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好像一直在遞酒給我。”單逸言晃了晃手裡的啤酒。
常平手裡也拿著一罐,淺淺一笑,沒說什麼。
一時間無人說話。
“怎麼?”常平歪著腦袋問。
“什麼。”單逸言喝了口啤酒。
“你一直盯著我看啊。”常平好笑的說道。
單逸言再喝了一口,加上剛纔喝的,他覺得有點醉意了。
“只是覺得好奇。”
常平沒說話,只是表情看起來好像寫著好奇什麼四個字一樣。
“你好像一直都是笑著。”
悄然的笑、一邊嘴角上揚的笑、無奈的笑、戲謔的笑、大笑、開心的笑。單逸言在心底默默的數了一下,他發現眼前這個男生從今天下午見面開始,臉上就沒離開過笑容,但是和單逸偉那個劣根性的傢伙不太一樣,雖然都是滿臉笑容,常平給他的感覺,是淡淡而溫柔的感覺。
“會讓你覺得不舒服?”
單逸言一愣。
“沒有。”
常平又不再說話,這下單逸言也不好再說什麼,他覺得氣氛似乎有些尷尬,但是常平的神態很自然,說起來,在和常平從認識到熟悉的過程中,他只有對著那個蠢腸子的時候話會比較多。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站在走廊的兩人看起來都聽到了這隱約飄來的歌聲,不,應該說吼聲,因爲兩人都無不動容的看向他們幫會所在的包廂。從隔音效果這麼好的包廂裡還能傳出聲音來,單逸言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肺活量,他這嗓門簡直比世界三大男高音還厲害。
常平搖頭扶額道:“這傢伙……”
單逸言佩服的說道:“虧你能受得了那個蠢腸子。”
常平聞言微愕,隨後雙手抱胸的靠在牆上,手指有節奏的敲著啤酒罐邊緣。
“說實話。”
單逸言聞言擡頭。
“陸昊確實是有點蠢,非常白,有點愛闖禍,嗓門大,不愛思考,說話不經大腦,愛抄作業,喜歡打架,還酒量差的沒譜,總是自豪的說自己是窮人跑來蹭飯,什麼壞習慣都屢教不改……”
聽常平如數家珍一樣注意的說出陸昊的缺點,單逸言滿臉黑線的想,這兩人真的是朋友嗎?
“不過,雖然他缺點多到數不完。”
常平的口氣突然從最初的抱怨拐了個彎,一下子由陰轉晴,變得明快起來。
“卻絕對是個最好的朋友。”
現在常平臉上的笑容大概是單逸言看過的最觸動他的。
不像小說裡描寫的對方眼睛裡閃爍著動人的光輝好像照亮了整個周圍,走廊裡還是很昏暗,單逸言不能清晰的看到常平臉上的細節,只是在模糊的影子,感到他的笑,很動人。
“真讓人羨慕……”
“羨慕?”
常平很敏銳的聽到了單逸言幾近呢喃的聲音。
“我並沒有這麼要好的損友。”
常平笑出聲,笑容和剛纔一樣。
“現在不就有了嗎。”
“你想說從現在開始我就立刻多了兩個最佳損友嗎?”
“就是這個意思。怎麼樣,這種俗套的臺詞合不合大師父你的心。”
“俗的我都吐糟不出來了。”
“哈哈,還好我們不是那種大打一架後在夕陽下勾肩搭背成爲朋友的青春劇。”常平聳肩道。
單逸言摸著下巴想了一下,表情微妙的說:“剛纔我們好像也並肩作戰過?”
常平張大眼,“你想說我們這也算是在戰鬥中磨礪出了默契的朋友?”
兩人對望半響,紛紛失笑的搖頭聳肩。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又是模糊的傳出歌聲,單逸言不得不想,這還是從隔音牆傳過來的,要是在包廂裡,他的耳朵不知道保得住不。
轉頭看常平,見他也是皺著眉,單逸言直覺覺得他們應該是在想著同一件事。
不知怎的,他就突然很想笑,開始還想壓低聲音,最後終於不再做無用功,任由不算低的笑聲傾瀉而出。
常平莫名看著笑的渾身都抖起來的人,搞不懂。
單逸言好半天總算止住了笑,摸著十分痠痛的腹部肌肉,他似乎很久沒這樣放聲笑過了。人說笑聲能帶給人快樂,驅散陰霾,單逸言不知道是不是效果這麼明顯,但是他現在已經不會再有鬱悶的感覺了。
把喝光的易拉罐丟入垃圾箱,單逸言慢步走向包廂,即使不回頭,他也能聽到後面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和他相同方向的腳步聲。
“謝了。”謝他的細心,沒有安慰沒有勸告,這個人很清楚這時候的自己需要什麼。
常平沒回聲,不過行走的步伐明顯比剛纔放鬆了許多。
一推開包廂厚重的玻璃門,單逸言和常平就知道自己剛纔的擔心不是多餘。
