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從悉離開上青宗沒多久,面前就出現(xiàn)了一個人。
“師父。”鳳從悉耐著性子給面前的池欒行了個禮,尤子今的身份雖然好用,可池欒和尤家也太把他當(dāng)成孩子了,時時刻刻都怕他誤入歧途,看來這回是鬧大了,連暮光派掌門都看不下去了。
池欒看起來大概有四十歲上下,精神頭不錯,他身著藏青色的袍子,掛著一張笑臉立在一片樹葉上。“子今,你這是要去哪里?” 他語氣里透著關(guān)切,全然一個關(guān)心徒弟的好師父形象。
說起來,池欒對尤子今還真是好的沒話說。“我正打算回宗門。”鳳從悉實話實說,平昌城和萬象宮這些地方自有殷南續(xù)收尾,至于上青宗的事,他巴不得白遙找上門來跟他算賬。
池欒顯然有些意外,他撇下暮光派千里迢迢來到南域,就是聽說這個徒弟在南域鬧的動靜有點大,長老親來都壓不住。如今看尤子今這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難道是底下人虛報。池欒帶著笑問道: “上官沃心你不找了?”
鳳從悉意味不明的看了池欒一眼。:“人被上青宗搶走了。”人是找到了,可他都快被那人氣瘋了。
“那師父去給你討回來,你也別整天在外游逛了。”池欒雖從未見過上官沃心,但左右不過是一個小家族的女兒,如果徒弟真喜歡,把上官沃心帶回暮光派也不是不可以,這樣,他徒弟也能多分些心在門派里。
鳳從悉搖了搖頭。“我的人,我會自己去討的。”他是想要讓鳳沃回來,但他要的,是心甘情愿的鳳沃。
池欒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是他的徒弟嘛。
師徒二人離開后,燕悠悠騎在白鶴的背上,看著空空如也的碧空,不由的氣急敗壞。她拽著度升背上的鶴羽,埋怨道:“你這只小白鳥,讓你帶我出來你推三阻四的,現(xiàn)在好了,人都跑沒影了。”那個被撤走的陣法啊。
跨下的度升不滿低低吟叫一聲,它好好的在上青宗里被這小姑奶奶給死拽出來也就算了,辛辛苦苦趕路還被她責(zé)怪,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有本事自己出來追趕尤子今啊,自己沒本事還怨怪旁人。”
燕悠悠鬧了個大紅臉,她確實沒甚本事,除了在陣法上頗有研究外,其余一竅不通,上百歲的人了修為卻止步于第二階微靈界,還是靠各種靈丹妙藥養(yǎng)出來的。丟人吶,這只小白鳥偏偏口無遮攔。她伸手就扯起度升的羽毛,不管怎么樣,天遙殿少宮主的事還輪不到一只鳥來說三道四,要不是白遙傳訊符紙里要她速速到上青宗,她才不會赤手空拳在外邊呢。
度升不滿的吟叫幾聲,正欲翻身把燕悠悠甩下來時,就聽燕悠悠坐在它背上作威作福,還出言威脅:“你想清楚了,你把我這么丟下去,我摔個重傷你也討不了好,上青宗也要擔(dān)責(zé),還有白遙,肯定饒不了你。” 度升一聽這話,果然乖乖不動彈了。它甚至都覺得背上馱著的不是個女人,而是價值連城的至寶。
“回上青宗。”燕悠悠想起,煉器房外的陣法是在尤子今來之前就
有的,那說明布這個陣法的人不是尤子今,那她估計能從白遙嘴里撬出這個布陣人的姓名來歷。
度升再不敢馬虎,安安穩(wěn)穩(wěn)的旋身掉頭回了上青宗。
上青宗明水宮,一具嬌小的身軀在偌大的蓮花池里浮浮沉沉,池里蒸騰而起的水霧彌漫在周圍,平白給池里的人添了幾分仙氣。
“真是個妖孽,沒事掛著這么好看的皮囊作甚。”蓮花池旁,有一個男子正碎碎念著。他手里捏著幾個玉瓶,正抖著手指往池水里倒出玉瓶里的藥液。那男子神情有些倦怠,半瞇著眼漫不經(jīng)心做完手里的活后,看著池里的人兒嘖嘖兩聲后離去。
整座明水宮又歸于沉寂。
“我又到這兒了。”鳳沃睜開眼,微微嘆了一口氣。看來,最終鳳從悉還是沒有強硬把她帶走。她感覺腦袋一陣鈍痛傳來,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腦袋,冷不防被右手手腕上一抹鮮艷的紅色吸引住了目光。
這是什么?鳳沃捏起手腕上細長的紅色藤蔓,她腕上一共纏著三股,被編成繁復(fù)的紋路,紅藤上還系著一塊細膩油潤的羊脂白玉,看起來像是一件小女孩家的首飾。
待會得問問白遙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語,垂下腦袋,盯著水面里的自己。
蓮花池里倒映著一個臉色略有些蒼白的女子,女子一頭墨發(fā)披散在肩頭,脖子以下的地方都浸泡在水里,身上只罩著一件白色中衣,看起來如扶柳般弱不禁風(fēng)。
