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站起來。
原本，她只是想抗議，她想改變唐北堯篤定的想法。她是清醒的！她很堅信，自己絕對不會變成和南溟一樣的人！
可是——
當她衝動地站起身，手不小心碰上剛放上茶幾邊緣的水杯……
“乒！”
杯子落地，瞬間碎裂。
整件事情，就在這聲碎響之後，似乎完全變了味。
“這是不小心……”喬慕侷促解釋，她想證明的事情，似乎正好證明了相反面，而她現在只能頹然地堅持，“我不是故意的！”
唐北堯只是看著她。
他的眸光微黯，眼底有掙扎、不忍、擔心……以及各種無法言明的複雜。但諸多的情緒閃過之後，他的目光，恢復了柔和與包容。
“我知道。”他點頭，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坐到身邊來，“你不是故意的。”
“不是這個意思……”喬慕沒有坐過去，只能站在原處乾著急。
他們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喬慕？”唐北堯又催了她一聲。
“叩叩！”
門上適時傳來兩聲敲響，恰好解了他們之間的僵持。
“唐少，”宋特助推門進來，微微頷首，“醫生到了。”
…………
“有一些軟組織的挫傷，傷到了聲帶，儘量不要說話，一兩天就好。”醫生很快檢查完，在隨身的醫藥箱裡翻找了一陣後，歉意擡頭，“我再配點活血化瘀的藥膏，晚點再送過來。”
“好。”唐北堯點頭應聲。
醫生這才收拾起醫療箱，只是臨走之前，又欲言又止地轉向唐北堯：“唐總，那個……掐脖子容易出大事！以後，儘量別動手了……”
他誤會了。
這情形，換做任何一個旁觀者，都會誤會——
一個被打砸過的辦公室、一個受傷的女孩子、還有明顯被男人掐過的脖子……怎麼看，都是唐北堯和喬慕發生了爭吵，然後唐北堯動了手。
所以，他說了任何醫生都會說的話。
唐北堯一愣。
他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卻沒有解釋否認，反倒是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醫生乾笑兩聲，提著醫療箱退出去。
“不是！”喬慕卻站起身來，她看不得唐北堯受這樣的誤會，試圖追上去解釋，“等一等……”可她喊不到人！
她的聲音太小，而且嘶啞難聽。
而且她這麼一追，原本夾在頸間的冰袋，也掉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
被她踢飛出去！
“喬慕！”唐北堯叫她，見她沒有止步，這回聲音倏地轉爲嚴厲，“回來！”
他低喝。
喬慕停腳，回身過去的時候，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寒芒。這是很陌生的眼神，他從未這麼看過她……那眼中的厲色，讓她本能地一顫。
“我只是想讓他別誤會……”喬慕解釋。
“不需要！”唐北堯沒好氣地打斷她，他看了看被她踢到角落的冰袋，又把目光折回到她臉上，“不管他怎麼想，都沒有意義。”
氣氛陷入凝滯。
半晌之後，還是唐北堯率先緩和下來：“我讓人拿冰過來，這回不要再扔了。”
“這是意外！”喬慕氣惱。
但是，唐北堯根本沒有聽她的，他越過她出去，吩咐宋特助送冰塊，然後又折返回來，坐在沙發上，一片又一片地，撿起被她摔碎的玻璃杯。
彷彿……
在撿起她失控的證據。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過了數秒，他才淡淡出聲，低頭看著那堆玻璃渣，“你放心，等解除了共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唐北堯，你不相信我？”喬慕氣急。
她原本的忐忑和歉疚，在聽到他最後這句話時，不由變成了惱怒……他不相信她？他寧願相信一本什麼古書嗎？
她沒有失控！
沒有變化！
一點都沒有！
“不是不相信你……”唐北堯輕嘆，他起身，按捺著自己的情緒向她走近，試圖抱著她安慰，“‘同化’不是你能感覺或左右的。我幫你，你會好的。”
喬慕猛地撇開他的手。
不行！
她必須把話說清楚！
“我不會被同化！也不會變成K先生那種人！”她再次強調。
唐北堯擰眉。
顯然，這並不能說服他什麼。
喬慕有些著急：“你想，如果我變成那種人，那齊遂把我打成這樣，我肯定早把他殺了……對不對？”而她現在什麼都沒做啊！
