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青青的醒來，林鈺一直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了回去。然后所有的憤恨和后怕才一時間涌上來。她終于明白上次她因張婉兒導致大病一場后，青青為什么比自己還要憤恨。這種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受傷害而無能為力的痛苦實在是讓人記憶深刻。隨著夜幕漸漸降臨，青青服了藥后又沉沉睡去，秦大夫和林老大夫也告辭回去了，留下林筠在這里守著。

“素素姐，你也回去吧。”林鈺難以掩飾臉上的疲憊感，對尚未離去的殷素素說道，“已經不早了，這種地方呆的久了，讓人知道對你的名聲不好。”

“沒事。”殷素素倒是不怎么在意，“名聲？我一個棄婦還在乎什么名聲？你畢竟年輕，我在這里看著也放心些。再說了，我等等看，一個朋友可能會過來。”

青樓嘛，畢竟服務行業，服務什么都是極好的，林鈺此時方覺得餓了些，沒想到青樓這會兒竟然還有熱騰騰的飯菜提供，叫了些飯菜正吃著，門外就傳來敲門聲，三下一停，敲門的聲音很有韻律。

月牙把門打開，門口是一位穿白衣的青年，因外間光線較暗，他又背光站著，只能看的出是位身姿修長挺拔的公子。不過林鈺還真的不認識幾個人，因此懷疑對方是不是找錯人了？

她剛要開口，一邊一直安靜看著文件的殷素素突然站了起來，微微笑著開了口，“常洛。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那位叫常洛的公子也微笑著走進了內間，以一種很隨意但是明顯很熟的態度對殷素素說，“怎么可能，知道殷大美人來。我怎么可能不露面？白天有事情，剛剛回來就來見你了。”

林鈺仔細打量著這位常公子，二十五六歲年紀。尖尖的下巴，鳳眼上挑，薄唇緋紅，雖然俊美但是面貌有些陰柔，長長的黑發隨便束了一束，披散在白色的衣衫上，很是風流倜儻的模樣。雖然看著殷素素時候是笑著的，可是周身總給人一種憂郁的感覺。林鈺的結論是，這么一個憂郁的花花公子肯定會討那些同情心豐沛的女性的喜歡。

殷素素自然不會忘了林鈺，和常洛略閑話了幾句后，就笑著對他道。“這位是林鈺，她的鋪子就在這附近，到時候你可不能欺負這丫頭，多看顧著些。”

“不是林若玉嗎？”常洛似乎不是很把林鈺看在眼里，反而扭頭對殷素素說，“我記得這個小丫頭，你們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常公子大概是不知道的，我改了名字，若玉么。總是不如玉的。”林鈺也不在意，淺淺笑道，“至于其他，算是陰差陽錯吧。”

常洛原本是有點看不上林鈺這樣為情自殺的人的。他是歡場里混的人，見多了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早就把這一切看的淡了。雖然他自己也明白真碰上時候，誰也別想輕易脫身。不過此刻看著林鈺神色清明，雖然臉上難掩疲倦，依舊是不卑不亢，倒對林鈺另眼相看了些，才笑著解釋道。

“我剛喝了點酒，有點失言，這位小妹妹不要介意啊。”

“怎么會介意啊。”林鈺溫柔的笑，然后抬眼看他，“說起來我將來要開酒樓，還有要仰仗常大哥的地方呢。”

看著她唇邊的笑影，常洛不知為何突然有一點恍惚，撫了撫額頭，臉上展現出一點疲憊的神色，“這個自然不是問題，素素丫頭，我喝了酒有點暈，先回去休息了，橫豎東西你已經收到了，后面的事情也不歸我管了。”

“你也少喝點酒，省的哪天醉死在酒壇子里。”看著他半瞇著鳳眼似醉非醉的模樣，殷素素嘆息起來，漂亮的眼睛里也染上了憂色，“若是，算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常洛搖搖頭，苦笑了下，也沒說話，就扶著兩個清秀的小童走了。

似乎是有故事的樣子啊，林鈺看著欲言又止的殷素素，又回想了下常洛眼角眉梢的憂傷，心里有點好奇。不過好奇歸好奇，林鈺也不會輕易去碰觸別人的傷疤，這年頭誰沒點埋在心里的事啊？

殷素素也從回憶中清醒來，對林鈺說，“你別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但是他可是這京城的地下大佬，手上的權力可不比尋常的一品大員小。別的不說，這整座繡坊，十成里有六成青樓楚館都是他的，那些人的隱私事只要他想知道，就沒有不能知道的。不過他性子有些孤僻怪異，又愛喝酒，你別太介意他這個。”

