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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龍頭藤

有幾天肖唐都未去那座園子,家裡的活還需要他幫忙,雖然他能出力的地方不多,但是有勝於無。他總是在想著能看見一個人夢中的物事的人,便只有做夢的人自己,他曾想,也許自己就是當年那個落魄的書生,今生來續前緣,但是明顯兩人的差距擺在那裡,他覺得命運不可能那麼殘酷安排這樣尷尬的邂逅,這些他沒告訴她,因爲純屬自己的猜測。而父親的突然出現,則讓他明白,自己能夠看見惠初、園子的原因並不是自己最初想的那樣,這裡面必是有一層父親的關係在,看惠初看自己父親的神情,他便更確信了自己的猜測:父親就是當年的那個人。

上天爲他們安排了這一次的重逢,但是佳人依舊,良人卻已經過上了屬於他自己的生活,這多少有些不如人意,或許,安排這一世的相遇,讓良人還是那個可以廝守的人,結局會更美滿些,但是對於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惠初來說,能夠見到那個活生生的良人,是否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呢?肖唐想著。

到了全家都清閒下來的時候,肖唐說要出去走走,父親問你去哪呢?肖唐說要去陰窟嶺那邊,父親說,你怎麼最近經常一個人跑那邊去?那裡有什麼好玩的?

父親竟完全沒有對那裡的印象!看來惠初姐是決定一個人承受孤獨,而不影響父親現在平常的生活,是啊,就算追求了又怎樣,不過是各自難受,還不如果斷掐斷那一條記憶。而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不過是多體諒她,儘自己所能幫助她,不過,她也沒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的。

“沒有,我就是喜歡那裡的環境。”

“別老是一個人,多去找找朋友,阿福經常來問起你,說你都不去找他。”

“知道了。”

父親搖了搖頭,面露擔憂之色,這孩子這麼孤僻,將來該怎麼辦啊……肖唐自己倒是沒有太多擔憂,他覺得這樣一個人也挺好的,自由自在,而且,父親不知道自己也是有很多好朋友的,只是自己出去玩的時候沒有打過招呼,父親出門、回家都看到自己待在房間裡,以爲自己都沒有出去過,父親的誤解自己也解釋過,但他似乎並不相信。

肖唐來到園子,一推門便劈頭蓋臉的一堆雜草砸下來,原來飛紅等得怨了,現在正在發脾氣呢。“這麼不歡迎我啊,那我走了。”說著便要轉身向外走,飛紅趕忙跑到門口,“別走!別走!開玩笑呢……”肖唐理乾淨自己的頭髮和衣裳走進門去。其實他現在是想見惠初的,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心情是否好多了。但是他知道惠初是他倆的秘密,飛紅和老緣不能知道。

惠初會在哪裡呢,她在哪裡看著這裡的一舉一動?自己帶來的人氣,飛紅的吵鬧是否能夠爲她緩解孤寂?這些想法總讓他心不在焉,飛紅卻老是要他去這去那,要他做這個做那個,一點也不安生。

“小唐,外面一定很好玩吧?”飛紅突然問,表情也嚴肅了,現出深深的失落。“外面也沒有多好玩,就是大些能去的地方多些。”“那也比悶在這裡好……”“總能出去的相信我。”肖唐安慰她說,“都這麼久了也不急於一時,興許是你的力量不夠,你就沒想過好好鍛鍊自己嗎?”“哪有那個心思,對外面的渴望讓我靜不下心來。”這句話倒提醒了飛紅,或許真的是自己修爲不夠,不然區區一個園子怎麼會困住自己?這一點老緣又是知道的,論修爲自己當然不會差,但是除了移動,它連幻化人形都不能夠,這一層他不想告訴飛紅,不能打破她的希望。

出來已經很久了,肖唐感覺獨自有些餓,就對飛紅說想回家吃飯了,這裡也沒什麼吃的。飛紅說,我會變啊!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肖唐要吃的是什麼,她自己生存至今只喝過水……

“你真麻煩,我只要喝喝水吸吸養分就可以了。”

“你以爲人那麼好當啊?”

雖然如此,肖唐也並不離開,飛紅去打了井水,裝了一碗給他,“咯,喝吧,喝飽他。”,肖唐真想笑,哪有人讓客人喝飽水的,但他還是接過水,水很甜,喝了讓人神清氣爽,竟真的不感到餓了!水不是普通的水,水是這裡的動脈,它的功效自然也不止於此,喝過水的肖唐,感覺自己的身體起了微妙的變化,感覺有些犯困,就丟下飛紅去屋子裡找了一處睡榻躺下,香香地睡著了,他只是睡,飛紅搖他也不醒,看著他這樣她真不知道說什麼,無聊的她也在榻沿打起盹來。

夢纔是惠初的世界,儘管她已經來到現實,但進入一個人的夢還是輕而易舉,她進了肖唐的夢……

“惠初姐,我一直想見你。”

“嗯。”

惠初和他說,之前有提起過,要想出這個園子,必須滿足一定的條件,她告訴肖唐,在旁邊的一座山上有一種藤樹,只在特殊的時間出現,她感覺到藤會在這幾天內出現,只要找到它,投入井裡,對他和對飛紅都有好處,那種藤長的樣子易辨,他的頭是龍頭形狀的,而它出現的地方,必然有一片奇異的雲,也就是說,哪裡出現龍頭雲,哪裡就會有龍頭藤,但是這片龍頭雲出現的時間是有限的,很快就會消失,要想找到龍頭藤,必須把握時機。

