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過后,撲面而來的清風(fēng)滿夾雜著濕潤地泥土氣息,花枝傾斜,雖經(jīng)受了一夜的風(fēng)吹雨打,看上去蔫蔫地,可色澤卻甚是鮮艷。
春日里閑來無事,便都三三兩兩的結(jié)伴去御花園賞花,我本不想湊這熱鬧,無奈慧妃那里催的緊,這才吩咐婢女拿來披風(fēng)朝御花園趕去。
剛走進(jìn)石拱門,便見一人迎面而來,我還未看清他容顏,他便停駐原地,拱手作揖:“微臣見過瓊妃娘娘。”
我看著眼前肩挎藥箱的人兒,皺了皺眉,隨即漠道:“免了。”
“謝娘娘。”那人頷首應(yīng)聲,當(dāng)他抬首時,我才知曉此人面貌身份。
他怎么會在這里,難不成是慧妃叫他來請平安脈的?
“林太醫(yī)怎會出現(xiàn)在這里,莫不是慧妃姐姐的身子還沒大好?”我上前一步,眸子緊盯他容顏,莞爾笑道。
他略微弓腰,低眉斂目,“慧妃娘娘身子已無大礙,再好生調(diào)養(yǎng)幾日便會痊愈,倒是瓊妃娘娘氣色不佳,可是哪里不舒服?”
“是嗎?”我抬手撫了撫臉頰,繼而垂目笑道:“倒沒有哪里不適,昨夜不是下了場大雨嗎,本宮許是受了些風(fēng)。”
他蹙眉抬眸毫不避諱的與我對視,良久后才移開目光,低聲嘆道:“娘娘還是多注意些身子比較好,畢竟有許多的疑難雜癥都是因小變大的,往往自己所忽略的事物,日后反倒會釀成禍端,時候不早了,微臣還要回太醫(yī)院給慧妃娘娘煎藥,就先告辭了。”
“林太醫(yī)請留步!”
我出言叫住那正欲離去的身影,他微微側(cè)眸勾了勾唇角,率先發(fā)聲,絲毫不給我開口的機(jī)會,:“微臣林閣,娘娘若他日有事找微臣,叫人去太醫(yī)院通傳一聲便是,慧妃娘娘還在亭中等您呢,娘娘還是莫要在此多做耽擱才好。”
話音一落,那廂便邁步離去,我呆站原地回想他方才之言,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卻又摸不清他得意圖。
慧妃所選得觀花地,乃是御花園中景色最好得一處,粉嫩桃花迎風(fēng)綻,還未走近便先聞其香,一朵緊挨一朵,擠滿了整個枝丫,嫣然含笑,半藏半露,像極了待字閨中得姑娘。
“妹妹來得可真晚啊。”慧妃將一杯剛斟好地?zé)岵柰浦量兆埃倘恍枺骸皫炖锸Ц`的貢品可找著了?”
我朝慧妃福了福身子,剛?cè)胱€沒來得及回話,便聽一人陰陽怪氣地道:“慧妃娘娘原來沒聽說啊,那貢品早找著了,聽說還是在元妹妹宮苑附近尋到的呢,不知是那歹人聞聲逃跑時不慎落在那里,還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賊喊捉賊。”
“錢嬪這后半句話是說給誰聽的啊?元美人身處事中她自個兒都沒爭辯說冤枉,你這幫人家說的哪門子話,有些話還是想清楚再說,別這人沒幫著,反倒越描越黑,平白將旁人往死路上推了去。”
陸嬪垂首飲茶,漫不經(jīng)心地道,所謂說著無心聽者有意,在座嬪妃性子各異,所以這話聽入她們耳中便也紛紛變了味。
錢嬪悶悶地將手中瓷杯一摔,當(dāng)即怒道:“我說陸嬪,這宮里誰不知道你與瓊妃一向交好,就算想幫她說話,你也不用做的這般明顯吧,昨個兒搜宮就是你這好姐姐一手安排得,再者她與元美人當(dāng)日在流音閣中有過沖突,誰能保證她不會公報(bào)私仇?”
