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一居室的房子大概三十多平方米,是那種典型的出租屋樣式——不分客廳和臥室,就一間整屋,加上衛(wèi)生間、廚房。屋內(nèi)合理地擺放著床、書桌、衣柜、沙發(fā)和茶幾,還有電視機、壁掛空調(diào)和冰箱,整體感覺就像是一間賓館里的套房。裝修和家具雖不算華美,卻顯得實用、大方。屋子收拾得干凈、清爽,顯示女房東是一個愛整潔的人。能在接近市區(qū)中心——特別是離上班地點很近的位置租到這樣一間房子,余凱琳覺得很滿意。
“怎么樣,可以嗎?”女房東問道。
“嗯,不錯。”余凱琳一邊點著頭,一邊到衛(wèi)生間去看了一眼。瓷磚和衛(wèi)浴設(shè)備都擦得亮錚錚的。“很多地方就像新的一樣。”
“每次租房的人走后,我都會徹底打掃一遍。尤其是床上用品,全都洗過并消毒,你可以放心。”女房東介紹道,“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有,你只要帶衣服過來能住了。”
“真是太好了。”余凱琳滿意地望著女房東。“正如你說的那樣,我就是要找這種只帶衣服就能住的房子。”她拍了拍自己的皮箱。“你瞧,這就是我的全部家當了。”
“這么說,你今天就要住進來?”
“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女房東高興地說,“歡迎你成為這里的新房客。”
“那么,我現(xiàn)在就付租金吧。”余凱琳說,“哦,對了,我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呢。”
“我叫韋雋。你就叫我雋姐吧。你呢?”
“余凱琳。”她伸出手去,和女房東禮貌地握了一下。“雋姐,以后要請你多照顧了。”
“唔……好的,沒問題。”韋雋流露出一種異乎尋常的興奮和喜悅,她甚至漲紅了臉。余凱琳仿佛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某種期待,她心中隱隱生奇,不知道這種期待意味著什么。
接下來,余凱琳付了5500元錢,和女房東簽好租房合同。辦妥租房手續(xù),韋雋向余凱琳簡單說明了一下熱水器和燃氣灶的使用方法,以及屋內(nèi)電器的一些注意事項。把房子鑰匙交給余凱琳后,她就到隔壁去了。
韋雋走后,余凱琳長長地吐一口氣,仰面躺到床上。剛洗過的床單摸起來干爽、舒服,還有一股洗滌過的清香;床墊也柔軟、舒適——盡管如此,余凱琳卻無法輕松。
她從來沒一個人單獨住過,之所以這樣,是逼不得已的。
余凱琳在心中想,等黎昕回到公寓,發(fā)現(xiàn)自己不辭而別,他會怎樣呢……對了,他肯定會跟自己打電話。想到這里,她把手機摸出來,關(guān)機。
今晚,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擾,特別是黎昕。
躺在床上小憩了半個多小時,余凱琳坐起來。她打開皮箱,把衣服拿出來,一件一件地掛在衣柜里。然后把筆記本電腦和一些隨身用品擺放到相應(yīng)的地方。
做完這些事,余凱琳看了下手表,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了。她考慮著是否應(yīng)該出去吃晚飯,眼光卻落在桌子的一盒方便面上——那是她幾天前在超市買的。算了,今天身心俱疲,實在是不想出門,晚飯就將就著吃它吧。
余凱琳到廚房去,用水壺?zé)税雺厮瑒傄议_方便面的紙蓋,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她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看到韋雋端著一盤香噴噴、熱騰騰的肥腸土豆蓋澆飯站在門口。
“還沒吃飯吧?”女房東問道。
“嗯。”余凱琳說,“今天有點累,我懶得出去吃,正要泡方便面呢。”
韋雋搖著頭說:“這可不行,方便面那種東西怎么能當晚飯呢?既沒營養(yǎng),又不管飽。”
她把肥腸土豆蓋澆飯遞到余凱琳面前:“嘗嘗我的手藝吧,不管怎么說,應(yīng)該比方便面強。”
余凱琳有些驚訝地問道:“這個……是給我的?”
“是啊,要不我端過來干什么?”
