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過,人死后,聽覺是最后才會退化的。
我可以恍惚而清晰的聽到周圍的聲音,聽到陳洺怒極的罵聲。
可以聽到周圍人顫抖的回話聲。
可以聽到醫生在我腦袋旁邊相互低聲嘆息的聲音。
我拼了命的想要睜開眼睛,看看陳洺,讓他抱一抱自己。
可是我做不到。
在我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法子控制自己的身體的時候,整個人掉入了無邊的恐懼中。
那種安全感被徹底抽離的恐懼。
終于.......身體再次疲憊,那僅剩的聽覺也逐漸疲憊。
整個人再次陷入悠長的黑暗中。
我叫李白,女,年紀一大把還是單身的圣斗士。
因為屁股太大,外號就簡單粗暴的被人叫成了大白。
說實話,我實在不咋喜歡這個草淡到爆的名字。
末日之前,我就是孤身一人,爹娘年紀大,生了我以后沒多久就各自西去了,最大的哥,比我大了整整二十五歲。
成家立業后,有了嫂子和姐夫,我這種出生后就沒跟他們在一起待過幾天的小妹就更加的不被待見。
社會上摸爬滾打,當過服務員,當過清潔員,說白了都是給人洗盤子刷碗的。
最后當我終于在一家不大的餐廳里混成了餐廳經理的時候,該死的病毒爆發了。
爆發以后,經歷了許許多多難以言說的波折。
真要細數起來,可能要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
總之,最后我認識了一位好女孩,跟她一起來到了武漢的庇護所。
她叫何默。
我不知道該怎么用言語去合適的描述她。
真要是說白了,她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矯情逼。
整個人感性矯情的要命。
這種人明明應該跟我一百萬個合不來,可偏偏我們倆卻成為了好朋友。
起碼...我是這樣覺得的。
何默把不把我當朋友,這個我一點都不關心,因為無論對誰,只要你在她身旁,她都會對你很好。
我私下查過,她是巨蟹座的女孩,據說這個星座的女生天生的就會照顧別人。
溫柔的女孩子是會被世界偏愛的,她確實溫柔,整個人都透露著讓人融化的溫柔。
所以長得那么一般,卻被陳洺給看上了。
在我的眼中,陳洺是那種徹頭徹尾的男神。
長相在男生中太過于精致了,所以看上去略顯得柔弱,他處事的風格跟他的長相完全背道而馳。
在認識何默之后,我漸漸的覺得,她一生的幸運似乎全部都被拿來讓陳洺愛上她了,她總是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明明那么柔軟的一個人,整天都被折騰的不成樣子。
在我們到達武漢半年之后。
庇護所迎來了空前的危機。
我們都被派到了最前線。
城中除了一些重要人員的家屬之外,其余的全部都被派出來作戰。
沒辦法,行尸的數量實在太過密集。
原本穩固的高墻,在行尸數量如此多的情況下,也顯得那么岌岌可危。
在貼近城墻的地方,前面的行尸已經被后面的行尸給擠得堆積了起來,高度已經到達了城墻一半的位置。
我們沒日沒夜的輪替著清理后方的行尸,城墻周圍的炸彈,機槍,也是不停歇的運作著。
漫天的炮火聲,成批次的消滅著一群群的行尸。
這一次的戰役,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持續了整整的七個月。
不停的有行尸被消滅,也不停的有行尸靠近過來。
我們數不清到底消滅了多少行尸,也統計不清楚圍墻周圍還剩余多少行尸。
總之就算假設這剩余的行尸全都一夜之間自然的消亡,光地面上的尸體,都足夠我們一年半載的去清理。
沒有親眼看到,你不會理解尸橫遍野的真正含義。
人類之所以在如此的情況下,仍舊能存活至今,是因為相比較行尸,我們更多了一種適應環境并且會隨之利用的技能。
這是天生的。
剛開始或許我們會手忙腳亂,但是后期的作戰中,我們越發的熟練。
安排也越發的有序。
在保證人員安全的情況下,我們占據了許多高樓,在機槍狙擊槍林彈雨的掩蓋下,行尸對我們的威脅性降低了許多。