“我知道。”林鈺笑道，“素素姐你的意思，我明白。”

林鈺現在正在尋思要不要把玻璃方子拿出來給殷素素合伙。從眼下看，殷素素交友廣泛，八面玲瓏，交給她比較有利，不像林鈺自己要錢沒錢，要人手沒人手，要靠山沒靠山。不過話也說回來。林鈺要怎么解釋玻璃方子的來歷？這可不是一個神仙入夢能糊弄過去的，殷素素又不糊涂，反正林鈺自覺是沒法子把她糊弄過去。

因為常洛的意外拜訪，林鈺吃了一半的飯菜已經涼了，也就懶得動筷子，眼下還是有別的事情煩著她。青青只要醒過來就是脫離危險了，也就是能挪動了。

不管如何一個姑娘家也沒有在青樓養傷的道理，可是搬回去？林鈺那個宅子沒有地爐，相對還是比較冷的，對青青養傷不利。更重要的是，這個位置離那個宅子實在不算近，甚至都不如殷素素城外的大園子更近。就算青青能挪動了，還是要小心，要不還是繼續在這邊租間屋子？橫豎自己是懶得理會名聲這種東西，青青么，反正小林大夫林筠也在，倒也能說得過去。

林鈺正在拿不定主意，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林鈺有點不解，“難道是哪位常公子還有什么事？”

月牙再一次把門打開，沒想到這次是兩人的熟人，殷素素和林鈺都見過的，鎮遠侯陸平之的前妾室之一紫虹姨娘。不過現在紫虹已經不是姨娘了，而是名妓。她一身華美的衣衫，很趁她臉上的濃妝，不過略顯暴露，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家女子。

“紫虹？”這次連殷素素都有點詫異了。她和紫虹姨娘關系可說不上好，紫虹是第一個進鎮遠侯府的妾室，殷素素再怎樣也不會對她有什么好臉。而紫虹得寵時候也經常針對殷素素使絆子，兩人算是互看不順眼。

紫虹倒是收斂了在侯府時候那種慣常的得意，神色安靜如常，給殷夫人行了個禮，“夫人不用多想，我只是偶然知道夫人在這里，過來請個安。當年年紀小輕狂，現在才明白夫人當年待我算是不錯的了。”

“都是些過去的事情了。”殷素素雖然心里還是很驚訝，不過也收斂了臉上的訝然，微笑著道。“你最近過得如何，要不要我幫忙？”

“也算過的去吧。”紫虹搖搖頭，并沒去接殷素素遞過來的橄欖枝，“我是抽空過來的，請個安就要走了。再呆下去媽媽要過來找了。若讓人知道夫人在這里也不好。”

殷素素也沒留她，紫虹重新進入青樓是她個人的選擇，她雖然從來沒有記恨過她，但是也不會多事的管這么一個陌生人的閑事。

林鈺倒是看的有點感慨，不過她和紫虹更是沒什么交集，也只是感慨而已，當然還有點好奇。

“她怎么會想起來給你請安？”

“因為當年她入府時候懷的那個孩子不是陸平之的。”殷素素不咸不淡的說著。“我后來雖然知道了，也沒把這件事捅出去，算是保住了她的姓名和地位吧。”

鎮遠侯當年戴了綠帽子？紫虹是憑借身孕進的鎮遠侯府，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不是鎮遠侯的。這個可是個很勁爆的八卦啊，林鈺眼睛頓時瞪的大大的，和殷素素安之若素的模樣截然相反。

殷素素看她感興趣的模樣，也覺得有趣，就多說了兩句，“大概當時她接待了不止一個客人吧，不過我手握住她的把柄，她也不敢太作亂。橫豎陸平之是要納妾的，我為什么不找個老實的，何況她那身份一輩子都扶不了正。”

林鈺的心思則是轉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如果紫虹懷的孩子不是鎮遠侯的，那么其實也有可能是鎮遠侯陸平之不孕？要知道林老夫人最終妥協也是因為殷素素嫁給鎮遠侯七年都沒有生下一個孩子。林鈺不像大多數古代人一樣認為不孕不育都是女人的事情，自然是認為問題很大可能出在鎮遠侯身上，畢竟除了殷素素，其他的姨娘也沒有過身孕。

“你在想什么？”殷素素看著林鈺明顯在動歪腦筋，笑笑道，“別亂想那些已經和我們沒什么關系的事了。侯府里面陰私事情多得是，這個算什么？知道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倒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林鈺把心思回轉過來，眨了眨眼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