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卿再睜開雙眼時,眼底里清明復然,驀地扼住了殷璄碰她耳邊碎發的手。
她對自己說過,下次殷璄再用這樣的眼神看她時,一定會給他一拳。
衛卿渾身蓄起力氣,下一刻她一手揪著殷璄的衣襟把他往旁邊推,同時自己猛地翻身而起。在殷璄還沒做出應對之前,瞬間就化被動為主動,兩人換了個個兒,由衛卿把他壓在了下面,手里的拳頭半分沒客氣,直直朝他的面落了下去。
只是剛要碰到殷璄的臉上時,殷璄動作亦是極快地,抬手便抵住了她的拳頭,收攏手指握在手心里。
不知為何,那一刻衛卿有所停頓,心里卻極其細微地松了一松。
可正是這一松懈,又叫殷璄掌握了主動權,將她的手往旁邊一壓,衛卿手肘一拐,人也微微往旁邊偏,殷璄便翻身而起,瞬時又將她壓在了下面。
衛卿抽了抽手,發現被殷璄扼在床上,禁錮得死死的。
她抿了抿唇,頓時一股氣提不上來,淤在胸口十分郁悶。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該手軟,揍他丫的!
殷璄將她的暗暗掙扎和伺機而動看在眼里,低沉道:“你想打我?”
兩人對峙片刻,然后衛卿對他笑了,微瞇著眼有點磨后槽牙的意味,語氣十分輕松平常,道:“怎么會,我只是想試試殷都督的反應罷了。”
殷璄不動聲色:“那你對我的反應還滿意嗎?”
衛卿被他壓得上不來氣,有些輕喘,咬牙切齒道:“殷都督武功超群、英明蓋世,我非常佩服!”
話說完以后,衛卿分明看見他神色清淡寥寥的臉上,竟若有若無地動了動眉梢。
“你不信?”衛卿邊擰著手腕,邊問。
她鮮少有從殷璄臉上見到其他的表情,他這一細微反應,絕對是在嘲笑她。
殷璄道:“我有說我不信嗎?”
“那你這是什么表情?”
殷璄沒答,片刻,卻低啞道:“你方才,是在為我鋪床?”
衛卿用了力,呼吸不由急促了些,滿滿全是他的味道。
這樣下去實在是不妙。
衛卿抬眼瞪他,聲音里亦是有一股清媚的沙啞,掙了掙道:“你先放開我。”
殷璄窄了窄眼簾,細長的雙眸直直盯著衛卿的眼睛。
他那神色幽邃無邊,沒有星辰光火,深沉得像無窮無盡的黑夜。
衛卿感覺身上所有被他碰到的地方,都隱隱發燙,渾身毛孔被打開,侵入他的氣息,讓她陣陣發酥。
衛卿下意識地皺著眉,極力冷靜地低喃道:“殷都督這是在向我拋餌嗎?”
殷璄問:“那你會上鉤嗎?”
衛卿闔上眼簾避開他的視線,“再這般看我,我也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人心里都是住著獸性的,不想我獸性大發的話,我勸殷都督適可而止。”
“怎么個獸性大發法?”
“吸干你的精氣,玩死你。”
半晌,壓著她手腕上的力道終還是漸漸松了。兩人都逐步理智冷靜了下來。
殷璄不疾不徐地起身離了離榻,從她身上起來。
新鮮的空氣重新進入衛卿的胸膛,她感覺像被碾壓過后又重獲自由,一身輕松。
兩人的衣衫都有些散亂,衛卿從床榻上坐起來,低頭整了整自己微敞的領口。
殷璄坐在衛卿的身邊,仿若先前的事過眼云煙,一下子就消散了,當沒發生一樣。他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著,然后微曲手指搭在膝上,跟她閑聊道:“你想玩死我,還得多長幾年。”
衛卿道:“下次你看我還會不會手軟。”
殷璄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她,道:“聽你這話,是覺得我欠了你?似乎一開始是你拉著我倒下來的,先動手的也是你。”
衛卿瞇了瞇眼,“這么說殷都督還是個受害者?若不是你離我太近,我推你不開,至于倒下來么?”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兩眼,面上再無方才措手不及而又情不自禁的神色。
殷璄道:“我不確定你是在為我鋪床。”
衛卿淡淡笑了笑,道:“殷都督誤會了,丫鬟送了被褥過來,有事又離開了,托我照看著點。”
殷璄點了點頭,又想起什么來,道:“原來如此,你難道沒有覺得我好手好腳,自己會做這些?”
衛卿:“……當然沒想這么多。”
殷璄:“難得。”
衛卿被他拆得實在是氣難順,又道:“京城里去處多得很,不回大都督府還可以回衛廠,殷都督為何要在這里留宿?”
殷璄側頭看著她,片刻道:“那你為何又在這里?”
衛卿扯了扯嘴角,道:“我留在這里是為了方便,明日還要早起迎義嫂進門,”她瞥了一眼殷璄,“殷都督呢,我記得不錯的話,明日一早還要去早朝吧?難不成從這里進宮去還比從大都督府進宮更方便?”
殷璄無語了一陣。
衛卿終于扳回一局,心里暢快多了。
后殷璄才道:“大抵今晚喝得有點多。”
殷璄身上雖有酒氣,可是卻淡淡的。衛卿笑了笑,亦道:“難得。”
床也鋪好了,人也回來了,衛卿沒理由再待在這里,便起身去桌上拿起熏趕蚊蟲的熏香,再往屋子里熏了一遍,道:“既然喝多了,殷都督就早點歇息吧。”
說罷,衛卿剛轉身要走,便看見殷璄走到架子旁,發現并沒有可以洗漱用的水。
先前那丫鬟走得急,剛抱了被褥來,還沒來得及準備洗漱用水。
衛卿腦子里很合時宜地響起一道理智的聲音:“別管他,回去睡。”
衛卿剛挪了兩步,另一道聲音就又蹦了出來:“他飲了酒,要是不洗漱一下,會很難受吧?”
那一道聲音就說道:“他難不難受關你什么事?”
另一道聲音又道:“你給他鋪床,不就是因為擔心他應酬外面那些來客少不了飲酒,等回來時會難受嗎?”
“瞎說,明明只是為了還報他下午幫忙疊紙剪紅!”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里明白!”
于是一言不合,兩個小人便在衛卿的腦子里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