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帳輕舞,忽起忽落,劃著一道又一道弧線,珠簾輕撞,就如正在殿內侍奉的紅英內心一般,搖曳難安。
“路常在近日是往錦福宮跑的勤快了些,奴婢斗膽,敢問娘娘適才對歐答應那般說,可是想借歐答應之手,將路常在除去?”
不用抬頭,我也能想象的出紅英此刻,是個怎樣的表情,她話中的疑惑擔憂我聽的出。
放下湯匙我啟唇淡道:“紅英,你的話太多了。”
“是,奴婢逾越了。”紅英怯生生的垂首,低聲道
“原先種種你不必再說了,本宮都明白,至于路家送來的東西,本宮也沒打算繼續收著,反正總有一日要撕破臉。”我在歐陽紫林愕然的目光下,說的波瀾不驚。
隨后,話鋒一轉,似不經意提起:“不過路家送來的那些藥材,倒都是難尋之物,其中有幾味藥本宮瞧著還挺眼熟,聽聞采摘極為困難,生性喜寒是生長在高崖之物,與你父親前月修書所求之物很是相似。”
歐陽紫琳聽此,秀眉一擰再擰,沉吟的片刻,才道:“不知娘娘可否讓嬪妾見見路家所贈之藥?”
我點頭隨即命人將藥材拿來,擺在桌上供歐陽紫琳細看。
“難怪那藥農一直推拒著不肯將藥材賣出,原來這藥早就給了人,偏還吊著父親不給一句明話,白白讓我歐陽家耽擱了不少生意,只苦等這一味!”歐陽紫琳眼中閃著怒色,憤憤地說。
見歐陽紫琳面色不佳,我盯著桌上的藥材,也不禁皺緊了眉頭:“原來歐陽家所求之物早就到了路家手里,難怪本宮會覺著眼熟,同時也算明白,為何本宮派出搜尋的人會一無所獲了。”
歐陽紫琳倏然反應過來,當時是自己的父親百尋不得蹤跡,這才修書請求瓊貴妃幫忙,至于那藥農也是由其手下人幾方打探才偶然得知的。
雖然而后的相見洽談瓊貴妃這邊并不知情,可這線索終歸是人家費力所尋,盡管結果不盡人意,可她方才所言未免也有些失了禮數,倒像是變相責怪瓊貴妃手下的人辦事不利了。
尷尬一笑,試圖亡羊補牢:“貴妃娘娘能應允嬪妾父親請求,嬪妾甚是感激,方才只是情緒有些激動,其實嬪妾并不是那個意思,嬪妾只是只是。”
只是看不慣路家的做法,更是討厭路家的人!當然這句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的。
就算她現下是瓊貴妃一方的人,再怎么得人幫襯器重,有些話還是得要含蓄的講,后宮中的嫉恨是不被允許的,她若因此小事就氣憤的宣之于口,逞一時之快,后果將不堪設想。
“沒事,歐答應放寬心,本宮并不介意。”我輕笑道,她倒聰明,懂得懸崖勒馬。
心里再厭惡再反感也不能宣之于口,隱晦的說說也就罷了,一旦脫口而出,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同盟是不錯,但就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也沒有親近到無話不談,總歸還是有嫌隙的,之間的紐帶也很是脆弱敏感,那種感覺怎么說好呢,真挺難描述的。
“路家雖做出了表示,可本宮瞧那路常在卻是一貫的我行我素,前幾日還站在德妃那邊,這幾日卻又跑去了淑妃那里,她還真是喜歡熱鬧呢。”我長嘆了口氣,拿過茶盞,自斟自飲。
歐陽紫琳的神色不知何時已發生了改變,不復先時的無措,眼底涌動著陰沉,冷冷地道:“嬪妾有一事相求,還望貴妃娘娘成全!”
抬眸對上歐陽紫琳有些陰沉的眼,頓了頓,沒有過問應的干脆:“只要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便當本宮允了你,不管你想要做的是什么,都要懂得見好就收,莫太惹眼。”
“嬪妾謝貴妃娘娘成全。”歐答應作勢要跪下謝恩,卻被抬手制止。
我莞爾笑言:“歐答應客氣了,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說罷,又端杯飲茶,淡淡茶香繚繞齒間,說不出的清涼芬芳。
只是應了她的請求,我可沒吩咐過她歐陽紫琳去做任何事,一切都是她自愿為之。
既然不能自己出面又不愿靜坐等著他人先發制人,便只能借旁人之手來阻斷,想要得到便要學著付出,沒有什么是不計回報便能得到的,世上哪來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我給她所求的一切,家族欣榮,自身無恙,教會了她生存之道,現在該她來報答我了。
“德妃娘娘,錢嬪娘娘在外求見,是否要傳她進來?”
