還依然停留在她心中的熟悉的陌生人啊。

莊滿畢竟不是李青云，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

他沒有回答，靜靜地站在莊滿的身后，隨著她的目光，看著飛來飛去的雪花。

“我剛才說什么了嗎？沒有吧？”見他如此長時間沒有回應，莊滿扭過頭問道。顯然她也尷尬了，在一個男生面前提起另一個男生的名字，這不是她的作風啊。

過去的半年，這些事情，都是李青云負責的啊。

“沒有，你說什么了嗎？還是風太大，我沒聽見。”楚子建很配合地回答，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雪就是這樣神奇，它們落下的地方，污漬都消失了。

純白的很徹底。

他送她《哈利·波特》，她送他《城南舊事》，他和他，他和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呢。

這件事情，莊滿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高考的陰影中······

“我忘了，我還跟你說謝謝呢，謝謝你送我的《哈利·波特》。”莊滿這一次沒有回頭，對著面前的鵝毛大雪，大喊。

楚子建總會聽見的吧，總會聽到的。這次我的聲音可比風聲還大啊。

“莊滿，許個愿吧。我聽說，下雪的時候許愿，和對著流星許愿一樣靈驗的。”

楚子建沒有回答莊滿的謝謝。

“真的？！那我要許愿了。”莊滿信以為真，閉上眼睛，站在校園里，認認真真地許了一個愿望。

“你許的什么愿望？”楚子建見她睜開眼，問道。

“希望今年平安夜我能收到蘋果。”莊滿睜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認真地說。

“啊！我忘記了，人家說許愿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靈了。”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說出來了，連忙捂住嘴。

“放心吧，會實現的。”楚子建認真地回答。

“真的？”

“真的。”

她總是特別容易相信人。這一次，她也好不懷疑，虔誠地等著那一天。

平安夜到了。

莊滿對平安夜沒有什么概念，去年她沒有收到蘋果，今年也不要奢望會收到蘋果了。

可是，她還記得那天晚上許的愿望，還有楚子建的信誓旦旦。

她只還得圣誕節，去年圣誕節是周楠的生日。說這話，好像今年圣誕節就不是她的生日一樣。

生日是無法改變的，就像她的生日永遠是2月22日一樣。

去年圣誕節的時候，她落了圍巾，回教室取的時候，正碰上推著蛋糕車走過來的楚子建。

莊滿清楚地記得，那個蛋糕上面坐著的是白雪公主，她一直都想要那個蛋糕的。

可是莊媽一直說，還是□□小熊更適合你。

哪有這樣的親媽。

“哇塞，莊滿，今年你怎么收到了這么多的蘋果。”晚自習的時候，大家都在送蘋果，收蘋果。

李青云滿面春風地跑到莊滿的身邊，本想趁此機會好好地嘲笑她一番，沒想到她的桌子上竟然堆滿了蘋果。

比自己的還要多，還是各種盒子的，各種品種的，和去年周楠桌子上的差不多。

“我也不知道啊，我剛回去吃晚飯，回來就這樣了。”莊滿滿臉疑惑，明明去吃飯之前，桌子上還空蕩蕩的。

“哇塞，該不會是哪個喜歡你的男生送的吧？！”李青云滿臉羨慕，拿著那些蘋果，看來看去。

“你是不是早上出門沒吃藥，怎么會有男生喜歡我，你是不是來搞笑的。”莊滿笑著說。

確實，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男生對她表露欣喜。

有時候，她也懷疑那些男生是不是眼睛瞎了。

“那該不會是你自己買的吧，為了避免尷尬。”李青云的腦子真是個無底洞，什么都能想的出來。

她還在笑，莊滿已經快氣死了。

“我看你是真病了，我瘋了啊，花這么多錢買這些沒用的。”莊滿更難以理解了。

“是啊，你也沒這么多錢，這幾天外面蘋果貴死了。”

難道是老天爺收到了我真誠的請求，派圣誕老人來滿足我的愿望了？！

莊滿滿臉詫異，看著李青云笑著說。

“我看你才是病了，這年頭只有小孩子才相信有圣誕老人呢。”李青云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呀，疼啊。”莊滿捂住腦袋，叫道。

“疼就對了，正好敲醒你啊，就知道胡思亂想。”

李青云說完，上課鈴聲響了，她快速飛到自己的座位上。

莊滿盯著桌子上的那些蘋果，發呆。

會是誰送我的呢？不會是老爸吧，她記得去年平安夜的時候，她對著老爸發了一頓牢騷，說自己一個蘋果也沒收到。當時，老爸還挺難過的。

應該不是，因為莊爸此時不在家啊。

那會是誰呢？楚子建？肯定是楚子建，只有他知道我許的愿望。而且，他之前已經做過一件這樣的事情了。

肯定是楚子建！肯定是他！

晚自習結束后，楚子建沒有像往日一樣，站在窗外，哆哆嗦嗦的，不耐煩地喊。

短信也沒有，電話也沒有。

莊滿竟然有些不習慣了。

她問李青云，李青云也不知道。她站在教室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去10班問他。

這期間，同學們都走了，整棟教學樓已經沒幾個人了。

她終于鼓足勇氣，背著裝滿蘋果的書包，往10班方向走去。

教室的燈已經滅了，但是好像還有人在里面。莊滿站在門口，往里面瞅去。

“莊滿？”身后有人叫她。

莊滿聽見漸漸逼近的腳步聲。

“真的是你！你怎么在這？”是張揚的聲音。

莊滿轉過身，面對著，看清楚了來人，是張揚，沒錯。

“哦，沒事，我就是看看。”不知是什么緣故，她沒有說自己此行的目的。

“怎么還不回家？已經很晚了。”

“哦，馬上回，馬上回。”莊滿語無倫次，說話結結巴巴。

這么長時間了，第一次看見他，瘦了很多，其他的還是原樣。

“正好我也要回家，我們一起走吧。”

“好啊。”

莊滿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默默地走著。

臨走前，她還偷偷地看了一眼教室里，想看看楚子建是不是還在。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走在雪地上，積雪被踩的咯吱咯吱的。

走到校門口，張揚開口說話了。

“就在這分開吧。”

“哦，好的。”莊滿這才意識到，他家住在城東，自己家在城南。

這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張揚微笑著，騎著自行車，消失在莊滿的眼前。

她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躊躇著，不知如何是好。

“莊滿，你站在這干嘛？”她回頭，看見了楚子建。

那人推著自行車，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

“啊，你怎么還沒走，我剛去找你，你們班都沒人了。”莊滿像抓住了最后一顆救命稻草，看著他，喜笑顏開。

“去了趟廁所，耽誤了時間。剛我去你們班找你，沒人，還以為你早走了呢。”

楚子建笑著說，學校門口的路燈，照在他的身上，斜長的背影印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