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醫(yī)院的時間總是忽快忽慢，有些人，生命即將結束，時間也就停止在那一刻永遠都不會向前，有些人，即將出院，生命的活力會在那一刻重新展現(xiàn)，時鐘上的兩個長短指針也會跟著快樂的舞蹈起來。

尹璇的病房，似乎時間越來越慢，甚至會在某一刻突然停下來。而這正是丁浩擔心害怕的。所以，他時時刻刻都守在尹璇身邊，這些天寸步未離，甚至完全放下了公司的事情。

很快，這樣的狀況就傳到了丁立軒的耳朵里。這個眼里都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頑固老頭，聽說了兒子在國內的種種行為，更是氣憤不已。他決定親自回來看看兒子的現(xiàn)狀，更發(fā)誓要把兒子從火海里拯救出來。或許，他有他自己的想法，那種對金錢近乎瘋狂的占有欲望，讓他覺得人生最大的樂趣便是生意場上的刀光劍影。丁立軒的感情經歷頗為簡單。甚至沒有任何風浪。平靜的就像是去超市買了一樣東西回來似地，就這樣把老婆娶回家，然后就是等待能給他生個兒子。妻子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而已，或者年輕時他也曾愛過，但是骨子里都對金錢充滿渴望的他，或許雙眼已經被利益蒙蔽住了，又或許那個年代談論愛情太露骨，有傷大雅，這讓原本就維諾的一代年輕人，就這么錯過了愛情最美的春天。

今天，正是丁立軒回國的日子。只是他沒有給丁浩打電話，而是通知了國內公司的財務主管王偉業(yè)來機場接機。這個王偉業(yè)可是個衷仆。這么多年，他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為了公司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更讓丁立軒感到欣慰的是，他更是一個不貪財?shù)娜耍苋菀诐M足，所以，讓這樣一個踏實肯干又讓人放心的人呆在兒子身邊，至少公司不會垮掉。可是丁立軒的如意算盤卻在丁浩這里打了節(jié)，沒想到丁浩學成回國后，并不想繼承自己的公司，翻到幫助一個外人。還好老天爺幫助他，讓他抓到了丁浩的把柄，這才硬是把丁浩重新塞到了公司里。

一路上，丁立軒都在問著王偉業(yè)關于丁浩的情況。畢竟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的關心還是發(fā)自心底的。

“浩浩這些天都沒有來公司么？”丁立軒苦著一張臉，很不高興的樣子。

“是的，董事長。”王偉業(yè)點了點頭回答。

“偉業(yè)啊，公司怎么樣？”丁立軒三句不離公司，還是惦記著公司的業(yè)績。

“董事長，您放心，這么多年，公司一直穩(wěn)步發(fā)展，沒有什么大的波動。”王偉業(yè)說。

“偉業(yè)啊，辛苦你了。浩浩不爭氣，還好有你，公司才會這么順利啊。”丁立軒總是會這樣拉攏人心，讓手下的人掏心掏肺的為他賣命。

“董事長，您這樣說，我真的慚愧啊。”王偉業(yè)笑了笑，謙虛的回答。

“哦，對了，你知不知道浩浩現(xiàn)在人在哪兒？”丁立軒立刻引入了正題。他要讓這次回國之旅不虛此行，必須把兒子的問題安排好。

“您長途飛行也很累了，不如先到飯店休息一下。我等下會給總經理打電話。”王偉業(yè)說。

“也好。是累了。這人老了，就是不如從前。”丁立軒感嘆著。

丁浩看著尹璇睡下了，才慢慢起身，輕輕挪開凳子，想要出去透透氣。剛走到病房門口，手機響了起來。

“您好，我是丁浩。”丁浩拿起電話，輕輕關上房門，走到了長廊上。

“總經理，我是王偉業(yè)。”

“王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情？”丁浩總是這樣稱呼王偉業(yè)為‘王叔叔’，在公司里，只要是年長的人，丁浩一律都是這樣稱呼的。雖然很多公司里的老人都不太贊同丁浩對工作的態(tài)度，可是他們卻滿意丁浩對他們的那份尊重。

“總經理，董事長回國了。您要不要來飯店？”王偉業(yè)試探的問。

“我爸爸回來了？”丁浩驚訝。“什么時候的事？”

“上午的飛機，現(xiàn)在已經在飯店了。”王偉業(yè)回答。

“好吧，我現(xiàn)在立刻過去。”丁浩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爸爸怎么會突然回來？”丁浩不解的思索著。他也有好久沒有看到父親了。雖然他對父親的做法一直不是很贊同，可是父子之間的感情并沒有因此削減。丁浩原本就是一個很看重感情的人，即使父親對于自己做了很多逼迫的事情，可是丁浩依然感激父親賜予了自己生命。

