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馳仁”被抓后,很快就招供了自己在京中行騙的事,真相頓時大白,消息傳出,京城嘩然。
謝蘭馨一家自然在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
把謝安遠之前認罪的事,和“吳馳仁”的供訴結合起來,這件事情就很清楚了,讓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吳馳仁”的騙術其實也并不是十分高明,不過是和同伙在觀察了一番后,在那些看起來富貴、愛夸夸其談又好面子,對著同窗好友時一臉自信、背地里卻為科考擔心的人面前,故意演個雙簧,表示自己有門路,只要文章不是寫得太差的,就肯定能中這次的會試。
謝安遠在京中三年,別的沒有什么長足的長進,吃喝玩樂等方面卻已非吳下阿蒙,他的四季衣衫是謝府提供,雖不是十分的華貴,但也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尋常出手又大方,因而他是最先被盯上的其中一個。當然,平素和他往來的那幾個舉子,也一應被盯上了。
“吳馳仁”踩過點后,知道這些人都是些小有資產,又沒什么背景的,謝安遠背后的謝府,雖然后臺挺硬,但謝安遠本身說來不過是謝府的一個遠房的族親罷了,且聽他平時的言語,似乎關系一般,而其他幾個舉子,要么是外地的富家子,要么就是本地的沒落官宦子弟,都是些上不上下不下的人物,本身的學識屬于半桶水晃蕩的那一類,不動他們的腦筋,動誰的腦筋。真的受大家族重視的出息子弟,“吳馳仁”才不敢下手。因此上,其實謝安遠被盯上,與他平日的為人有很大的關系。
一切都安排好后,“吳馳仁”和幾個同伙便開始了行動。
于是,謝安遠等人“無意”中聽到這么個能中會試的“小道消息”,又聽到“有人”悄悄議論說“吳馳仁”就是今科主考官禮部的吳尚書的侄子,便都信了。
幾個舉子就抱著試試看的心去跟“吳馳仁”交好,又試探地問起這個門路的事,“吳馳仁”故意推脫,矢口否認,一直吊著他們的胃口,又故意“背后”抱怨,說不該酒喝多了說漏嘴什么的,讓他們就更加相信有這么一回事了。于是,他們更是一團熱火地去請“吳馳仁”喝酒、玩樂,一步步地與吳馳仁“親熱”起來,不久便成了好友。
于是么,謝安遠幾個舉人的財物,就在“吳馳仁”“十分不情愿”的情況下,都到了他的口袋里了。
在這期間,謝安遠本來也沒有十分熱心結交“吳馳仁”。他知道可以買通考官后,曾想過謝安歌和吳尚書挺熟的,要不要通過他去結交主考官。
只是后來又想著謝安歌自己有兒子,又有這么多族兄弟,憑什么為他去做這樣的事呢。再說,謝安歌這個人,在他看來,很是死板,對兒子都說什么,能告訴你考官的偏好,就已經算是盡心了這樣的話,又怎么會做收買考官的事,就算他真收買,照他那個大義凜然的樣子,為了不走漏風聲,也不會告訴他。
而且,他總覺得,謝安歌不是很高興他考中進士的樣子,不然,為什么上次會試的時候,他一點不上心,而且這么多年,也沒有怎么指導自己,都是靠自己和別人會文什么的來學習,弄得自己進步不大,要不然也不會想著走捷徑了。
還有啊,謝安歌把他自己的兩個兒子都送進了最容易出進士的齊賢書院,卻沒有把自己和自己的兒子送進去。要不然,他也不會比云軒差的啊。在年后,云軒和他們一起備考的時候,他就和謝安和等人感受到了和謝云軒的差距,他不想著自己這三年沒有用心,只覺得是謝安歌沒有盡心。
卻不想想,謝云軒兄弟是自己考進齊賢書院的,并不是托了謝安歌的面子,而且謝安歌平時也不是不指導他,只是他經常和那些所謂的文友們進行所謂的會文。而謝安歌雖說算不上什么重臣,但好歹如今也是個四品的官了,那有那么多的時間留給他,天天上趕著的指導他。畢竟不過是個族兄,又不是親弟弟或者兒子,為人兄長為人父親的要加以管教。再說,謝安歌也好言說過他多次了,他自己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又怎能怪得旁人。
謝安遠的這些想法,虧得沒叫謝蘭馨一家知道,不然真的會放手不管,隨他去死。
盡管如此,謝安遠因為聽信吳馳仁的謊言,逐步上當,把身邊的財物,基本拿去買這個“名額”,結果買回來一場大禍,還是讓鐘湘對著謝蘭馨罵了好幾句“沒長腦子的糊涂蛋”,要不是因為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都被牽連著,鐘湘真想不管他。
但現在卻脫不了這層關系,哪怕現在就叫族長把謝安遠一家除族呢,也晚了。
