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兩人也告別了。
跟司徒靜簡單的說了一句“本皇子在府內等著姑娘的消息。”火炎燁一甩袖,轉身就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隱沒在風中。
院子裡再次恢復了平靜,只偶爾又聽聞幾聲屋裡女人悽悽慘慘的哭笑聲。
洛傾城努力地摒棄著呼吸,悄悄地將大半個身子依靠在一旁的凌皓墨的身上,微微擡起右腿鬆了鬆。在這牆頭上趴了許久,連腿都蹲麻了。
苦皺著張臉,卻又不敢發出一點兒的聲音,生怕引起院子裡那司徒姑姑的注意,只得咬著牙堅持著。只待那司徒姑姑進了屋子,或是走遠些,他們便能輕鬆離開了。
可洛傾城如意算盤打的好,卻不知自己的底細早已被人都瞭解了個一清二楚。她輕呼了一口氣,轉向看著凌皓墨,剛伸出手指稍許戳了他一下,便聽見院子下方傳來了一道清幽的女聲。
“下來吧。”低沉的嗓音不同於方纔,此刻卻顯得極爲的平穩,波瀾不驚。
可卻是讓一直躲著的洛傾城嚇了一跳,她可是沒有聽錯,剛纔說話的,應該就是那個司徒姑姑吧!
難道她早就知道有人躲在牆頭了?
洛傾城心中猶豫,頗有些忐忑地朝著院子下方探了探頭。不知何時,院子裡的燈光又變得稍暗了些,一時間也未尋到那司徒姑姑的身影,黑漆漆的一片,看著讓人膽顫。
緊緊地抿著脣,側眼看向凌皓墨。
下不下去?
那司徒姑姑和金納軒、火炎燁都有著密切的關係,定也不是個一般人。她若知道他們兩人一直躲在牆頭,幾乎將他們所說的話都聽了個大半,會不會一狠心便將他們滅口呢?
雖然好奇……可也不至於搭上兩條命吧?
洛傾城仔仔細細地盤算了一遍,始終覺得就這麼下去太危險了,朝著凌皓墨看了一眼,默默地搖了搖頭,便索性一下子坐在了牆頭上。
不下去!
“看了這麼長的戲了,也不累?不如,下來喝杯茶吧。”而就在這時,司徒靜的聲音卻是再次響起。院子裡又傳來一陣輕促的腳步聲,不過片刻的功夫,整座院子便被燈光所照亮。
洛傾城不費一點兒功夫的便瞧見了那穿著一身宮裝的司徒靜,正站在這院子中央,而她的手上提著一支鮮豔的宮燈。而在她的周圍,則也是分別點上了幾盞紅燭。
司徒靜原是正背對著他們,不過一會兒便是轉過了身,正對了他們。
燭光之中,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洛傾城抓著瓦片的手不由一抖。
瓦片自手心滑落,瞬間掉落在了地上,碎成幾半,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好嘛,這回是躲也躲不掉了。
洛傾城頗有些懊惱的合了閤眼,拍了拍手,便拽著凌皓墨的衣服,輕聲說道:“咱們還是下去吧。”
一雙杏眼中閃爍著光澤,暗藏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果斷,倒是讓凌皓墨忍不住地勾了勾嘴角。
微微點頭,
一手攬住她的細腰,一用力便已是騰空而起。待洛傾城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安然落地。
“司徒姑姑。”凌皓墨上前一步,將洛傾城整個人都攔在了自己的身後。薄脣微啓,清冷的聲音緩緩而出,正如此刻的月光般幽靜。
再是微微拱手行禮,著實讓司徒靜覺著稍許舒心了些。
她一擡手,便自顧自地朝著院子中央的那處石桌走去。
凌皓墨順著她的方向望去,石桌上正好擺著一套茶具,目光收回,又對上司徒靜略帶探尋的眼神。
“既然都已經來了,便來坐坐吧。”司徒靜低沉的聲音響起,眸光一斂,將手上的那支宮燈小心地放置在了地上。這才又斂起寬袖,將石桌中央的茶壺拎起,細緻而緩慢地滿上了一杯。茶杯倒像是上好的碧玉製成的,溫茶映著黃澄澄的燭光,更顯得那碧玉杯剔透瑩人。
她放置脣邊,輕輕抿了一口,熱氣蒸騰,順著微風飄揚而上。
靜默了良久,她才又擡眼看向了幾步之遙的凌皓墨和洛傾城。嘴角微勾,目光清冷的說道:“怎不過來喝杯熱茶?”
聽不出威脅的口吻,洛傾城的心裡又是打起了鼓。
他們蹲在牆頭聽了那麼久他們的秘密,不是應該被人逼著封口才對嘛?哪還有人能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還請人去喝茶的?
