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流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凌素的身上,聽到白笙的話后,不禁眉宇一蹙,旋即語氣平淡的說道:“既然是白公子抓到的,那就由白公子代為處理吧!”
話音落下,錦流年將竹竿再次放回到石頭上,繼而起身走到了凌素的身前,眸子一瞬不瞬的睇著她,即使不說話,凌素也能夠感覺到錦流年身上傳來的淺淡怒氣。
“回吧!”
少頃,錦流年似嘆息的說出兩個字,目光在凌素的身上移開后,徑自率先邁步前行,凌素對著白笙等人客氣的點了點頭后,連忙小跑追上,待與身后的白笙有一段距離后,凌素才焦急的開口說道:“那個,剛才那些人都是他的,不是他抓到的!”
凌素著急之下,說的話就有些驢唇不對馬嘴,但錦流年卻目光一頓,斜睨著凌素,垂眸點頭:“我知道!不是讓你吃過藥后就離開的嗎?”
一聽錦流年帶著逐客令的語氣,凌素立時臉上輕閃過愁緒,咬了咬牙,語氣帶著祈求,說道:“公子,你能不能讓我跟你一段時間,等我身體好了,我就離開。我保證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的,你身邊正好沒有下人,我可以照顧你!”
“我不需要!”
錦流年眸子中凜著鋒芒,對于凌素的毛遂自薦,顯然有些抵觸。此時此刻,他開始有些后悔當時讓凌素進入他廂房的舉措了。
凌素望著錦流年步伐突然加快的身影,眼底的落寞更加明顯,她現在回不去凌家,而且也不能隨意的在外面拋頭露面,畢竟暗處想要解決她的人還有很多,她身無分文,確實無處可去。
眼看著錦流年的背影即將要消失在眼眸中的時候,凌素猛地疾風追尋,當錦流年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臉色越發沉靜的時候,回眸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眼前一花,定睛凝神的時候,就發覺腳凌素正跪在自己的腳下,期期艾艾的看著他說道:“金公子,我知道我們萍水相逢,你沒有救我的必要,但是我求求你,只要讓我這段時間跟著你就好,不管做什么我都不會有怨言的,等這段時間過去后,我會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求求你!”
凌素挺直著脊背跪在錦流年的面前,明明是卑微的求著他的相助,但是錦流年卻從她噙滿哀傷的眸子中看到了倔強和堅韌。
那種讓他極為熟悉的精芒竟讓他腦海中猝然竄上了一抹身影,一抹他曾經說過要徹底放手的身影。
錦流年垂眸看著凌素,心底有些惱意,卻更多的是無可腦和。如果她是面含淚珠的祈求自己,也許他依舊會冷心冷情的拒絕,可就是因為她眸光中的堅韌和隱忍,讓錦流年想要拒絕的話徹底僵硬在嘴邊。
曾幾何時,這樣的光芒他也在一個人的眼里看到過。甚至,他曾經天真的以為,或許他也可能會有陪伴在她身邊的機會。
思緒飄飛的錦流年,一言不發的睇著凌素。但是那雙沒有焦距的眸子,讓凌素的心緊緊揪著,他在想什么,他又在透過自己看著什么?
“回吧!”
少頃,當凌素的心幾乎緊張的要跳出嗓尖的時候,就聽到錦流年帶著一聲嘆息的聲音想在耳邊。
凌素抬眸詫異的看著他,還沒等問他這句話的意思時,就聽到錦流年開口:“希望你不會打擾我太久!”
微微一愣,旋即凌素就驚喜的看著錦流年前行的背影,這么說來他是答應自己了!邊想著凌素就從地上快速起身,跟到錦流年的身側時,望著他的側臉,有些動容的說道:“謝謝你!”
“不必謝我,你應該感謝你有一雙和她相似的眸子!”
她?誰!
這一刻,凌素心頭忽而有些惆悵劃過,原來他把自己當成了別人的替身。但是沒關系,她只要短時間的安全就好,等著她回到凌家奪回一切的時候,也一定會感謝他的收留!
凌素嬌小的身板跟著錦流年亦步亦趨的走在小鎮的街頭,當兩人的身影漸漸沒入在人海中的時候,街頭的另一邊白笙的身影慢慢浮現。
“爺,他們兩個的關系挺奇怪的!他的身份還要不要查?”徐風站在白笙的身邊,同樣看著前方人頭攢動的街頭,心里對錦流年的懷疑不減反增。
白笙側目,“他姓金,去查江湖中所有金姓人家,可有他這樣的人物!”
“爺,那個女人呢?”
“不必了,一個能給男人下跪的女人,不是乞求他的錘煉,就是期盼他的收留!不查也罷!”白笙面面俱到的分析著,而他的確說對了,凌素確實是在期盼著錦流年的收留。
可是,當未來他得知了凌素真實的身份后,就會后悔今日他對凌素的不屑和忽略,當然這是后話!