整個包廂現在是羣魔亂舞中,其中不乏各種鬼哭狼嚎,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爲在陸昊帶動氣氛的關係,一干人等都是扯著嗓子比高音,單逸言眼尖的看見桌子上的一打啤酒。
單逸偉沒有碰啤酒,只是拿著一杯果汁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對於單逸言的問題他很無奈的模樣。
“因爲小腸子的賣力演出,這幫人好像都被提起了興致,幫主耐不住他們磨,最後答應每人只準喝一罐,結果他們這酒一下肚,跟打了興奮劑似地,就變成這樣了。”
包廂內說話聲基本聽不見,單逸偉又懶得吊嗓子,直接拿出手機用文字解說。
常平和單逸言看完手機上的解釋,剛好又是一聲高昂的狼嚎,那驚悚的嗓音聽得兩人都是嘴角抽搐,偏偏其他人就是喜歡這種調子,個個都笑的五體投地。
整個驚奇萬分的演出持續了將近有兩個小時左右,原本打算只做旁觀的三人最終還是被拉下了水,被逼著上臺演唱了幾首歌。
可以說這次文藝匯演得到的滿堂喝彩,其中以陸昊爲代表的高聲演唱系最受歡迎,其次就是留到最後的五位女生的賣萌舞曲受到強烈追捧,然後深情演唱慢拍歌曲的單逸偉則成爲黑馬奪得第三名。
最後由終於放下尷尬心態的幫主浩氣蕩蕩和副幫主霍七共同獻上了一首大笑江湖而拉下整個聚會的落幕。
雖然沒有喝酒,但勝似喝酒的衆人在笑笑鬧鬧中各自分開,女生自然是各個駕車人的首要爭取人物,而大方開放順風車的幫主是完全的超載行駛,其他人的車也起碼都裝了四人以上。
單逸偉的黑色跑車也不例外,沿途放下兩個人,都是一臉笑容的揮手離開,到最後只剩下方向相同目的地相近的師徒四人。
而剛纔一直精力過盛的陸昊從上車開始就混混噩噩,沒多久就點頭打起瞌睡來。
“現在突然這麼安靜,還真不習慣。”單逸偉戲謔的說道。
單逸言揉了揉臉上的淤青,撇嘴說道:“你每次不惜找各種藉口逃掉不就是爲了參加這種吵死人的活動嗎。”
哈哈一笑,單逸偉利落的轉動方向盤。
“這麼熱鬧的還是第一次。”單逸偉停下車子,看著紅綠燈說道:“以前只是幾個人聚在一起吃個飯,而且像今天這麼多人又這麼瘋這麼好玩的聚會我才更該來不是?”
“哼。”
單逸偉繼續搓揉傷口,只是車子突然發動,手掌受到慣性撞到了傷口上,不由得嘶一聲抽氣。
隨著抽氣聲,陸昊也哼哼唧唧的努力支起身體,歪頭看向不再繼續揉淤青的單逸言。
“大師父你爲什麼和那羣人打起來。”
陸昊冷不丁的問話嚇了前面兩人一跳,單逸言扭身回頭看過來,單逸偉也不時由後視鏡觀察後座。
“算了,理由不重要,一般人都很能記仇,大師父你自己注意點。”
雖然睜著眼睛,但是陸昊的眼神看起來還是有點犯迷糊,沒有焦距,眨眨眼,他繼續說道。
“有事的話,叫我和阿平。”
說完就又徐徐的靠著背椅滑下,腦袋一下一下的點著。
單逸偉一邊開車一邊臉上的笑容越發古怪,單逸言扭著上半身,滿臉奇怪的問號。
“夢話?”
單逸言挑眉問。
常平也順勢靠在背椅上,注視車窗外飛逝的街道,難得沒表情的說道。
“實話。”
單逸言半響沒吭聲,常平看起來也很是犯困,一路除開車裡開著的廣播聲,再沒人多說過幾句話。
快要到常平住宿的學校時,他突然探出身子,要求停車等一會他。
周圍沒什麼交通要道,現在時間也晚了,單逸偉索性大膽的停在了人行道旁,常平很快的就跑回來,手裡還拽著一個塑料袋。
再次發動汽車後,常平坐在後座裡不停的搗鼓著塑料袋,嗞啦嗞啦的響。
等到單逸偉把車子停在他們大門口後,常平遞出一瓶噴霧劑還有幾小袋藥包給單逸言。
“晚上的時候噴在有淤青的地方,再吃點消炎藥,我和陸昊有次打架後沒處理,第二天就發燒了。”
單逸言接下後剛想說什麼,常平已經身手利落的下車了。
正看著手裡的藥發愣,又一個腦袋從後面探出來,緊緊的盯著單逸言臉看。
突然咧嘴笑出,陸昊語氣很有點幸災樂禍的說道。
“放心,大師傅,不會破相,不過我打賭你一定會毀容個幾天。”然後歪來歪去又看了幾眼,繼續賊賊的說道:“嘖嘖,可惜這張俊臉。”
然後一翻身,也跳下車,順手關上門後,就變成一塊破布般掛在車旁邊的常平身上。
常平動動肩膀,見他沒反應,也就隨他了,微微點頭跟車上兩人告別,拖著人肉破布往門衛室走去。
單逸言根本來不及說啥,兩人就消失在視野裡,直到車子開動,他才默默的摸上臉。
“嘖嘖,小腸子說的對,可惜可惜啊~”
單逸偉雖然臉上一副暴殄天物的樣子,但是語氣裡確實掩蓋不了的笑意。
無論眼刀還是白眼都已經懶得丟出的單逸言泄氣的往後靠,心裡不停咒罵某一張賤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