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烤鴨是你切的?”座上的小姐掩著秀帕,輕柔地問。
“是的。”林蘇暖回。
“公子好相貌,不知道是哪裡人士?家住何方?”小姐好奇地問。
“我是孤兒,目前就住在福客來酒樓。”
首座上,一襲廣袖白袍頭戴玉冠的男子瞇眼打量了林蘇暖片刻,緩緩問道:“來這做事多久了?”
“十二天。”
“那你之前在哪,都是以何爲生?”
“恕我不便告知。”
這個回答,不知爲何,在所有人意料之內包括掌櫃。
男子第一眼看到林蘇暖的時候就覺得她來歷不凡身份不簡單,也知道這人掩飾的極好,若是普通人定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他不是一般人。
所以林蘇暖說不便告知的時候,他有心想知道,卻也沒有追問。
“哥哥,我看她長得不錯手又巧,不如你把她買了,我院子里正好缺一個下人。”小姐放下秀帕,露出一張漂亮的臉,只是那眼神裡明顯帶著幾分狡黠。
男子沒說話,倒是看向林蘇暖。
“你可願到我府裡來做事,每月給你二兩銀子。”女子對林蘇暖問。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願意。”林蘇暖回答的很乾脆。
“爲什麼?嫌錢少?你這在一個月難不成賺的比我府裡的還多?”小姐不樂意了。
“這是一個原因。”林蘇暖點頭贊同,看向女子:“還有就是,你很麻煩。”
她最討厭麻煩了,尤其是麻煩的大小姐,林蘇暖好像想起什麼,面色有些難看,但很快恢復過來。
“你這個賤種敢說本小姐麻煩?!”女子拍桌子怒起,俏眉一瞪,恨不得上去扇林蘇暖一巴掌解氣。
之前溫婉端莊大家閨秀的氣質瞬間化爲虛無,搖身一變的是蠻橫驕縱的潑辣女。
金掌櫃驚嚇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反而當事人林蘇暖,一副氣定神閒早知如此的模樣。
“雪兒,你太無禮了。”男子一張俊逸的臉沉了下來,就連聲線也跟著冷下三分,“你先回去吧。”
“哥,你怎麼幫著外人說話!”女子氣得一跺腳,羞惱地瞪向男子。
接觸到男子冰冷的目光,女子打了個哆嗦,訕訕地收起滿身的刺,狠狠地剜了林蘇暖一眼,甩著帕子離開了。
“小姐,要回府嗎?”外面的侍衛輕聲問道。
“混賬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跟本小姐說話!”女子怒罵道。
“小姐,消消氣……”侍女們忙走過來。
“家妹從小被嬌慣長大,脾氣不討喜了些,還請公子見諒。”男子起身對林蘇暖抱拳,俊逸的臉上染著幾分友好的笑意。
“沒事。”妹妹這麼沒禮貌,可想而知當哥哥的也好不到哪去,雖然看起來彬彬有禮的,林蘇暖心裡壞壞地想著。
“公子若是不嫌棄,還請坐下來喝幾杯薄酒,就當是我代替家妹向你賠罪。”男子做了個請的姿勢。
林蘇暖詢問地看向金掌櫃,工作期間她可以喝酒嗎?話說她一個切菜的師傅爲什麼還要負責給客人陪酒?
金掌櫃笑笑,拍拍林蘇暖不怎麼厚實的小肩膀:“小林你就陪這位公子喝幾杯,不用急著下去幹活,在下就先告退了,公子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金掌櫃帶上門走了。
既然掌櫃的發話,林蘇暖自然義不容辭,在男子對面坐下。
“我那妹妹驕橫了些,倒也心不壞,不過你敢直接說她麻煩的還是第一個。”男子輕笑道。
“你是在說我勇氣可嘉還是罵我不知好歹?”妹妹受人欺負了,哥哥來報仇了嗎?
“自然是說你勇氣可嘉。”
“我也這麼覺得。”林蘇暖十分贊同地點點頭,“我向來是罵必還口打必還手,有仇必報是我的風格,我還想著下次她若是再罵我賤種,我是該罵她潑婦還是……沒教養的……潑婦好呢?”
林蘇暖狀似苦惱。
男子臉上的笑容一僵,堪堪有些掛不住。
然而男子顯然不是普通人,轉念一想便明白林蘇暖爲什麼敵意這麼深,任誰也不會高興別人像買賣貨物一樣對待自己,那是一種侮辱。
“姑娘還真是,意外的記仇。”男子淡定地抿了一口酒。
“還好。”林蘇暖舉起酒杯,“謝謝你的款待。”
“在下百里少煊。”男子微笑著舉杯回敬。
“林蘇暖,甦醒的蘇,溫暖的暖。”
一頓飯吃的林蘇暖很滿意,菜都是樓裡的名菜,平時只能遠遠的看上一眼,根本沒機會吃到。
換句話說,林蘇暖已經覬覦很久了,來這之後,林蘇暖沒什麼別的追求,倒是對口腹之慾要求越來越高。
百里少煊看到對方吃的專心致志,倒也不急著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雖然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來歷著實令他好奇不已。
總的來說,這頓飯雙方都很盡興。
天剛擦亮,林蘇暖便起身到院子裡打拳練功,可能是這些日子吃得好,這小身板越來越有力氣,揮舞的拳頭也虎虎生威,金掌櫃早起的時候瞅過幾眼,還頗像那麼回事。
打完拳,林蘇暖端著木盆到井邊洗衣服,再過小半個時辰,大傢伙就該起牀了。
“林哥哥,早。”花菜兒依然來的特別早,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已不再像之前那麼羞澀,山裡人的爽朗也慢慢展現出來。
“早上好。”林蘇暖擡頭應了一聲。
“林哥哥,我幫你洗吧。”花菜兒挽起袖子想要幫忙。
林蘇暖還沒回話,後門裡進來的一個婦人瞅了一眼,陰陽怪氣道:“又趕著獻殷情?這要是沒人瞅見,還不得直接投懷送抱?”
