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的日子, 總是不長的,離武林大會的日期一□□近一日。洛城之中,武林人士也一日比一日多, 郡守的戒備, 也一日比一日嚴(yán), 家里的氣氛, 也一日比一日緊張。
這日, 肖瑤換了衣裳,白煦給她挽了發(fā),別上了頭釵, 一改她往日那副隨意的模樣。當(dāng)然,去參加武林大會, 為了能夠自保, 自然不能不選擇一件兵器, 這幾日里,她是把能試的都試過了, 可是,對于完全沒有內(nèi)力的她而言,都太沉了。
最后還是白煦為她做了選擇,選的正是那古琴。為了她在接下來武林大會上能夠自保,一隊千羽衛(wèi)為她過繼內(nèi)力, 可保十二個時辰。這十二個時辰里, 她的琴, 她的曲, 以內(nèi)力演奏, 就是最好的武器,最強大的武器, 就連幕家兩兄妹都說,她天生就適合以音入武,若不是已經(jīng)過了最佳的習(xí)武年齡,江湖上只怕又要多個高手了。
這日,大雪紛飛,肖瑤看著那鵝毛大的雪花,心里有著一份說不出的感覺,隱隱的不安,如跗骨的蟲子一般,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有著說不出的寒意。這武林大會,選在了洛城城東的高山上。高山這邊是繁華的洛城,山的那邊卻是懸崖峭壁,險象環(huán)生。
一早,他們就出了門,走了大約一個時辰,方才到達(dá)半山腰。這時,只聞山頂處,一陣長嘯。白煦與幕雪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心驚。這嘯聲長久不衰,內(nèi)里渾厚,那人必定是個內(nèi)功高強之人。只見幕雪誠提氣飛身就往前方趕去。幕琴秋也隨身追去。看不出來,此一女子,功夫卻也不弱。少時,半山腰處,就只剩下肖瑤和白煦,還有一個辰一。
只見白煦與辰一互看一眼,隨即,只聞白煦“抱緊”二字,便將肖瑤護在懷里,提氣往前飛去。辰一也不甘落后的提氣追了上去。眼看之下,竟是幾人擔(dān)心山上的局勢變化,用上了輕身的功夫。
一路上去,遠(yuǎn)遠(yuǎn)瞥見另外幾波上山的人,皆是行色匆匆,看來,這一聲長嘯,倒真是影響了不少的武林豪杰。他們?nèi)俗吡瞬欢鄷r,就在一處緩坡處,看到了先行的幕雪誠兄妹。此刻正與人拼殺。
白煦將她拉到一邊,確定她所站立的位置屬于安全范圍之后,提劍加入了戰(zhàn)局。有了白煦和辰一的加入,局面一下就控制住了。黑衣人發(fā)現(xiàn)局面失控,本來就算活捉不了幕家兄妹兩個,至少也能抓到一個,最不濟,還能將兩人打成重傷。如今,白煦和辰一的加入,卻生生壞了他們的計劃。不禁狠狠的剜了兩人一眼,迅速撤退了。
收了劍的幾人,聚在一起。“看樣子,這些黑衣人應(yīng)該是北極宮的,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名門正派受了他們的攻擊。”幕琴秋恨恨的道,果然是魔教的,居然想逐個將他們擊破。到底是怕了他們聯(lián)手。
“別說這些了,我們還是趕快上山吧,剛剛那聲長嘯,我擔(dān)心,北極宮的人已經(jīng)到了山頂了。”幕雪誠皺著眉頭看了看山頂?shù)奈恢谩K浀脛倓偰锹曢L嘯就是從那里傳來的。
“既然這樣,我們就快走吧,上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幕琴秋道,說罷,率先朝著山頂?shù)姆较蚶^續(xù)前行。幕雪誠搖頭,對這個性子著急的妹妹半是無語了,看著白煦和肖瑤,道:“未免還沒山上,就先被人逐個消滅了。我們還是一道吧,白兄以為如何?”白煦和肖瑤也點頭同意,隨即同行而上。
待到山頂,大會果然已經(jīng)開始了,而且還呈現(xiàn)僵持局面,只見一干武林豪杰,將一頂四人抬的,掛著紗簾的軟轎團團圍住。為首的是一名錦服男子,而幕雪誠兄妹上了山頂,就站在了他的身后,想來,應(yīng)該就是當(dāng)今的武林盟主,幕釰。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居然這么沒皮沒臉的聚在一起圍攻?”