謝蘭馨礙于畢竟是長輩,不大好說什么,再說,她看她娘的神色,就知道,等這件事情平息后,肯定會有后招等著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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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前,謝蘭馨還會想著勸勸娘,給他們留條路,但現在,謝月牙已經把自己對她的這么幾年的交情一次性的磨光了,她不煽風點火已經不錯了。
族長謝安車知道真相后,幾乎氣得吐血,怎么有這么一個糊涂的族弟,舞弊也就算了,還被人騙,真是傻到了極點。
只是現在,還要先把人給撈出來,這不能不叫人更加郁悶。
刑部和大理寺那邊,經過一番審查,所有的證據都表明,吳尚書并沒有收受賄賂,一切不過是騙子行騙時故意攀附而已,因而吳尚書很快被釋放,并官復原職,其他受牽連的學子也同樣被放了出來,謝安歌等人還有那么多的旁證,可證清白,自然也在釋放之列。至于謝安遠,不好意思,雖然他是受害者,但他想要舞弊卻是實情,自然沒被釋放,至于刑罰,還沒有最終決定。
一場舞弊案,變成了一場詐騙案,這當然讓許多人慶幸,也讓許多人不滿。
特別是謝安歌,因著謝安遠的緣故,還是被攻擊,說盡管沒有充足的證據,但既然謝安歌和吳尚書的交情在那里,有那么多的謝家人考中,還是有嫌疑。
為謝安歌說話的,當然就要說,沒有證據,憑猜測臆斷,就和以莫須有罪名殺人一樣。
而外面的落第舉子,得知這么情況,許多人也是極為不滿的,又有人鼓動,因而又鬧起事來。
謝蘭馨一家日日等著案子判定下來,眼看著局勢一步步往好里走,府上人人都添了笑影,等到了消息傳來,說謝安歌等人將要被釋放出獄,更是除了謝安遠這一房外,人人歡喜,都只等著正式文告出來,到了那個日子,舉家去接人。
待聽得外面又亂了起來,謝安歌他們暫時不能從獄中脫身,闔府便如滿盆子火澆了冷水,無人不沮喪,都擔心這案子又要反轉了。便是謝李氏、謝月牙等人初時有些幸災樂禍的想頭,但一想謝安歌出不來,謝安遠就更加無法可想,也都是心有不甘的希望他們能早日出獄的。
一時間,寧國公等人又忙著奔走起來。
顧謹也不料臨了臨了還有這樣的變故,見謝家闔府憂心忡忡,也緊張起來,回頭便問計于祖父舅舅他們。他心下有些懷疑,吳王動了手腳,故意不叫事情好好的解決。
對于他的懷疑,吳王卻淡定得很:“你這小子,怎么總把我往壞里想,都說了要報恩的,哪有故意折騰恩人的理。”
顧謹便道:“前頭不是還放縱了‘吳馳仁’幾天!若不是被我偶然間遇上,還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才能叫人抓住他呢。”
吳王便笑道:“真是傻小子,若不是我故意引路,你真當你這般運氣就找著了?”
“看,你自己也說了吧?”顧謹不滿地道,“舅舅你究竟想折騰些什么?”
吳王看他的樣子,便不逗他了:“我也只是在吳馳仁這里卡了卡,好叫那些跳梁小丑都跳出來,哪有故意為難恩人的意思。若不是存心報恩,我只要不出力去尋訪,就憑你自個兒和謝家那些人,難道真有那么容易就尋到線索?還不是要拖延良久?”
顧謹覺得也有理:“但是現在這情形,謝家又如何脫身呢?”
“放心,快了,皇帝不是傻子,他也知道風聲,一定會做出正確決定的,某些人恐怕希望要落空了。”吳王安了顧謹的心,又道,“我說你這小子,這么為謝家擔憂做什么?聽說你和謝家那個丫頭相處得不錯,難不成看上了她了?”
顧謹又羞又惱:“舅舅說些什么呢!怎么能拿人家女孩子開玩笑。”
顧守業也看了吳王一眼:“別拿小兒女取笑。”
吳王便攤攤手:“這有什么啊,大不了聘了那丫頭來就是了。”
“舅舅!”
顧謹被吳王這么一鬧,便忘了問清楚這里頭的究竟。等吳王辭別后想起來,不免暗罵這個舅舅滑不溜丟。但也明白舅舅并不愿說清所有情況,想來問祖父和表哥也問不明白的,只能自己揣測了。
心下不免也有些懊惱,自己還不夠能干,還沒到長輩把所有事都告知自己的時候,便只有靜下心來,好生再去努力。
在這一片紛紛擾擾中,皇帝很快就下了圣旨,獄中所有與舞弊案有關但查無實證的都釋放出去,并定于三月二十四日,本次科考的舉子重考一場,屆時,由皇帝當日親自出題,寫策論一篇。若落第舉子中,在此次表現出眾,便可參加殿試,而已經上榜的,若答得不好,也當黜落,若有明顯文才不足的,便以科舉舞弊論處。
圣旨一下,議論紛紛,但朝堂上暫時都閉了嘴,舉子們也不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