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一口氣飛出老遠的距離,仄費羅斯還不忘一邊回頭觀望了一下。
有點意外,直到脫離視線,那個女人竟然始終都沒有追上來。
這個一點距離感都沒有的人類只是對著他做了一個‘敲打’的動作,然后就放任了他的離開。
一時間,仄費羅斯竟然還有點不太適應。
這是個什么情況,難道是自己的威脅起作用了嗎?
也許是吧,畢竟在這里的人類眼中,那些在神靈面前起誓公正的神職者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不過說歸說,仄費羅斯自己很清楚,他并不會真的像這里的本地人一樣,尋找那些審判官的幫助。
開玩笑,雖然凡人對他們多有誤解,奧林匹斯諸神中了解的也大都故作不知。
但西風之神活的夠久,又怎么可能不清楚這是什么地方。
在這里,對仄費羅斯而言,神職者其實才是最讓他感到忌憚的東西。
“嗯……不過話說回來。”
“找到了出來的機會,可我該去哪里呢……”
隨意找了一處建筑落下,終于獲得了在這座城中自由活動的權利,仄費羅斯一時間竟然有一些迷茫。
如果說一開始,自己是為尋找赫拉克勒斯才來到這里的,那到了現在,連他也有點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些什么了。
認真的講,其實這里的生活也還不錯……晃了晃腦袋,念頭剛剛升起,仄費羅斯又趕忙將這種想法驅逐了出去。
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活了這么久,他怎么能不記得這個世界是什么樣的。
在整個卡俄斯,自己是少有見識過所有偉大者的神靈。
哪怕隱秘莫測的夜之母,仄費羅斯都曾經在暗中窺視過。
見到的越多,就越知道自己的渺小。
此行尚且背負著神王的命令,他又怎么能在此停下。
“呼……”
微微嘆了一口氣,灰羽的麻雀臉上久違的露出了些許嚴肅的神情。
“……赫拉克勒斯,我們分別太久了。”
“雖然不知道你來這里做什么,可你也該回來了。”
“讓我看看你現在在哪……然后再指引你回歸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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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確認沒有人跟著自己,仄費羅斯凝神感應。
通過曾經留下的印記,西風之神測算著自己所處的方位。
不過也許是因為銀月城的迷鎖隨著天象如潮汐般起伏,感應良久,仄費羅斯總覺得這個方向有點不太對勁。
“這個位置……他是怎么過去的?”
一臉茫然,對這座城市的了解,之前沒有機會自由活動的仄費羅斯自然不算太了解。
可哪怕只是平日里的只言片語,西風之神也大致在心中畫出了一張草圖。
除了一些關鍵性的地標之外,絕大多數原住民與外來者活動的范圍都被他記在了心里,畢竟這也是他之后離開銀月城的最好途徑之一。
哪怕一不小心被發現了,這里的人類也要考慮是否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激怒一位神靈。
但此刻感應著印記所在的位置,仄費羅斯卻有些難以理解。
從方向上看,那里根本不是大多數人活動的地方,更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那里只是一座未曾完工的城區,據說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了。
根據這里人類的記載,他們決定前往外界開拓聚居點前,他們曾經想過在銀月城本身的基礎上進行擴建。
然而出于種種因素,這種擴建最終被廢止了,那片沒有建成的城區草址也荒廢在了那里。
如果硬要說有什么,那大概就只有一座早已經廢棄的神廟吧。
當然,鑒于它從始至終就沒有被使用過,或許也談不上什么廢棄。
“……那種地方……他是去做什么的?”
西風之神當然不知道答案,不過既然那里不是什么禁地,那他決定過去看看。
對本地人而言,那是不允許進入的荒廢之地。
可對他來說,只要別惹出什么動靜來,到哪里去都沒什么區別。
······
撲棱棱……
控制著飛行的高度,一路往北邊飛去。
小心的躲避著大大小小的煉金設備,仄費羅斯的速度并不快。
作為一個沒什么地位的外來戶,他先前所待的地方本就不在核心地帶。
所以一路飛過,西風之神倒也沒有遇到什么麻煩。
太陽在天空中緩緩移動,地上的影子跟著旋轉。
循著印記的指引,仄費羅斯在建筑當中穿行。
越過一條城中的河道,灰色的麻雀飛進了那片廢棄的城區。
這里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地上可見一層薄薄的塵土。
然而越是往里,西風之神的神色越是猶疑。
因為根本沒有正式動工,這里的一切建筑大都不曾修建起來,唯有最初定址的神廟鶴立雞群般聳立在最中心的位置,讓人一眼就能看到。
而在仄費羅斯的感知中,自己印記指引的方向好像正是那里……可隨著他越發接近那里,這種指引又開始漸漸向下傾斜。
就像一個羅盤,在離得遠的時候,它往往只指明了東南西北。
直到真正靠近那里,你才能用它區分水平位置的高低。
西風之神的印記就是如此,而它最終指引的位置,竟然在那個廢棄神廟的下方。
“……”
“這是什么意思,一座廢棄的神廟……莫非這里其實暗藏著銀月城的某些秘密,而赫拉克勒斯發現了它,也因此被這里的人類囚禁……”
