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眉目如畫,嬌脣緊抿,烏黑的髮絲以銀簪輕挽,沒有多餘的裝飾,簡單恬靜,身上的衣衫極爲單薄,內里肌膚隱約可見。
她就這麼站在距離桌案的不遠處,如同一個隨時等候吩咐的奴婢,安靜乖巧,只是那雙眼睛打從進門起,便似粘在了某人身上不曾移開。
早有察覺的尤臻,草草地打量了她一番,輕哼道:“原來羽大人喜歡這種類型,看來外間傳言很不可信嘛。”
許鈺低眸道:“的確如此,許某還以爲若不是各方面足夠出衆(zhòng)的女子,是斷不可能入得了您的眼的?!?
羽凌歌似沒聽到二人的話一般,捧了杯茶喝起來。
尤臻見此,胸間更覺不甘:“姿色一般,氣質平平,這旖香苑中那麼多美人,你怎麼就瞧上了她?!”
羽凌歌勾了脣角:“這個我也很奇怪,爲何偏偏是她。”
“怕是這苑裡的主人,見你孤身前來,又不要美人陪著,且一身富貴想你背景不凡,故而便沒挑那妖嬈絕色的,偏選了個出塵清麗的?!蔽椅⑿χf道。
“你們出去叫人準備些酒菜來,順便給這姑娘取件衣裳,炭火燒得雖旺,但總歸會覺得冷的。”我向著琴樂二人吩咐道。
二人遲疑了一下,點頭領命,臨走前琴樂問了那女子一句:“不知姑娘叫什麼?”
女子笑答:“芙蓉。”
“這種瑣事兒,其實無須勞煩那兩位丫頭的?!庇鹆韪柙俣扰醣?,眸子暗了幾許。
我但笑不語,若不支開琴樂她們,今夜便算是白來了。
尤臻鄙夷地瞥了眼芙蓉,哼道:“還不是你憐香惜玉,見屋外天寒地凍,捨不得開口使喚?”
過了幾刻。
琴樂與琴悠遲遲未歸,而芙蓉又借沏茶之名離去,一時屋內寂靜無聲。
我率先開口,打破沉寂:“今夜算是不虛此行,著實讓我大開眼界?!?
羽凌歌眼睫半垂:“我亦是?!?
他話音才落,芙蓉便從門外進來,換了一件紫色衣裳,手拎茶壺盈盈含笑。
“茶來了?!彼呓肋?,嫣然淺笑,昏黃燭燈下雙頰微紅,似帶羞意。
尤臻緊盯著她:“芙蓉姑娘回房換衣之時,就未碰到那兩個丫頭嗎?”
芙蓉手中動作未停:“沒有。”
尤臻眼角略過一絲犀利,輕笑:“這就奇怪了,平日看起來手腳挺麻利的丫鬟,今日倒慢吞吞地?!?
“或許是頭一次來煙花之地,對地形又不甚熟悉”
“姑娘身上的香味,好似又濃了不少。”羽凌歌截斷芙蓉地話,雙眉微緊。
芙蓉仍然笑著,眉眼彎彎,遞了杯茶給他:“大人若喜歡這味道,今夜不妨就宿在芙蓉那裡,芙蓉會給大人好好說說,這香是如何製成的?!?
“倘若今夜留在這處,只怕明日便邁不出,這旖香苑的大門了。”羽凌歌微牽脣角。
芙蓉嬌羞低首:“大人說笑了,您怎會沒法出去呢,芙蓉會親自送您一程的?!?
羽凌歌看她一眼:“是送本官去陰曹地府嗎?”
芙蓉臉上的笑容漸收,眸子轉了轉:“芙蓉不明白,大人在說什麼。”
短暫的寂靜後。
羽凌歌擡手接過芙蓉遞來杯子,在脣邊停頓了一下,隨後飛了出去,打落了破窗而入直朝他刺來的一枚小刀。
杯子應聲碎裂,緊接著幾名蒙面人從門窗外涌入,手握利劍,鋒利的刀刃泛著冰冷的殺氣,將我們所坐的桌案,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愧是羽大人,果然名不虛傳?!避饺嘏氖中ζ饋怼?
羽凌歌挑了眉梢:“本官從未聽過,旖香苑中有自薦前來伺候的,更何況還是一個能悄無聲息潛入別人屋子,勉強稱得上清麗的。”
我垂目喝了口茶:“所以,那兩丫頭也是被你使計支開了,這才遲遲未歸嗎?”
芙蓉攤了攤手:“誰知道呢,現(xiàn)下指不定溺死在哪個池塘裡了呢?!?
我顰眉:“就憑你?”
“不過是兩個粗使丫頭,能有多大的本事,只是本該在宮裡的皇后娘娘,突然駕臨這風塵之地,還真叫我意外?!避饺厮烈獾匦Φ溃垩e盡是怨毒。
“若能一舉除去你和羽大人,接下來的計劃也就順利許多,踏破這皇城更是指日可待!”
我啓脣譏道:“癡人說夢!李南原畏罪潛逃,又勾結小侯爺意圖舉兵謀反,亂成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芙蓉定定地瞧著我,用眸光將我凌遲:“是你這妖女禍亂後宮,殘害嬪妃,污衊忠良搞得朝綱不穩(wěn),老爺逼不得已纔出此下策,與侯爺聯(lián)手清君側只爲匡扶朝綱!”