疑惑地側眼看了看凌皓墨,剛要開口,卻被凌皓墨一手相擋,搶去了話頭。
“既然司徒姑姑相請,某便厚顏敬之。”凌皓墨看了洛傾城一眼,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別說話,便大步地朝著那石桌的方向走去。
洛傾城明白,當即緊緊地抿上了脣,斂眸連忙跟在他的身後。
一擺衣襬便落落大方的坐在了石凳上,只是當洛傾城要坐的時候卻又被凌皓墨伸手攔住。
司徒靜又沏了一杯茶,正巧遞給凌皓墨,順著擡眼便看了眼洛傾城。略帶戲謔地口吻說道:“怎地不坐?”
洛傾城一愣,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又將目光投向凌皓墨。
“石凳太涼,她身子不好。”凌皓墨壓低著嗓音,簡言意賅的說道。
洛傾城聞言卻是心裡有些著急了起來,暗自瞪了凌皓墨一眼。他們現在可只是普通的侍衛和侍女的身份啊,如此大膽的秀恩愛真的不怕被司徒姑姑懷疑嗎!
接受到洛傾城的目光,彷彿就像是看一頭豬一樣嫌棄的表情。凌皓墨的臉上神情一僵,側過頭轉而看向了司徒靜。握起手中的茶杯,送至脣邊,輕輕地抿了一口。
司徒靜仔細地看了一眼兩人,未置一言,彷彿是對他們的身份並不感興趣。只端著手中的茶杯,指腹細細地摩挲著上面略突起的紋路。
不知道司徒靜這麼做有何意思,洛傾城卻也不敢多言,只好安安靜靜地在一旁站著,暗地裡又是偷偷地打量著她。
過了良久,司徒靜這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擡眼看向了凌皓墨,說道:“你們,是金納軒的人吧?”
見司徒靜說出自
己的身份,倒是讓洛傾城一愣,待她垂下頭看了幾眼自己身上的衣飾,又擡頭對上司徒靜的目光時,便又聽她說:“這是戈國皇族侍隨特製的衣服。”
算是略作解釋,過後,她微微凝了凝眉。“既然是他的人,若是爲了保護他……而跟到這裡來,倒也罷了。”她說著,便緊緊地盯著凌皓墨。
目光瞬間變得幽冷起來,似乎也藏著警告之意。
頓了一頓,看著凌皓墨的神情,像是要從中看出什麼才肯罷休。
奈何凌皓墨臉上罩著面具,他又是極能掩飾情緒的。此時微微低垂著頭,眸光微斂,一臉木然的神情,一時間也未令司徒靜看出什麼。
“可若是想要擅自在這宮裡做些什麼,可別怪到時姑姑我不護著你們。”司徒靜緩緩地說著,說的極爲的輕。她端起茶杯,將剩餘的茶全部一飲而盡。
茶盅砰地一聲,被磕在了石桌上。
夜深,冷風四起。
吹拂著不遠處的樹葉,沙沙作響,鼓動著一旁將要燃盡的紅燭,燭光搖曳撲閃。
“不知姑姑說的是什麼……不過,我們本無意跟蹤姑姑,只是在這宮中迷了路……”凌皓墨微微挑眉,接下了司徒靜的話。
而洛傾城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纔,司徒靜是真的把他們兩當作了金納軒的貼身侍隨吧?
這樣的話,就是沒有認出她來咯?
這樣想著,頓時稍稍地鬆了一口氣。悄悄看了凌皓墨一眼,便又快速地將目光投向了遠處。
“迷了路?”司徒靜輕念著,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尋思著凌皓墨是否在說假。
“是,還請姑姑爲我倆指明前往宴會的路。”凌皓墨微微點頭,話語中帶著誠懇和焦急。
司徒靜略帶疑惑的眼神瞥過他,最終還是指了一條路。只兩三句,言罷,便又自顧地握起石桌上的那一壺茶,慢慢沏上。
溫茶已失了溫度,她只輕抿了一口,便置著,不再拿起。
凌皓墨深深地看了一眼司徒靜,“多謝姑姑指路。”起身微微鞠了一躬,這纔給了洛傾城一個眼神,兩人站直了身子,便一前一後的快步走出了院子。
而司徒靜則是仍坐在那石桌之上,待到兩人出了院子,院門被輕輕地再次虛掩上,她這才起身。提著一旁地上的宮燈,又吹熄了四周的紅燭,便擡步向著身側的那間屋子走去。
燈光微弱,照著屋子,卻是又將它點的明亮了許多。
裡頭一襲紅色裙袍的女人,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臺銅花鏡座前,一手執著眉筆,一手輕按在眉尖,細緻不已地反覆描摩著。
彎如月鉤般細長的眉眼,高挺如玉般的鼻樑,一張如櫻花般瑩潤的紅脣……
“君不見,妾心昭昭……”女人安靜了一會兒,又忽地放下了手中的眉筆,站起了身子,揮舞著長袖。身子輕盈如燕,在那地方並不寬敞的屋子裡,翩翩旋轉起舞著。
燭光透著窗口的薄紗,紅影綽綽,越發朦朧交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