撲棱棱……
眼神凝重,隱約間,這一刻,無形的風環繞在仄費羅斯的身周,向他告知著神廟里面的情況。
然而那里什么也沒有,高大莊嚴的外表下就是個空殼。
沒有神像,沒有神職者,也沒有預想中的看守與密道。
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個從未被啟用的普通建筑。
在空中盤旋了兩周,仄費羅斯心中猶豫。
如果不是牽扯到赫拉克勒斯,他根本不想探究什么秘密。
但這位神王之子承載著宙斯的某些想法,那么作為奧林匹斯的神靈,無論怎么樣,西風之神也要將他安全的帶出這座城市。
嗖——
飛進神廟,仄費羅斯仔細觀察。
可在他的感知中,這里竟是如此尋常。
地板堅實,周圍的墻壁也沒有夾層……眼神一厲,順著印記的感應,灰色麻雀的翅膀變得堅如神鐵,然后狠狠向下劃去。
下一刻,看似毫無問題的地面被當場撕裂。
而就在下面,露出來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嘩——
神光閃動,已經到了這里,仄費羅斯也不再掩飾。
麻雀的外表開始扭曲形變,數息之后,一道人影出現在神廟空曠的大殿之內。
恢復了原本的樣貌,西風之神縱身一躍,向著洞口之中跳去。
“呼……”
“這里的地面,就是人類的技術嗎。”
“如同神靈的變形一樣,哪怕近在咫尺,我也無法分辨其中的真偽。”
“不過無所謂了……他們將這個地方放在這么偏僻的地方,甚至沒有設置任何警戒的裝置……他們究竟要做什么……”
“還有赫拉克勒斯……”
砰——
下落了好一會,仄費羅斯的雙腳才再一次踩到地面。
整個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這也是應有之理。
越是平凡的東西,其實越是隱蔽。
假使地下真的有設置什么蘊含力量的陷阱,那仄費羅斯反而能夠察覺到。
可此地真正的布置似乎本身就不是為了防備,而是為了隱蔽。
如果不是有自己留下的印記做指引,恐怕沒人能發現這下面的不對之處。
踏踏——
嗤——
四周一片黑暗,但這并不影響西風之神的視線。
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此時此刻,仄費羅斯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座漫長的石質甬道當中。
下落的地方就是起點,盡頭是哪里尚不可知。
向前一步,隨即像是得到了什么感應,甬道旁一連串的燭火便次第明亮起來。
一支支青銅燈盞上刻滿花紋,淡金色的油脂化作燃燒的燃料。
空中焚燒的氣味不僅沒有尋常動物油脂的腥臭,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清香。
大步向前,仄費羅斯沿著甬道向前。
盡管他自己也沒想到會發現這種事情,但既然已經來了,那就沒有后退的可能。
踏踏……
從打破上方的地面開始,無形的氣流就在掩蓋一切聲音傳播的途徑。
無論里面有什么,對于他們而言,都不可能聽到仄費羅斯進來的動靜。
再次將自身化作無形的氣流,西風之神又一次用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戲。
也就是自己的很多事跡都不為人知曉……不然仄費羅斯覺得,自己遲早會成為卡俄斯掌管隱匿藏形的神靈。
“印記指向的位置大概就是這里了。”
“赫拉克勒斯……你到底在這里做——”
“——這是?”
“怎么可能?!!”
不知道前進了多久,某一刻,無形的氣流繞過一個彎道。
這里似乎就是甬道的盡頭,當拐過這道彎道,仄費羅斯的視野瞬間開闊。
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間,足以裝下外界城邦小半個城市,而甬道的出口剛好在半空的位置。
廢棄神廟的下方有這樣一片空間,這本來足以令人震驚。
然而讓西風之神對此早有預料,就算驚訝,他也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這……”
千人坑,還是萬人坑?
仄費羅斯不知道。
在這巨大的空間內,數不盡的白骨堆迭在下面,劃分成一個個泥土分割的方塊。
厚厚的骨粉沉淀在下方,為這里平添了幾分陰冷
而真正讓西風之神沒有克制住情緒的,則是他印記所在的位置。
就在無數白骨構成的坑里,它依附的主人似乎就是其中一具……一時間,仄費羅斯還以為赫拉克勒斯已經死了。
但憤怒的情緒只是一瞬,他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那不是赫拉克勒斯,在那具骨骼的身上沒有神王之血的痕跡,是自己的印記出了問題……
嗡——
“誰!”
似乎是方才情緒的動蕩導致了氣息外泄,仄費羅斯意識到這里還有別人。
猛然抬頭,他向著這片空間的中心看去。
燭光如晝,白骨如堆……
在這片空間的中心處,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照在仄費羅斯的眼中。
猩紅色的管道貫穿著他,如同案板上的一塊魚肉。
而剛剛的動靜,正是從那里傳來。
“阿斯特賴俄斯……”
“怎么會是你……”
喃喃自語,仄費羅斯一時失語。
熟悉,再正常不過了。
因為從血脈上講,他本是西風之神血脈的起始。
可陌生……同樣如此。
畢竟卡俄斯的神,又有幾個會在乎父子親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