我聞言,不禁嗤笑出聲:“李南原他們也算忠良?不錯,本宮手上是沾染了不少鮮血,那都是因爲她們該死,放著陽關大道不走,偏來與本宮爲敵。”
“早知會被人如此記恨,既然結果都一樣,當初就該讓她們死得再痛苦些,現(xiàn)在想來還真有些不解氣呢?!蔽移沉塑饺匾谎?,冷笑著說道。
“秦岫煙!”芙蓉一聲厲喝,不知從哪掏出把劍,寒氣直逼我門面。
幸得羽凌歌反應迅速,鉗住芙蓉的手,擋下那朝我刺來的一劍。
另一面尤臻和許鈺,隨即起身堪堪攔下蒙面人的攻擊,可惜敵衆(zhòng)我寡,擋得了一時卻無法阻止下一波進攻。
千鈞一髮之時,琴悠閃身而來,以劍鞘隔開撲向我的兩人,背對著我道:“奴婢來遲,還請主子降罪?!?
“賤人,我今夜定要殺了你,以祭那些枉死冤魂!”
芙蓉掙脫牽制,劍峰一轉擦著羽凌歌脖頸而過,後者躲閃及時未有傷及,趁此空隙,伴隨著軟劍震顫地低吟聲響,殺氣凜冽,再度襲向我。
羽凌歌本欲阻攔,只見眼前幾道寒光交錯,直刺他命門,已是自顧不暇。
琴悠察覺危險,側身接下那攻勢猛烈的一劍,腕間轉動,劍指芙蓉頸項,卻被芙蓉錯身避開,先前被攔下的兩人,見琴悠分神別處尋空出擊。
我心中一凜,接著就見她於轉瞬擡腳,踹開一人,以劍鞘抵住另一道冰冷寒芒。
琴悠既要保護我的安全,還要抵擋芙蓉等人的進攻,明顯有些吃力。
尤臻和許鈺也僅是勉強自保,兩人面上均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緊張,反觀羽凌歌前擋後踢,一一化解那殺招,看似輕鬆有餘,臉色卻漸轉蒼白。
長此下去,待體力消耗不支,必成歹人刀下亡魂!
“我看你這丫頭,能護她到何時!”
芙蓉雙眼凝視著琴悠,溫柔的笑容中帶著猙獰兇光,劍光一耀,先前被擋下的蒙面人,也蓄力出劍,前後夾攻。
我皺眉看著那劍刃,寸寸逼近,側身艱難地躲過,似是沒想到會被我避開,蒙面人冷哼一聲,欲轉利刃再來。
“鏘!”兩柄長劍相撞,白光交錯。
“琴樂!”琴悠大喜過望,低喘了口氣。
渾身溼透地琴樂,未有應聲,專注的對付著蒙面人,手中長劍靈動揮舞,兵器擦撞間,兩人衣衫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損。
見琴樂趕來,羽凌歌攏起地雙眉,略有舒展,迅速擊退兩人,隨即避過破空而來的短刀,鉗住一蒙面人的手腕,猛地一扭,慘叫過後,奪劍一擊必殺。
繼而與琴悠配合,共同對付芙蓉。
而暫處上風的琴樂,步步緊逼,將幾名捲土重來的人,與那蒙面人一併引到屋外。
“放箭!”
我才緩緩舒了一口氣,便聞屋外幾聲驚叫,而此時,尤臻和許鈺也雙雙脫離危險,朝我這裡看來。
難不成外頭還有埋伏?!
念頭剛起,就被芙蓉的一聲尖銳冷笑打斷:“你們都會死在這裡,一個都逃不掉,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等的忌日!”
語畢,她眼中掠過一抹狠戾,踉蹌躲過羽凌歌劍刺要害,抓過一個同伴,作爲擋箭牌,用力推向琴悠迎上那冰冷劍鋒。
得了喘息空當,素手一緊,瞅準我所站的方位,踢翻屏風幾案,阻擋衆(zhòng)人追擊支援,疾步而來。
琴悠見狀心驚,立即抽出長劍,欲趕來攔阻,不曾想已有人察覺不妙,躍過重重阻礙,身形靈動詭譎。
在衆(zhòng)人驚詫地目光中,衣帛的破裂聲隨之而起,芙蓉咬牙切齒地收回帶有血色的長劍,怒目而視。
幽幽燭光下,羽凌歌脣角牽起,笑意是那般地從容不迫,髮絲飄動,輕拂過眼角,桃花美眸璀璨生輝,隱約閃爍著嗜血紅光,宛如初醒的兇殘魔物,陰冷中憑添幾絲邪魅,風華勾人。
芙蓉盯著他,姣好面容扭曲,笑得陰冷:“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的送上門來,那我便先殺了你!”
羽凌歌微微側目,看了我一眼,隨後鬆開我的手腕,向前邁了一步,涼涼地道:“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想憑一人之軀,抵擋數(shù)千精兵,的確是太過自不量力了些?!?
聽到略有熟悉的嗓音,我通身一凜,愣愣地朝門口看去。
黑衣軟緞裹身,雲(yún)紋華美,墨發(fā)高冠以玉簪束好,臉部線條溫潤俊逸,眼神清冷,嘴角上揚勾起抹嘲諷地弧度。
“蘇瀛來遲了,還請皇后娘娘勿怪?!彼抗廪D向我,一改先時冷淡,溫柔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