她甚至對齊遂沒有半點報復心理！
這難道還不能證明嗎？
“喬慕。”唐北堯的目光一暗，“我們不討論這種事。”
“你！”喬慕無言。
她的感覺，就像墜入一口深井，找不到任何攀附上去的路徑。或者說，就像感覺所有的努力，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他通通承受，但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認定了她急需救助，所以要把K先生找來。
“別生氣。”他的聲音頓了頓，“早知道你會生氣，所以我故意沒有告訴你。”包括對付K先生的計劃，全部都是瞞著她進行的。
“你不是要找K先生嗎？那讓我保持著這種情緒，他自然就會過來！”喬慕負氣地接話。
她有種頹敗和無力感——
她一直控制情緒，不想再見南溟，不想和K先生再有任何的瓜葛……她那麼小心翼翼，那麼百般注意，結果在他的計劃面前……
簡直像個笑話！
既然南溟會過來，她還控制什麼情緒？
“喬慕，那不一樣。”唐北堯無奈。他並不是簡單地要K先生找過來而已。
“一樣的！”喬慕仰頭對上他，眼裡平靜卻也決然，“我讓他出現，我逼他解除共生，我一樣可以做到！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沒有被同化！”
唐北堯沉默。
“午飯吃了嗎？你在這裡等我一起走，還是我先讓人送你回家？”良久，唐北堯才重新開口說話，卻已轉換了話題。
其他事，他不想多談。
“我要回家！”喬慕有些鼻酸，“我是正常人，不用送！”
…………
唐宅。
女傭抱了一堆毛線，去後院找人聊天。此刻，別墅裡只剩白十七一個，她正四仰八叉地倒在沙發上……看泡沫劇！
偌大的客廳裡，只有白十七的手機，不停播放出各種纏綿悱惻的聲音……滿滿的都是違和感！可偏偏，當事人卻是看得津津有味。
氣氛安逸。
以至於喬慕回來的時候，白十七隻是擡了擡眼皮：“顧斯庭說下午有事，來不了了。估計你打遊戲太差，他不想帶你！”
一邊說著，她一邊翻了個身，想要分享：“我剛下載了一部……”
“唐北堯要引出K先生的計劃你知道嗎？”喬慕打斷她，直截了當地詢問，一口氣說完，“研究組說解除不了我的共生，我會被同化，是嗎？”
白十七一愣。
她手機裡，泡沫劇裡的女主正哭得撕心裂肺，白十七的手不小心一抖，手機滑出去摔在地上，於是那聲音戛然而止。
白十七訕訕地起身：“你……知道了？”
她的目光有些躲閃，不敢去直視喬慕的眼睛，只是窘促地坐著，不停地搓著雙手。時不時地擡頭，再幹笑兩聲。
就連看到喬慕脖子上的掐痕，她也不敢多問。
不會是剛知道真相，和唐少打起來的吧？
不對！
唐少不會對喬慕動手……
“剛剛知道。”喬慕喃喃地答，心中微微發涼。
原來，白十七也知道。
她總算是明白了：這幾天，白十七一直陪著她，就是想讓她控制情緒，只做開心的事，從而忽略研究組的消息……
沒人告訴她，就瞞著她一個人。
她的情況怎麼樣，爲什麼不直接來問她呢？她自己很清楚啊！
她不服。
她也不甘！
默默地握緊了身側的拳頭，喬慕又突然開口：“你覺得呢？”
“啊？覺……覺得什麼？”白十七被她問懵了。
“你覺得我在被同化嗎？你覺得我會變得和K先生一樣嗎？”喬慕一步步逼近，“白十七，這兩天你幾乎都和我在一起，我是好是壞，你感覺不出來嗎？”
白十七訝然。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強勢的喬慕，接連的幾個問題，讓她措手不及。
她磕磕巴巴地迴應，無辜又委屈：“我也不知道K先生具體是什麼樣的人啊……那個‘同化’，是古書上寫的……”
這是真實的線索，大家沒有理由不信啊！
“什麼古書？”喬慕追問。
“具體我也不清楚，是紙質的，沒有電子版本，在研究組那裡……資料來源是絕對可靠的，不會有假。”白十七頓了頓，又瞟了喬慕兩眼，“別生氣啊……我覺得你也挺正常的。”
她和喬慕待了兩天。
除了感覺喬慕遊戲打得很差外，真的沒有半點兇神惡煞、嗜殺如命那種……
“不如……”白十七小心翼翼地提議，“找個研究員出來問問？”
“我見不到他們。”喬慕頹然地坐回去，自嘲地扯了扯脣角，“幾天以前，唐北堯就不讓我去見他們了。”那時候，她一點都沒多想。
她要怎麼證明研究組的人是錯的？
“呃……”白十七沉吟了兩秒，“其實……我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