回到酒樓后,錦流年命掌柜的再次開了一間房,由于小鎮上突然有很多江湖人士到訪,所以難得酒樓的廂房不夠用,最后還是掌柜的想盡辦法,才在錦流年隔壁的隔壁給凌素要了一間房。
雖然不是緊鄰的房間,但是至少距離不算太遠。凌素對此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暗中看著錦流年,眼底還是有些失望。
但仔細想想,他們兩個如果真的共處一室的話,也許確實不太合乎情理。
廂房中,凌素率先跟著錦流年回到了他的房間,走在后面關上房門后,望著錦流年的背影,忍了忍才說道:“公子,其實我是……”
“我對你的身份不感興趣,回你的房間吧,所有的費用都算在我這!”錦流年側臥在軟榻上,雙眸緊閉眉宇蹙攏,對于凌素要開口說的話,他顯然不放在心上。
凌素站在房門口,看著錦流年這般疏離的態度,心頭感覺極為失望和難過。她只不過想告訴他自己的身份,結果卻換來他這樣的冷言冷語。
錦流年不知道的是,他越是這般疏離,在凌素的心里,對他就產生了無法抑制的好奇和好感。
因為她的身份使然,這么多年來,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無一不是因為她的身份而討好甚至對她求愛,但是真正想要和她共度余生的,只怕根本沒有。
她的身份注定了在這片江湖上,想要找到情投意合的男子,難上加難。
雖然現在她徹底脫離了凌家,但這并非是她的本意,即便她曾經對自己的身份有過排斥,可她不能任由別人陷害她,最后還要對她趕盡殺絕。
她雖然性子淡漠,但卻不能容忍這樣的背叛。尤其是對方還是她一心對待的親妹妹。凌靜,你太讓我失望了。
當細小的關門聲傳到錦流年的耳中時,他才緩慢的睜開眸子,眉宇間的疲憊和煩躁越發明顯。有時候人心真的是不受控制的。
他明明不想多管閑事,卻總是因為某個相似的情形下,讓他失去了冷靜。
這女子看樣子身懷武藝,而且從昨晚上被人追殺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觸犯了別人的某些利益。否則在江湖中,如果不是大殲大惡之輩,完全不會被人追殺到這般狼狽的境地。
凌素!
凌……凌家?
難不成她和這群集結的江湖人士所要去往的凌家有關?他從未涉足江湖,所以對江湖的事鮮少了解,但同樣的道理,江湖魚龍混雜,若是想要知道什么消息,稍微打聽一下便能聽出個大概。
錦流年對凌素的身份的確不感興趣,他只在意她是否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產生這樣想法的一瞬間,錦流年唇角劃過輕嘲的笑意,自從離開了封夙之后,他倒是將孑然一身的現狀執行的相當徹底。
曾經對于身邊之人的事情那般上心的情況,也是不復存在了!
凌素低著頭回到房間后,抬眸就看到軟榻上正擺著兩套干凈整潔的衣裙,見此不禁眼眶一熱,看來他并非表現的那般無情。
凌素坐在榻邊,手里慢慢摸著衣裙,隨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抱起衣裳,走出了房門。還不到用膳的時間,是以酒樓大堂略顯空曠,只有幾桌客人正圍在一起閑談著。
“掌柜的,這衣服是……”凌素抱著衣服走到柜臺前詢問了一句。而掌柜的看到后,就連連笑著說道:“這是天子三號房的客人給你準備的!”
天子三號房?
她怎么記得金公子是住在天字一號房的!
“這,難道不是一號房的?”
掌柜的聞言就搖頭,“不是,是三號房以為姓白的公子給你準備的,說是如果你問起,就當送給你和一號房公子的禮物!”
凌素一聽,頓時就垮下了臉頰,垂眸深吸一口氣后,揚起有些尷尬的笑,說道:“掌柜的,能不能麻煩你將這兩件衣物幫我換一下,我想要兩套男裝,大小和這個一樣就好!”
“哦?這樣啊,那……”
“我初來乍到,對咱們小鎮不太了解,這衣服的是還請你……”
掌柜的見凌素臉上還噙著少許的不好意思,一時間也沒多想,熱情的點點頭:“可以可以,既然這樣那可能要下午的時候再給你送去!”
“好,我不著急!謝謝!”
凌素將衣物放在柜臺上后,轉身就要走上樓梯,恰在此時,樓梯上方有人漫步而下,見到凌素的時候,笑著說道:“第一次看到有姑娘不愛紅妝愛男裝,白某真是大開眼界!”
凌素謹慎的看著白笙,她上樓,他下樓,此時就算她想躲藏也無處可去。只能硬著頭皮上去,對著他點頭示意,“讓白公子見笑了,不過還是多謝你的衣裳!”