鳳沃順著池水邊的的石階一步步踏出蓮花池,這池水應(yīng)該有些特殊的作用,不然她怎么會兩次受傷后都被浸在池水里。她抬目四望,這座宮殿到處都飄散著淼淼的水霧,仿佛置身于云朵之中。她腳下踩踏著的,是純白色的玉石,本以為赤足貼著這樣的地板,腳底會傳來絲絲的寒意,可奇怪的是,連這玉石都帶著包裹人心的暖意。
“誒喲,你可算醒了,我總算可以歇一歇了。”男子聲音渾厚,由遠及近傳來,在這空空蕩蕩的大殿之中十分敞亮。
鳳沃抬眼看去,只見是一個大叔模樣的男人。此人穿著一件半舊的青袍,頭頂歪歪斜斜束著冠,下巴有隱隱約約的胡須冒頭爬出來。他的五官說不上極好,卻有一股別樣的韻味深藏在其中,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像老鼠般賊亮賊亮的。
那人見鳳沃一臉迷茫,笑呵呵開口:“這里是明水宮,我是這兒的掌事,前陣子少主把你送來的,當(dāng)時啊,哎喲,你腦袋被砸了個血窟窿,身上斷了好幾根骨頭,就胸口那地方,還冒著血呢。你看看你現(xiàn)在,身上一點兒外傷都沒留下,還不都是我的……”
明水宮掌事好不容易感慨完,鳳沃才恍然道:“原來,這陣子在我耳邊日日夜夜念叨的人是你,你話可真多。”
“誒,你這樣說話可就不厚道了,我話多怎么了,我那么辛苦照顧你,就算你不對我感恩戴德,也不能這么和我說話呀。”明水宮掌事一臉不忿,抱著胳膊撇著臉不去看鳳沃。
“明水,你這
話也好不厚道,把金都往自己臉上貼把功勞都往自己臉上攬。”桐樹妖落桐蹦蹦跳跳跑進來,手里拿著一件披風(fēng),踮起腳尖把鳳沃單薄的身子包裹住。明水這個老家伙,也不知讓他看了多少便宜去。
落桐忙完后,一把鉆入鳳沃懷里,還不忘抬起腦袋挖了明水兩眼。
明水還欲反駁些什么,鳳沃先開口:“明掌事,這陣子多虧你照顧了。”
明水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連帶著臉都軟了不少。
“鳳姐姐,他就是一個看池子的,要不是少主,你哪能進這明水宮凈地。”桐樹妖落桐適時的給白遙搶功勞,扭過腦袋一臉傲嬌的撇了明水幾眼。
看來,懷里這只小樹妖和手鐲里那只小狐貍不對盤,還真不賴凡音塵,分明是落桐嘴欠。鳳沃摸了摸落桐腦袋,心里思忖。
明水一張臉又僵硬起來,指著落桐開罵:“你這臭小子,你今天是皮癢癢啦,明大叔我來給你撓撓好了。”
落桐立馬鉆到鳳沃身后,臉上掛著的,滿是有恃無恐。
鳳沃心中疑惑,落桐不是女的嗎,怎么成了小子,白遙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不正經(jīng)。“落桐,你家少主呢?”
落桐一聽鳳沃提起正事,清了清嗓子昂起脖子繼續(xù)給白遙臉上貼金:“我們少主最近那是忙的腳不沾地,就拿尤子今大鬧上青宗這件事來說,那些個長老們給他施壓,非逼著他把你推出去平息尤子今的怒火,我們少主為了你肯定不會做這種事,唉,少主都瘦了很多。不過嘛,他忙歸忙,隔三差五還是有過來看你的。”它這一連串的話半真半假,卻拍著平坦的胸脯說的底氣十足。
鳳沃心里的愧疚一下子翻天了。是啊,常言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她白活在鳳家三年了。白遙再厲害,上青宗在南域權(quán)勢再大,也沒法和東界暮光派那樣一個龐然大物相抗衡,她這一回賴上白遙,把白遙推到暮光派的對立面上去,白遙該承擔(dān)多大的壓力。
“鳳姐姐,鳳姐姐。”落桐拽了幾下鳳沃的胳膊,待她回神后才道:“既然你醒過來了,那我們就回去吧,這明水宮不比閑浮島穩(wěn)妥安全,況且,長老們也是不許外人進這里的。”
“那快走吧,別讓白遙再多擔(dān)壓力了。”鳳沃心里忽然涌出一種在虛空界中身如浮萍飄搖無依的感覺,她是沒有根的人。此時她好像是一株菟絲花,柔弱可憐,非要依靠別人才能生存下去。她好恨這種感覺。
回到閑浮島后,鳳沃被落桐帶去了白遙的寢居。再見到那個男子時,他并沒有落桐口中的憔悴,依舊是那般豐神俊朗,只是眼下的烏青疲倦?yún)s是無法掩飾的。
“你來了。”白遙聲音還是那么溫潤,他正端坐在那張極大的書案前,聽見腳步聲后放下手里的毫筆,仍是掛著一張笑臉候著來人。
“白遙。”她緩緩走到書案前,與白遙面對面坐著。“你怨不怨我非要賴在上青宗,其實我可以走的,天大地大,誰能奈何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