瞧著琳燕的猶豫不決的神情,德妃將目光從手中信件上移開撇唇輕嗤:“今日倒是奇了,她居然會來見本宮?請她進來吧。”邊說便折起信件,將它們收好。
宮門外,錢嬪看著琳燕透著傲然的眸光,心中一陣鄙夷。
都到這時候了,寧和宮的宮人們倒還是一如往昔,德妃的手段還真不簡單,連手下宮人的定力都訓練的如此有素,正如她所料,果真是藏了一手。
錢嬪進門后便見德妃埋首于書籍間,神色閑適的品著茶,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晾了她良久那人才抬眸,擱下茶招呼她坐下,笑的極為溫婉就好像她兩關系多么親近似得。
“錢嬪妹妹來了,你瞧本宮只顧著看書了,竟讓妹妹平白站了好一會兒。”德妃眼帶歉意,說著還不忘假意訓斥琳燕一番:“糊涂東西,怎的不早些通報,錢嬪妹妹傷病初愈身子還虛不可久站,你倒好將本宮平日的教誨忘得一干二凈,還不跪下自懲!”
琳燕緊咬著下唇,緩緩跪坐在地,遲疑的抬起手便朝自己臉上揮去,響亮的耳光聲起,錢嬪默不出聲,將琳燕眼中的不情愿看的真切,而德妃卻是一眼都未看過琳燕,對那耳光聲也是置若罔聞。
“想來這琳燕也是無意之失,畢竟近日德妃娘娘您宮中事務繁雜,這琳燕忙昏了頭失了禮數也是情有可原,還請娘娘看在琳燕服侍您這么多年的份上,寬恕她一次。”錢嬪輕掃過琳燕,對著德妃淺笑說道。
這主仆二人一來二去分明是有意怠慢,她又不是睜眼瞎子,豈會看不出?
琳燕可是德妃的陪嫁丫鬟,跟在德妃身邊那么久,怎會做出失禮之事,她們不過是欺軟怕硬!
德妃懶懶地朝琳燕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就在琳燕起身那刻,卻是極具埋怨的剜了錢嬪一眼,這才施禮退下。
錢嬪方才話中所言,德妃倒無表現出一絲不悅,而是在心中思索著其來此的目的,也不著急說話。
錢嬪則在暗中打量德妃的氣色,竟意外的發現這人面色紅潤,衣著打扮遠超平日華貴程度,只是不知這一切都是聽聞她前來拜見,所臨場裝扮出來的呢,還是真的無所擔憂。
感受到錢嬪探究的目光,德妃唇角不禁加深了弧度,眼中卻是一派冰冷:“不知錢妹妹怎的突然想起,來本宮這里了呢,可是有事相求?”
最后四個字德妃稍稍加重了音色,聽在錢嬪的耳里,頓覺得心中憋悶難耐。
“嬪妾此番前來是來探望德妃娘娘您的,至于有事相求怕是娘娘會錯意了,嬪妾能有什么事麻煩娘娘您出面呢,換句話說,如今的娘娘又能為嬪妾辦成何事呢?”不加修飾的出言嘲諷,錢嬪笑的和善。
德妃擺弄甲套的玉手一僵,彎起的唇角徒然下垂:“看來錢妹妹的身子真是好全了,本宮適才的擔心算是多余了!”
“娘娘送了嬪妾那么大一個禮,嬪妾豈有不收之禮,不論是福是禍,是苦是甜,只要娘娘您給了嬪妾都得照單全收不是么?沒得選擇。”錢嬪依舊笑著,語氣卻逐漸變得涼薄。
德妃鳳眸輕瞇,尚不明錢嬪此言用意,故而避開她言:“若錢嬪妹妹今日前來,僅是為說這些閑話,那便請吧,本宮可沒有那空閑來與你多費唇舌。”
“娘娘說的是。”在德妃訝異的目光中,錢嬪緩緩起身,以帕掩唇眉眼帶笑,話中盡是滿滿地戲謔:
“嬪妾倒忘了娘娘多事纏身,卻是抽不得空與嬪妾閑談,一面要防著水火不容的死敵,一面還要想法子安撫淑妃,不僅如此,還得時刻小心著注意著,嬪妾也真是該死,居然在此種重要關頭叨擾您,還望娘娘恕嬪妾不敬之罪。”
這個賤人,竟敢羞辱于她!德妃沉下臉倏地起身抬手便揮向錢嬪,豈料卻被對方擋下:“你算個什么東西,竟敢對本宮如此放肆!”
抓著德妃手腕的手,慢慢收緊,看著德妃暴怒的容顏,錢嬪眸中一片森冷:“不分好壞,只要是娘娘給的嬪妾盡數接納那只是曾經,現在的嬪妾已不同以往,娘娘您還是斟酌著點好,明明已然自身難保,還擺出這盛氣凜人的架子給誰看呢,嬪妾可不再吃您這一套了!”
嫌惡的甩開德妃,冷眼瞧著那人身形不穩的樣子,唇角不由揚起:“比起前途大好的淑妃,娘娘您的勝算究竟有多少呢?說來也怪,當初太醫分明說過淑妃很難再有孕,誰想卻突然有了,而娘娘常年來一直補品不斷老天爺偏就與您對著干,果然還是淑妃比較有福呢。”
“你說嬪妾說的對不對啊,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