肖唐把惠初的話都記在心裡,醒來後沒有在園子裡多做停留便回家去,在這裡,說實話,他並不能給飛紅他們帶來什麼,不可能長期以往地和他們聊天,因爲話題總有盡的時候,更何況他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待久了便沒意思了,飛紅就是再留他也沒有意義,要想能夠自然的待在這裡,只能是大部分時間靜靜待著,這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他現在首要任務就是找到龍頭藤,回家後,他的視線一直都停在天空中,像是在沉思的樣子,但其實心裡沒有想什麼,只是盯著天空不敢鬆懈。

一天,兩天,三天……在第七天終於讓他等到了龍頭雲的出現,傍晚天邊突然出現了一片奇異的雲,酷似龍頭,最先發現的是小李,一看見那片雲他就異常得意,還記得那年夏天傍晚的火燒雲,夥伴們都命名了自己的雲,奔馬,憨豬,白狗……而他卻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機會,心裡很是不甘心,現在終於有這樣的機會,他就高調的想讓所有人知道,像是在說:那是我的雲!比誰發現的都好!

肖唐聽到動靜向天邊看去,果然是一個逼真的龍頭,這一景觀吸引了很多人駐足觀看,老人們都說這奇怪的雲預示著有什麼事的發生,然後各人就發揮自己的想象力設想了各種可能,只有肖唐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自己的目標出現了,但是現在是不適合去尋找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只好按照自己平時對那一帶的瞭解大概確定了位置,想著明天一大早就去尋找。龍頭雲很快就消去了,肖唐在擔心龍頭藤會不會也像這雲一樣來得快去得快……但是擔心是沒用的,就算現在馬上趕過去,也不一定會找到,反而會瞎忙活,還不如等明天好好尋找。

第二天肖唐很早就起來了,這是很少有的,母親說,你看天陰沉沉的快要下雨了,也不適合出去玩,不如多睡會。肖唐自然是躺不住了,有了目標便有了幹勁。他拿了雨傘出門以備不時之需,朝著出現龍頭雲的方向走去,一路倒還順利,但是空氣漸漸沉重,天也黑得可怖,一場暴雨是難免的,但是已經是射出去的箭,就必須射中目標!沒走多久就下起了雨,先是稀疏落幾顆豆子一樣的雨滴,然後就越來越密,連前進都困難了,天真的是會折騰人,偏要在這個時候下這麼大的雨……

走到一條小溪邊,肖唐注意到一隊螞蟻正在被湍急的水沖走,他突發善心,撿了一根木棍給它們架起了“橋”,看著小螞蟻有序地爬到安全的地方,他滿足地繼續前進。

路並不好走,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天空低沉走到大雨傾盆又到現在的雨過天晴,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一樣漫長,前路慢慢無期,不知道龍頭藤會在哪裡,雨後的空氣清新怡人,他很想停下來好好坐坐,但是他知道,冒著暴雨出來是爲了什麼,於是他堅持走下去,雙眼環顧四周,尋找著任何像是藤蔓的地方,有幾次他都覺得自己要找到了,但是撥開稠密的葉子,又都是失望。

龍頭藤!龍頭藤!你快出來!肖唐的情緒變得很差,卻天真的想,龍頭藤會不會迴應自己的呼喚。就在他萬分沮喪的情況下,龍頭藤出現了,肖唐看到就在自己十步遠的地方一棵藤樹上爬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毛蟲,毛蟲在快速地啃食著藤葉,肖唐趕快趕過去,撿起一根樹枝狂撥,毛蟲掉落一地,但是由於毛蟲數量太多,肖唐完全對付不了,地上的毛蟲又重新爬上藤樹,有的毛蟲竟向肖唐爬來,肖唐驚慌失措,連連後退,就在他無可奈何的絕望的以爲藤樹不保自己會無功而返時,令他更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一羣螞蟻火速趕到現場,從各個藤幹爬上藤樹,與毛蟲展開大戰,毛蟲被咬得痛苦的扭動身體,但也有毛蟲的毒液殺死螞蟻的,雙方都是數量衆多,毛蟲體大,螞蟻靈活,雙方僵持著,但是螞蟻似乎更有毅力,一羣一羣的螞蟻前赴後繼,漸漸地佔了上風,地上掉落了一地的毛蟲和螞蟻的屍體,有的毛蟲在戰鬥著,有的還在不輟地啃食著龍頭藤的植株,這些動物都像發了狂一樣,站在一旁的肖唐瞠目結舌,完全被震撼了,這是一場動物之間的戰爭,他無法插手,只能在一邊緊張地看著,祈禱著螞蟻的勝利,當最終螞蟻們佔了上風,他懸著的心才放下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龍頭藤無恙,雖然葉子已經慘不忍睹,滕幹也傷痕累累,但是它最主要的藤頭還是完好的,肖唐看著地上那麼多的屍體,忍住心裡的噁心,挖出了龍頭藤,轉身看那些螞蟻已經有序離去……

能夠保全龍頭藤真是很不容易的,全靠犧牲了那麼多的蟻族,這也許就是自己救的那一支吧,好人有好報的說法看來所言不虛,他朝著那些螞蟻,表達自己最深沉的敬意。

和毛蟲爭藤頭的經歷真是驚心動魄,回程的路上肖唐的心還在劇烈起伏,到了村中的河邊,他用心地清洗了龍頭藤,收拾好心情去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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