“姑娘不必客氣,這也多虧了我和金公子一見如故,如今送兩套衣服而已,小小意思!”白笙手中搖著一把水墨畫紙扇,凌人的氣勢看起來還是有些富家子弟的豪爽。
凌素側身讓開樓梯,和白笙錯身而過的瞬間,白笙的目光悄然打量著她的臉蛋,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近距離的觀察下,甚至能夠看到她臉蛋上凝脂般的肌膚,細膩的連毛孔都看不到。
一雙水潤潤的眸子還噙著點點的驚慌,柳眉天成,宛若遠山。
這樣的體態和風姿,會是平常百姓人家的女子?他不信,由此可見,金公子必然身份也不一般。
白笙自以為是的暗自思忖,當走下樓梯后,便聽到身后快步跑上樓梯的聲響,回眸恰好看到凌素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身邊的徐風也回眸看去,不禁冷笑:“還真是個主動的人!”
雖然江湖中的女子大多豪爽清朗,但是真正看到這樣的女子男人投懷送抱,徐風眼里還是有著不屑。
打從他們看到了這女人當街給金公子下跪后,就對她的印象停留在投懷送抱的階段,也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大意,就是錯過。
接下來的三日時間,錦流年重復著每一日都會到湖邊垂釣的習慣。天氣似乎越來越沁涼,而他不論走到哪里,身邊總會有一個嬌小的身影亦步亦趨。
若是外人看去,定是以為這男子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而這總是跟在他身后的小跑的女子,便是服侍他的婢女。
彼時,凌素站在湖邊吹著瑟瑟的冷風,水潤潤的眼眸看著錦流年的背影,湖水被陽光折射的光暈有些晃眼,微微瞇起眸子,凌素的心緒也漸漸如同冰湖般,愈發沉涼。
她都失蹤了好幾日,難道清風和潤雨都沒有發現嗎?會不會是他們也遇到了什么不測?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回到凌家的希望就越發渺小了。
那晚她被人追殺的時候,一路上也有暗中留下記號,如果清風和潤雨出來尋找她的話,一定會看到的。但是這已經過去了三天,他們都沒有任何消息和動靜……
想到這里,凌素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不然她現在的境地豈不是變成了茍活!
“快,你們快一點!”
正當凌素的心情有些悵然,而錦流年則巍然不動的坐在湖邊的時候,從街頭來時的方向漸漸傳來了馬蹄聲。
兩匹高頭大馬哼哧哼哧的拉著后面的馬車,而駕車之人還面帶急色,不停的揮著馬鞭。至于那一聲催促,正是從馬車內傳來的。
隆冬學季,青石路面上堆積著未化的白雪,已經被踩實的雪地,馬蹄踏在上面傳來咯吱咯吱的清脆響聲。
錦流年聞此不動聲色,但凌素卻蹙眉警覺地看著馬車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這周遭乃是小鎮的郊外,距離城中走路的話大概需要半個時辰。
而且就算是出城的話,也不是這個方向。這樣一想,凌素就感覺眼前越來越近的馬車,是沖著他們來的。
“公子……”
凌素面帶緊張在錦流年身后喊了一聲,哪知道錦流年依舊一動不動,捏著竹竿的指尖都被素冷的空氣凍的有些發紅,但卻依舊鎮定如常。
“若是害怕,你就離開!”
錦流年的話,讓凌素倒吸一口冷氣,但是卻沒有任何遲疑,她如果要離開,肯定不會是現在。
這馬車上的人不知來意是好是壞,她自認為自己也不是臨陣脫逃之人,既然他都不離開,自己也沒必要膽小如鼠了!
凌素上前兩步,目光更是緊緊的盯著馬車,這幾天她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手臂上的傷口也開始結痂,如果待會要打起來的話,她應該也能抵抗一陣子。
“吁——”
馬車韁繩被人狠狠的拉扯著,馬匹嘶鳴著停在了湖邊的空地上。就在馬車還沒停穩的時候,從馬車內瞬間就跳下了一個人,身上穿著府衙知府的官府,提著衣擺著急的跳了下來,潤滑的雪地中甚至險些栽倒。
凌素自然也認得知府的官服,心底微微詫異,他們最近沒干什么事,怎么會把知府給引來?
知府下了馬車后,舉目四望,目光自然而然的越過了身形嬌小的凌素,當看到正坐在湖邊垂釣的錦流年時,立刻小跑上前。
“站住!”
凌素心里的詫異越來越多,但是看到知府跑了過來,依舊是戒備的喊了一句。眼眸還在他身后的幾名衙役身上來回巡視。
知府對于凌素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從湖邊一路跑到錦流年垂釣的地方,在凌素戒備的神色中,忽然躬身抱拳,“下官參見錦王,不知錦王蒞臨小鎮,怠慢之處請錦王恕罪!”
錦王?!
空氣中的氣氛似乎越來越冷滯,凌素怔愣的目光看著知府,旋即又望著錦流年,他是錦王?
當初封后大典上,被皇上直接冊封為錦王的錦瀾山莊莊主錦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