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分外刺鼻。
一陣屠殺過后,所有人都死了,唯獨衛良還活著。他安然躺在草叢中,視野內,那飄展的紅色道袍越來越近,直到眼前。
血公子靜靜打量著他,隱藏在鬼面下的臉看不出表情,低聲道:“你就是衛良?”
“是我。”
“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
“你不害怕?”
“不怕。”
“有氣魄。”血公子漠然一笑,雖是個名揚四海的大魔頭,他卻并不粗魯,也沒有邪氣,言行舉止反而帶著一絲清高冷傲。
衛良問:“你想要月仙淚?”
血公子道:“果然是你做的,殺我侍女,奪我寶物,真是膽大包天。”
“哪怕殺了我,你也得不到月仙淚。”
血公子眸中閃過一絲寒芒,問:“你莫非在威脅我?”
衛良微笑道:“不,我只是想要和你做一場交易。”
“我明白了。”血公子淡淡道:“用月仙淚換你的命,對不對?”
“我不奢望自己能活下來。”衛良道:“我只希望自己能再活九個時辰,到時候我會將月仙淚交出來,如果那時你仍想殺我的話,請隨意。”
衛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幸改變了策略,根本不再辯解,更不會請求血公子寬恕。他知道血公子真正在乎的是月仙淚,干脆用此物做籌碼,爭取一些存活的時間。在修真世界,一個時辰等于兩個小時,他已經存活了六個多小時,再加上這九個時辰,正好可以完成任務,到時候血公子殺不殺這個衛良就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血公子冷冷道:“你也配討價還價?本座直接搜你的魂,也能找到月仙淚的蹤跡。”
衛良無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小心思都是徒勞。
血公子走過來,伸出瑩潤如玉的手掌,再次按到他的天靈蓋上。
對于衛良而言,這又是一段痛苦的經歷。
過了一會,血公子將手拿開,有些失望,道:“原來不是你。”
衛良沉默無言,此時此刻,說再多也難逃一死,干脆閉上嘴巴——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
血公子那雙清亮的眸子直直望著他,逼問道:“分明不是你做的,為何要背這口黑鍋?”
“我想多活一會。”
“多活九個時辰?”
“如果你能成全的話,在下感激不盡。”
“我閱人無數,看你應該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為何如此執著?”
“既然如此執著,定有不得不堅持的理由。”
血公子冷淡道:“我偏不讓你如意。”
下一刻,衛良耳邊就傳來塔靈冷漠的聲音:“任務失敗。”
天旋地轉,時空穿梭,衛良又回到洞府之內。他忽然想起兒時在游戲機上玩三國戰紀,死了就塞一塊游戲幣,再死再塞,直到通關為止。
他大約猜出塔靈是有意為之,怪不得失敗沒有任何懲罰,因為根本不可能失敗,反正死了就會復活,有無限的時間,無限的機會。
這場死亡游戲真正考驗的是耐心。幸運的是,衛良耐心出奇的好,哪怕第四次出現在這里,他仍舊沒有絲毫厭煩,反而隱隱慶幸自己能重新來過。
出了山洞,又看到師尊白玉夢那張精雕細琢的小臉蛋。對方淡眉倒豎,憤憤道:“衛良!” ● ттκan● CO
衛良雖然看到的是一張怒容,卻感覺分外親切,之前他對血公子的認知還不夠直觀,經過昨日趙廣的描述,他才明白對方是個怎樣可怖的魔頭。換做尋常人,一旦得知此事,恐怕第一時間就會把自己綁去謝罪。但白玉夢不僅未這樣做,反而用最大努力來保護自己周全,這份情誼可見一斑。
白玉夢板著小臉問:“你可知錯?”
這番對話衛良早已重復了多次,早已記得滾瓜爛熟,照著之前的情形又應付一遍。最后,白玉夢又叮囑一番,便飛身離去。
“師父留步。”衛良趕忙叫住她,若任由師父這般走了,護山大陣就沒法關閉,自己還是死路一條。
白玉夢定住身形,問:“何事?”
衛良道:“你可是將護山大陣開啟了?”
“沒錯。”
衛良道:“這無異于掩耳盜鈴,血公子若真找上門來,那陣法就是紙糊的。”
白玉夢道:“我可不是為了防血公子。”
“那是為何?”
“之所以開啟大陣,主要是防止本宗弟子外出。”
衛良不解。
白玉夢嘆道:“關于那名侍女的事,為師已經盡力幫你隱瞞下來,目前只有你我二人知曉。但紙包不住火,難免留下蛛絲馬跡,萬一被同門發現,出去泄露了風聲,豈不是將我等置于死地?”
衛良苦笑一聲,小師父想的還真遠,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他靈機一動,道:“師父此舉實屬不智。”
白玉夢倒是沒有師父
的架子,問:“何出此言?”
衛良道:“你想想看,血公子剛死了侍女,我指玄宗就開啟陣法,一副嚴陣以待的姿態,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白玉夢沉默片刻,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衛良循循善誘道:“我等不放就把山門大開,反而顯得問心無愧。”
白玉夢道:“就依你。”
她拿出陣旗,掐動法訣,四周那層透明的結界緩緩消散,潛入地底之中。
衛良長舒一口氣,昨日踏破鐵鞋無覓處,今日得來全不費工夫。一旦陣法開啟,便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他終于能夠逃出指玄宗的囚籠。周邊荒野茫茫,遼闊無邊,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血公子想找自己無異大海撈針。
他忽然有些舍不得這位小師父,人家好歹對自己肝膽相照,若就這么一聲不吭的走了實在不仗義,道:“師尊,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您答應。”
白玉夢的印象中,衛良向來玩世不恭,少有如此誠態,奇問:“什么事?”
衛良道:“我在宗門內憋得心煩意亂,想出去散散心,不知師尊能否陪我走走?”
白玉夢實在沒想到他竟然提出這個要求,訓斥道:“胡鬧。”
衛良微笑道:“我是認真的。”
白玉夢恨鐵不成鋼,道:“你捅出這么大的簍子,還有心思游樂?你若想去就自己去,為師可沒空陪你!我還要去找歐陽掌門。”
言罷,她便飛身離去,速度奇快,沒一會就消失不見。
衛良聳聳肩,無奈笑道:“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他又用最笨的辦法下山,過了許久才來到山底,然后跑到老地方等著。
過了一會,一個男修從頭頂飄過,衛良目光一凝,呼道:“趙廣,快下來!”
男修猛然停頓,瞧出是衛師兄,趕忙降落到他面前,笑問道:“師兄有何吩咐?”
衛良道:“快帶我一程。”
趙廣問:“去哪兒?”
衛良道:“一路向北。”
趙廣又問:“去北邊干嘛?”
衛良隱有不耐,道:“讓你去就去,少廢話。”
趙廣便不敢再問,飛劍沖天而起,沒一會就出了山門。
衛良低頭,隱隱瞧見守山童子靠在山門前的巨龍石雕上,昏昏欲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