兩個月后,越來越多的人不需要在出來作戰,我們已經脫離了最危急的時刻。
我跟小雨被編排到了陳緣的手下,她是個很強的女人。
夏夏跟林薇不知道被派去了什么地方,這兩個人都是想法轉化很快的聰明人,夏夏和林薇平日里的話雖然不多,但是腦筋要比我跟小雨好用的多。
很快我就知道了她們倆的任務。
她們倆被編排到了指揮中心。
就是那種通過各方面的條件來推測或者是預估,我們前進的路線,比如我們的小隊可以對付什么數量的行尸群,而我們可以在哪里碰見這樣數量的行尸群。
除了睡覺,我們很少有可以休息的時間。
這七個月我也僅僅只是因為扭傷休息了一天,也就是這一天,何默來看我,盯著她蒼白的臉光亮的腦袋,我才遲遲的知道她生病的事情。
這讓我難以接受。
何默患上了胃癌。
如果不是她因為化療而掉光頭發的腦袋,我會將這個消息當笑話聽。
她的神色沒有了一丁點的光彩。
發現的時候是中早期,在我們跟行尸浴血奮戰的時候,她已經手術過了,現在這是后期的最后一次化療。
據她說,手術很成功,再修養一段時間就又是健康的人了。
她的身上穿著淡黃色的毛衣,上面有一些可愛的小球,襯得她臉色更加的蒼白。
她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光禿禿的腦袋上,有兩個刺眼的縫合痕跡,她的身上還有許多這樣的傷口。
我從被編排進去陳緣隊伍的時候,就從家里搬出來了。
看著眼前脆弱的好像一張紙的何默,我忍不住就哭了起來,眼淚大滴大滴的掉。
何默走的時候是陳洺來接的他。
這個在戰場上幾乎稱王的男人,只有在面對何默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流露出那種溫柔如水的眼神。
每次看到這兩個人我都會覺得自己在看偶像劇。
陳洺給何默帶來了一頂紅色的毛絨帽子。
何默套在腦袋上,對著我開玩笑:“奶奶,奶奶,快開門啊,我是小紅帽?!?
我也笑了出來,將她帽子戴穩當了點:“好了小紅帽,叫我阿姨就成,別把輩分喊那么大,以后見了外婆喊她大姐,她非得抽我?!?
何默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接著被陳洺從椅子上抱起,跟我道了別后,兩人很快的離開了。
隔得老遠,我還能聽到陳洺低聲跟何默說了些什么,逗的她咯咯咯的笑了半天。
命運之神總是在人猝不及防的時候提醒你生命到底多么的脆弱。
在我們都以為只要對付了行尸就能保住一命的時候,卻忘記了千百年來,就算沒有行尸病毒,人類生死交替也從未停止過。
當晚,我跟小雨說了何默生病的事情。
她剛開始以為我是開玩笑,但后來看到我發紅的眼眶整個人才愣了下來。
接著整個人僵硬了足足五分鐘后,瘋狂的沖出了門。
小雨是個比任何人都重情義的人,何默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支撐。
一個團隊總是需要一個主心骨一樣的人存在。
而何默對于我們而言,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她或許并不優秀,不夠敏銳,機警,但她就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中心。
這也是她天然生成的最有優勢的地方,她總是給人一種溫柔并且安心的感覺。
小雨是在當晚凌晨才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眼眶紅的嚇人。
沒等我問,她就道:“我去醫院確認了,默默的手術很成功,只要修養好,不會再有什么問題?!?
我記得曾經在某個喜劇電視劇中看到這么一句臺詞,人生沒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現場直播。
沒人會在災難來臨之前提前通知你。
正因為如此,默默的病縱然已經治好,卻也演化成了一座大石頭,沉沉的壓在我跟小雨的心頭。
久久的讓我們倆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