軟轎中傳出一陣話語。肖瑤只覺得那一瞬間,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那柔媚至骨髓的聲音,著實讓她全身上下都打了一個哆嗦。妖孽啊,這一定是個極品的妖孽。忍不住喟嘆一聲,卻在下個瞬間被白煦捂住了嘴,還被她剜了一眼。
順帶一提,他們在到達(dá)山頂以后,就不著痕跡的減慢了速度,遠(yuǎn)遠(yuǎn)的吊在幕家兄妹的身后。待到幕家兄妹回歸到他們老子的身邊以后,她,白煦,辰一三人毫無猶豫的選擇了找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他們上來只是看熱鬧的。千羽衛(wèi)傳功給她,也不過是為了不時之需,用來保命的。沒必要參合在里頭,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好了。
“我等江湖豪杰聚首,皆是受邀而來,非請不為客。”言下之意,你自己送上門來挨宰,就不要怪我們聯(lián)手。
“是么,這就是武林英雄,名門正派的做派?還不如我北極宮守規(guī)矩呢。”軟轎邊,一裝扮妖嬈的女子,掩嘴笑道。看那姿態(tài),竟是嫵媚至極。衣袖翻飛之間,香風(fēng)陣陣。
“寐語。”
眾英雄還未開口,轎中那人只輕喚了一聲,帶著幾許的嘆息。只見說話的女子瞬間花容失色,瑟瑟發(fā)抖,朝著軟轎拜了下去。口中直道:“婢子僭越!婢子該死!宮主饒命!”不過片刻,那若凝脂一般光潔的額頭,就染上了一抹艷色。
然而,轎中只是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旋即從轎中伸出一只手來,擱在寐語的肩頭。肖瑤嘆息,她總算知道纖纖玉手究竟是個什么樣了。那只如白玉一般的手,修長而溫潤。沒有任何的修飾,就只是這樣輕輕的搭在寐語的肩上,被寐語那絳紅的衣裳襯得格外白皙。
就在肖瑤嘆息的時候,那名喚作寐語的女子卻直起了身子,握住了那只白玉一般的手,近乎虔誠的將唇印在了上面,當(dāng)她放開的時候,眼睛已然合上,嘴角還帶著些許微笑。那從口中流落的血液染在那玉白的手背上,看的人觸目驚心。
只見軟轎邊另一翠衣女子,從袖中取出帕子,將那玉手上沾染到的血跡,輕輕擦拭干凈,然后將那染血的帕子隨手一擺,蓋在了寐語的臉上。
眼見著這一幕就發(fā)生在眼前,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沒了,肖瑤不可察覺的抖了下,嘴巴張了張,卻發(fā)不出聲音來,這就是所謂的江湖么?白煦察覺到她的顫抖,握她的手緊了幾分。
“魔頭,當(dāng)著天下豪杰的面,你居然這樣草菅人命,簡直就沒將咱們看在眼里。”人群中,不知哪處爆出一句,打破了那靜默。接踵而來的是無休止的聲討。
“草菅人命,天理不容。” “就是,太不把咱們放在眼里了。”
這時,只見幕釰將手一抬,示意眾人安靜,邁開步子上前,抱拳問道:“不知道應(yīng)宮主此番駕臨,所謂何事?總不至于走了這么遠(yuǎn),就是為了讓眾武林豪杰見識你應(yīng)宮主御下的手段吧?”
“笑話,你們召開這所謂的武林大會,不就是為了聲討我北極宮的么?怎么本宮主帶著部下自動送上門來,你們反倒在這里唧唧歪歪了。”軟轎中,那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玩笑一般,呵呵的笑出聲來,待笑過一陣之后,方出聲諷刺。
“既然應(yīng)宮主這么說,那吾等今日就在山上,好好與應(yīng)宮主辯上一辯。”幕釰挑眉,琢磨著這事發(fā)展到這個份上,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看看周圍蠢蠢欲動的人群,罷了,已經(jīng)到了這個份上,退無可退了。
“敢問應(yīng)宮主,年初,二月初八,邗江之上,威遠(yuǎn)鏢局押送的一船貨物,遭人擄劫,隨行鏢師五一幸免。此事可與閣下北極宮有關(guān)?”
“乃我北極宮下錦苑所為,不假。”
“再敢問,二月十三,龍虎門掌門大壽,龍虎門下二弟子的賀禮,那百年雪參可是北極宮所搶?”
“此樁也卻是我北極宮所為。”
“那五月十七,鳳陽羅府滿門被滅?” “也是北極宮所為。”
“今年九月初,羅平縣張家悠遠(yuǎn)劍譜被盜也是北極宮所為?” “不錯。”
周圍不斷蹦出的人,不斷升起的質(zhì)問,樁樁都是讓人心驚的血債,件件都是不為人道的惡事。就像這紛飛的大雪,不斷的朝著軟轎飄去。然而,轎中之人,由始至終都是平淡應(yīng)之,似乎這些指責(zé),這一樁樁的血債,一件件的惡事,不過就是普通人家一天三餐,吃喝拉撒一般的平常。既無心虛氣短,也沒有得意猖狂。
“殺了這魔頭,鏟除萬惡的北極宮。殺了他!”
“對,殺了他!” “鏟除北極宮!” “殺了這魔頭!”
一問一答之間,群雄的聲勢越來越高,氣氛也越來越緊張,結(jié)果,不知是誰吼出一句要殺了軟轎中人,之后,殺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