“可是……這怎么好意思呢?”余凱琳不適應(yīng)剛一住進來就接受人家的食物。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一個人還不是要做來吃,多做一份只是順便嘛。”韋雋親切地說,“咱們以后就是鄰居了,別客氣。”
“那就謝謝了,雋姐。”余凱琳感激地接過蓋澆飯。順便說道,“進來坐會兒吧。”
韋雋很高興地說:“好啊。”
余凱琳把蓋澆飯端到茶幾上,韋雋很期待地望著她。“嘗一口,看看味道如何。”
“肯定很好吃。”余凱琳笑道,“光是看著都讓我有食欲。”說著,她拿起盤子上的不銹鋼小勺,舀了一勺,送進嘴里。
她咀嚼著,希望按預(yù)期那樣做出很好吃的樣子,卻發(fā)現(xiàn)很難做到——這蓋澆飯外表好看,聞著也香,但一吃到嘴里,才發(fā)現(xiàn)有股說不出的怪味——醬汁甜味過重,和肥腸一點都不搭調(diào):米飯有些夾生,咬起來很不舒服;更重要的是,肥腸像是洗得不怎么徹底,有股隱隱的臭味,使她有些作嘔。為了不至失禮,余凱琳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露出很難吃的樣子。
韋雋見余凱琳吃了一口后一言不發(fā),問道:“怎么樣,好吃嗎?”
“嗯……”余凱琳盡了最大的努力來做出禮節(jié)性的回應(yīng)。“……不錯。”
“是嗎?”韋雋欣喜地說,“這是我今天開創(chuàng)的新做法,在醬汁中加了蜂蜜和一點果汁——呵呵,我很喜歡吃甜的。我就知道,除了我之外,還會有人喜歡這口味的。”
余凱琳有些想吐——天啊,她的味覺怎么會這么奇怪?而且,難道她看不出我是在說客套話?
韋雋確實像是沒察覺到余凱琳的心思,她催促道:“快吃吧,涼了的話就不好吃了。”
反正已經(jīng)夠不好吃了——余凱琳心里想,表面上還是舀了一塊土豆到嘴里一一還好,這土豆還勉強能吃。
韋雋一直盯著余凱琳吃飯,像是很享受自己的作品被人分享。但余凱琳實在是無法再繼續(xù)吃下去了。她借聊天轉(zhuǎn)移著韋雋對這盤飯的注意力。“雋姐,你剛才說,你一個人住?你的家人呢?”
韋雋沉吟一下。“我沒有家人。”
余凱琳一愣。“雋姐,你……沒結(jié)婚?”她覺得奇怪——這個年齡的女人,按理說小孩都該讀中學(xué)了。
“嗯。”韋雋的臉沉了下來,很明顯不想談這個話題。余凱琳知趣地收口了。
房間里的氣氛僵了一陣。韋雋又轉(zhuǎn)成一副笑臉。“其實吧,我喜歡一個人住,也適應(yīng)了。不過,我還是希望身邊能有個說說話、談?wù)勑牡娜恕灰欢ǚ堑檬悄腥恕Uf實話,我把這間房子租出來,除了有份收入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想……也許能和房客做個朋友。你知道,我沒有工作,無法結(jié)識同事或更多的人——所以,這是我唯一的交朋友的途徑……”
說到這里,韋雋的臉有些紅了。“唔……當然,你和我不同,你有工作,有很多和人接觸的機會,身邊不會缺少朋友。我的這種愿望,對你來說也許很可笑……”
“不。”余凱琳真誠地望著韋雋,“我完全理解。你也知道,我是外地來的,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工作,時常感覺無法真正融入到本地人之中。再加上公司里的同事之間,有時為了個人利益——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很難找到一個真心朋友。我雖然每天跟很多人接觸,卻經(jīng)常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孤獨感……”
韋雋拉住余凱琳的手。“你說得太對了,在現(xiàn)在這個社會里,一份純真的友誼比黃金還要珍貴。如果……我是說,假如你不討厭我這個人到話,也許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余凱琳立刻說:“雋姐,我當然愿意和你做朋友了。你租了房子給我,等于是幫了我,而且——”她看了一眼那盤蓋澆飯,“你的……熱情,讓我感覺到,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韋雋顯得備受感動:“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我果然沒看錯——你具備善解人意、真誠待人的好品質(zhì)。”
余凱琳不好意思地一笑。“雋姐,你過獎了。”
韋雋似乎因交了新朋友而格外激動,臉都漲紅了,態(tài)度更顯熱情。“你快吃吧,如果不夠的話,我那邊還有。”
余凱琳趕緊說:“夠了,夠了。雋姐,我吃得慢,一會兒吃完后我把盤子給你送過去吧。”
“好的。”韋雋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那我過去了。”
走到門口,她又回過頭來說了一句:“能和你交朋友,我真的很開心。”
“我也是。”余凱琳微笑道。韋雋點了下頭,離開了。
余凱琳坐回到沙發(fā)上。出了會兒神,然后把剩下的蓋澆飯全倒在了廁所的下水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