“你說什麼呢!”花菜兒一惱,氣鼓鼓地瞪著那婦人。
“沒什麼。”婦人笑笑,轉而向林蘇暖“推銷”她那位在村裡聽說被稱之爲村花的某侄女,誇得那叫一個天上僅有地上絕無。
“一天來一次,也不嫌煩。”花菜兒對婦人翻了個白眼,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林蘇暖淡定地把衣服洗完晾好,收好木盆和凳子進廚房整理菜架,對於這種事情,無視纔是最好的做法,若是搭理她們,一個個還不得順桿子往上爬。
看到林蘇暖鳥也不鳥婦人,花菜兒勝利般的輕哼一聲。
這些日子,百里少煊每天中午都會來福客來“報到”,每餐必點招牌菜,外加林蘇暖陪吃。
在金掌櫃的放話下,林蘇暖“盛情難卻”。
卻不料兩人越聊越投機,活動地點也從福客來轉移到了青州城。
不得不說,百里少煊對青州城很瞭解,林蘇暖有什麼疑問他立馬就能解答,解答不了的也能找人解答。
林蘇暖默默地在心裡爲他貼了個“百事通”的標籤。
然而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是紅旗下長大的好騷年,從小前輩們便告訴她勞動創造財富,天上掉餡餅的美事兒那都是圈套,傻子纔會相信。
就在福客來酒樓裡的人都對林蘇暖羨慕嫉妒時,兩個衣著光鮮盤著已婚髮髻的女子領著一羣家丁氣勢洶洶地衝進了酒樓,嚇得酒樓裡的人都跑得跑躲得躲,瞬間空出一大塊地方。
“姐姐,我們還是回去吧!”其中一個青色花裙看起來柔弱可人的女子拉住前面一臉兇氣的女子,苦苦的哀求道,“爺要是知道我們在外鬧事,一定會很生氣的。”
“我們只是出來逛街而已,哪裡鬧事了?”穿著金絲秀裙的華麗女子不屑地瞪了柔弱女子一眼。
“兩位……兩位夫人有禮了。”金掌櫃故作鎮定地行禮道,對女人,他一向沒轍,尤其是撒潑的女人,最頭疼。
“我聽說你們店裡有個師傅很厲害,叫什麼……林蘇暖,對,把她叫出來我看看。”華麗女子白了金掌櫃一眼,有些趾高氣昂道。
金掌櫃冷汗連連,連忙點頭應是。
不一會兒,林蘇暖來了。
華麗女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她一陣,不屑地冷哼一聲:“也不過如此!”
柔弱女子有些著急,連忙走過來對林蘇暖輕輕揖禮,滿含歉意道:“這位姑娘真對不起,姐姐她並沒有惡意,只是性子有些急,還請姑娘見諒。”
這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
姑娘?!
金掌櫃,包括一羣在後門偷偷看熱鬧的夥計都震驚了。
林蘇暖眼眸一瞇,不善地看著這個柔弱的、有些手足無措的女人,這人不簡單!明顯就是故意揭穿她的身份,卻作出一副無心之舉的模樣,這種人厲害是厲害,遇上一般人怕不是她的對手,很容易被她三言兩語牽著鼻子走,不過遇上精明的人,她就只能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就憑你這種下賤坯子也配勾引爺?”華麗女子滿是自信的擡高了自己的下巴,那姣好的面容和婀娜多姿的身材絕不是林蘇暖這顆小豆芽菜可以比擬的。
“你們口中的爺是誰?”林蘇暖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心裡也有了猜測,“百里少煊?”
“你怎敢直呼爺的名諱?!”華麗女子俏眉一豎,瞪向林蘇暖。
林蘇暖咬緊後牙,那貨竟然有老婆了,還不只一個……
有老婆了還在外面花天酒地勾搭少女對她百般獻殷勤,又是一個渣男。
“我跟他什麼關係也沒有,你們走吧。”林蘇暖本來想給百里少煊發好人卡的,現在想想,幸好她沒有衝動。
“是嗎?那就好。”柔弱女子鬆了口氣,笑道:“我想爺畫姑娘的畫像應該是個誤會,抱歉,誤會姑娘了。”
“你說什麼?!”華麗女子不可置信地看向柔弱女子,眼冒火光:“爺畫了這賤人的畫像?!”
柔弱女子嚇了一跳,顫抖著身體訕訕地回道:“是……兩天前我在爺的書房看到的……因爲爺看起來很喜歡……所以就有些疑惑……對不起我不故意的……”
那句看起來很喜歡,徹底激怒了華麗女子。
“啪!”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下,華麗女子狠狠地甩了柔弱女子一巴掌,直打得對方捂臉摔在地上。
緊接著,華麗女子轉身指向林蘇暖,惡狠狠道:“你這賤人竟然敢打知縣小姐,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
“我沒有。”林蘇暖皺眉,沒想到這華麗女子看似簡單粗暴,也是心思不簡單的主啊,竟然栽贓陷害的這般乾脆利落,林蘇暖都想拍手叫好了。
華麗女子妖嬈一笑,冷眼環顧一圈:“大家說有沒有?”
“有……”微弱的附和聲不約而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