“錢嬪既說本宮蓄意栽贓,冤枉了元美人,那錢嬪可有證據(jù)證明,此事是本宮所為?”我放下茶杯,頭也不抬得問,素手轉(zhuǎn)著杯沿。
一向說話最喜歡拐彎抹角得錢嬪,今日竟破天荒的打開了天窗說亮話,還真是讓人吃驚吶,后宮嬪妃齊聚在此,連元美人昔日得好姐妹慧妃都還未發(fā)聲,她倒先沉不住氣了,看來今日叫我來此,不是為了賞花,興師問罪才是真的。
慧妃一遍遍得派人催促,其目的想必也是此意,不過任憑她們?nèi)绾挝勖镌熘{,只要元美人不親自張口為自己開脫,她身上的嫌疑是洗不清得。
“既然錢嬪手中并無證據(jù),那就請別在說什么陷害之詞,后日便是天壽節(jié)了,若各國使臣進(jìn)宮聽到宮內(nèi)流言四起,不知會做何感想。”我拈起一塊糕點(diǎn)送入口中,眉眼帶笑,聲量頗輕得對著錢嬪道。
錢嬪眸色一暗,正欲開口卻被慧妃揚(yáng)手打斷,“好了錢嬪,你就少說幾句,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爭的,平白傷了和氣。”
好一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慧妃娘娘,臣妾見那邊的桃花開得極好,還請娘娘準(zhǔn)予臣妾離席去瞧瞧。”
慧妃瞥了我一眼,端杯微微笑道,“本宮準(zhǔn)了。”
“謝娘娘。”
自出亭之后,好似有一道目光時刻尾隨著我,不用猜我也知道那目光得主人是誰,除了慧妃怕是在無別人會如此警惕我了吧。
看來經(jīng)過元美人一事,她已經(jīng)開始對我起了疑心,如若不然她方才也不會含沙射影的說出那一番話來,還是我太心急了呢。
“娘娘。”
“如何了?元美人可有什么異動?”我折下一枝開的正艷的桃花,夾在指間把玩著,壓低了聲音問向身后剛至此地的紅英。
紅英佯裝為我整理披風(fēng),將她所見之事一字不漏的全都轉(zhuǎn)述于我,我聞言皺了皺眉頭,接而幽幽地嘆道:“她現(xiàn)在才開始后悔沒對本宮說實(shí)話,已經(jīng)晚了,那你可有打聽到戶部尚書最近去哪了嗎?”
“回娘娘的話,那戶部尚書已經(jīng)有好幾日未進(jìn)宮了,就連其府里得下人都不知其行蹤。”
“是嗎?”我挑了挑眉,繼而撇唇輕笑:“既然他不在府里,那待他回府你再將東西送去好了。”
“奴婢遵命。”
紅英剛應(yīng)聲退下,身后便再次傳來細(xì)微腳步聲,我緩緩轉(zhuǎn)身,扶著手中桃花,勾了勾唇角,“陸嬪怎的也出來了,莫非也是來看花得嗎?”
“這御花園得花有什么好瞧得,瞧來瞧去還不都一樣。”她抬手拍去肩上得落花,不咸不淡地回。
“既然陸嬪你的心思不在這花上,又為何會應(yīng)邀來此?”
她四下張望了番,接而湊近我耳邊低道:“我來是想要告訴你,我已經(jīng)想好如何扳倒慧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你言下所指的東風(fēng),莫不是在說我?”我斜目看她,只見她水眸低斂,唇角含笑,心下已明大半,“即是如此,那計(jì)劃是什么,你該知道自前幾日她中毒一事后,寧和宮那邊戒備心重了不少,再者后日便是天壽節(jié),你現(xiàn)在下手是不是急了些?”
她挪步移身,抬目望天,“若不賭一賭,怎會知道結(jié)果如何。”
我聽此撇了撇唇,接腔詢問:“那你打算用什么來賭,性命嗎?”
“不是。”她回眸看我,眸光陰冷卻又隱含不忍之意,“我想拿這宮中女子眼中最在乎,最重要得一件東西來賭。”
皇寵?不,不會,她早已無寵,又怎能在一夕之間復(fù)寵施計(jì),若不是皇寵,那會是什么?最在乎得東西,難道她
思及此處,我猛然轉(zhuǎn)身,不可置信得看著她,良久才擠出幾個字來,“你該不會是有有了身孕?”
她不吱聲也不搖頭否認(rèn),看著她靜如止水得神色,我只覺自己心里劇烈地抽痛了一下,倘若真如她所言這般,她為何不先告訴莞辰,而要將此事告知于我?難不成她真想為了一個慧妃,拋棄腹中骨肉?
她好狠的心吶,所謂虎毒還不食子,她居然想犧牲自己的孩子扳倒慧妃?
“值得嗎?”
她皺眉不解,“你指什么?”
“我是問你這么做,值得嗎?”我目不轉(zhuǎn)睛得瞧著她,卻終是無法從她面上瞧出一絲端倪,“你該清楚若皇上得知你懷有身孕,封妃之路指日可待,后宮嬪妃哪個不希望母憑子貴攀上高位,而你卻偏偏想借此事犧牲前途加害他人,你腹中孩子何其無辜,一定會有別的法子,既能保全你們母子,又能斗垮慧妃的辦法。”
她聞言勾唇一笑,笑得蒼涼,“你覺得就算我說了,我腹中孩子就能活得長久嗎?別這么天真,皇上即位多年,后宮嬪妃皆無所出,就算有了不是流產(chǎn)就是失足,后宮眼線眾多,連太醫(yī)院也不例外,能瞞得一時也瞞不了一世,總有一日會失去,我又何必緊抓著不放。”
“你既決心已定,那我也不好在說什么,需要我做什么就開口吧,若我能辦到必定全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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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眉長舒了口氣,苦澀地笑了笑,“也沒什么,最近宮門看的緊,就是想讓你給個機(jī)會罷了。”
“明白了,我會吩咐下去的。”
“那我就先走一步。”
她頷首施禮,語畢便頭也不回得離去,看著她得背影,我竟是頭一次對她生出憐憫,我失子時痛不欲生,可如今她得子嗣竟是這般得不在意,她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