丁浩輕輕推開門，看著熟睡的尹璇，心里放心不少。“若是自己出去一下下，應該沒事的。”丁浩想著。于是很快離開了醫(yī)院。

傍晚，尹璇慢慢睜開了眼睛。昏睡了好多天，讓她剛一醒來，就感覺頭暈暈的。尹璇努力的坐了起來。看到了射進來的微弱的光線。尹璇抬起手，想要抓住那一縷光，可是很快手中的光線變成了空氣，然后什么也感覺不到了。

尹璇慢慢挪下床，身上披了一件醫(yī)院里的病人服，扶著墻，走出了病房。她來到樓下的涼亭里，坐在涼亭的一個角落里。這里的視野特別廣，能看到來來往往進出醫(yī)院的人們，甚至偶爾急救車上推下來渾身是血的傷者。經歷了這么多，尹璇已經不再害怕看到這樣的情景，更不害怕看到血，因為當你經歷了死亡之后，那些活著的痛也就不算是痛了。

樹上的小鳥還在歡快的叫著，唱著只有它們才能聽的懂的歌。尹璇抬起頭，看著已經被云彩遮住的太陽，微微有些泛紅，可是顏色淺淺的。

“媽媽，你會在天上看著我么？”尹璇輕聲自語道。

“媽媽，我確定那是你的聲音。這些天，我睡著的時候，總會夢到那個聲音。”尹璇的眼睛再一次的紅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尤其是想到媽媽，想到了那天那張空空的病床，想到了那張慘白的布。

“可是媽媽，為什么，你都沒有讓璇璇見你最后一面啊。”尹璇看著天邊的云彩，這時所有的云彩都映出了橘色，可是顏色已經不如剛剛的鮮艷，甚至暗淡下來，不遠處的云彩已經變成了灰色，好像是烏云一樣。

“璇璇好想你啊，好想媽媽……”尹璇低下頭，不想再去看那些云彩。天上沒有媽媽的影子，甚至腦海中都忘掉了媽媽的樣子。

尹少華來到醫(yī)院，看到病房里沒有女兒，急的到處找。一陣心慌意亂之后，他發(fā)現(xiàn)了尹璇窩在角落里，輕輕的抽泣。他走上前，抱著女兒，長吸了一口氣：“嚇壞爸爸了。”

“爸爸，媽媽會在天上看著我們么？”尹璇依偎在父親懷里，憧憬著曾經幸福的三口之家。

“會的，她在我們心里。”尹少華扶著女兒的長發(fā)說。

“爸爸，現(xiàn)在就剩下我和你了。我好害怕。”尹璇靠的更緊了。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的，抱住了父親。

“有爸爸在，沒事的。”尹少華的心里卻在滴血。這樣的擁抱不知道會持續(xù)多久，十年，五年，一年，半年，甚至短暫的會像一陣風。

“丁浩怎么沒有陪你？”尹少華問道。

“丁浩這幾天一直都在這里么？”尹璇轉過頭看著父親說。

“是啊，他是個不錯的小伙子。你要珍惜哦。這樣不離不棄，真的讓我很感動。”尹少華點了點頭說。

“不離不棄？”尹璇聽著爸爸的話，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病好像不是簡單的發(fā)燒感冒，或者，有更嚴重的結果也說不定。只是尹少華一直瞞著女兒，讓尹璇不敢問父親，也不忍心問。

“丁浩這些天一直都照顧著你。你的那兩位朋友也來過了。怎么一個人下樓來了。以后，要告訴護士一聲，不然爸爸找不到你會著急啊。”尹少華說。

“哦，剛剛不知怎么的，就想出來走走。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尹璇說。

“還好，你沒事啊。”尹少華已經有些神經兮兮了。自從妻子離開后，女兒成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寄托和牽掛，可是這樣的寄托卻搖搖欲墜，能不讓尹少華憂心忡忡么。

“可是剛剛我醒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丁浩啊。”尹璇有些奇怪。不太確信父親的話。

“或許他有什么緊急的事情先離開了。”尹少華含糊的解釋著。他也覺得奇怪，丁浩一刻都不曾離開尹璇，不知道今天是為什么，難道出了什么事情，讓他不得不放下尹璇離開。尹少華有些不安，不過還好，女兒安然無恙，讓他欣慰不少。

父女兩人一同坐在涼亭里，看著漸漸落下的太陽，聊著曾經有媽媽有妻子的過去，回憶著他們曾經的幸福時光。短暫的時間，讓這對父女，重新拾起丟掉的快樂，也讓他們暫時拋開了失去親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