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另一頭陸思遠沒有出聲, 他似乎呆滯了幾秒,然后電話直接被陸思遠切斷了,聽筒只傳出一陣“嘟嘟嘟”的忙音。
時間恍恍惚惚過了一個星期, 陸思遠都沒有什么動靜, 也沒有和林嘉遇再有任何聯系。
姜然的電影戲份已經接近尾聲, 臨走之前徐沫趴在床頭感嘆:“你走了真好, 我就可以一個人霸占這張大床了, 睡覺也不會有補課的催眠聲,樂得清靜。”
姜然不由好笑,突然想起昨天補課的時候林嘉遇問起陸思遠有沒有聯系她, 直到昨晚她才知道原來林嘉遇和陸思遠是舊識。當時她的回答是:沒有。
好巧不巧,剛補習完將近兩年沒有音訊的陸思遠發來了消息, 居然問她什么時候回江城。
陸思遠怎么知道她現在打算回江城?心里諸多疑問升起, 姜然卻沒有開口詢問。給陸思遠發了一個確切的時間之后, 對方的頭像再一次閃爍,陸思遠叮囑道:我找你聊天的這件事不要告訴林嘉遇。
一個兩個人都神神秘秘的, 姜然不知道他們在偷偷謀劃些什么。不過現在姜然沒有心思去關注這些事情,劇組拍戲告一段落,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氣,和公司商量解約和退圈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怎么組織語言成功從這個圈子脫身,實在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第二天姜然一大早就開始收拾行李, 因為徐沫的戲份還沒有結束, 劇組還暫時沒有辦殺青宴會。姜然打算先回學校上幾天課, 等這邊有宴會的時候再坐飛機飛回來。
這一天徐沫罕見地沒有賴床, 她早早就進去衛生間開始洗漱, 扒拉在門框上看著姜然收拾東西,等姜然回頭的時候, 她又立馬把頭縮回衛生間里。
等到姜然把東西全部收拾完畢,徐沫放在床邊的手機都要被打爆了。姜然不由出聲提醒:“徐沫,你的手機一直在振動,應該是有人給你打電話。”
徐沫從衛生間出來然后接起電話,她的助理好像都要急哭了:“祖宗,你怎么這個時候才接電話!今天有你的戲份,你早點準備一下。我等一下過來的時候會幫你買早餐,你趕緊收拾收拾。”
“我已經收拾好了,你把車開過來,幫我送個人。”徐沫掛斷電話拉住了正準備出門的姜然,開口時有些不自然:“你先等等,我叫人來送你。”
徐沫心里突然有點心酸,她才不會承認這一刻居然舍不得姜然了:“你把你的微信告訴我,回去之后記得吱一聲。”
姜然莞爾:“好的,謝謝你呀,徐沫。”
徐沫別扭把頭抬起:“你不要以為回去了之后就可以把我甩掉了,如果我找你,你不回消息的話……你就等著!”
“一定會回復你的,徐沫你真可愛。”
徐沫臉紅了,哼哼唧唧地把姜然送上車,一個人走路去了片場。這一幕看得助理一愣一愣的,媽耶,她看到什么!有生之年這個臭脾氣的小祖宗居然也會體貼人了。
為什么不順便體貼一下她這個助理啊!是因為姜然比她美嗎?檸檬了。。。
姜然回到家里的時候,感受到了家里一股怪異的氣氛。嚴姝女士正坐在沙發上一臉凝重的樣子,看到她進門眼神亮了一下,接下來想要開口卻欲言又止。
“媽媽,你想說什么直接說吧,不要憋著。”
嚴姝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幫她把東西全部整理擺放好之后才開口:“之前我把你的那筆錢轉給了林杏,這丫頭昨天打電話給我了,說是要去國外當什么志愿者,那時候她已經上飛機了。你說她才十六歲,嚴正這個當父親的對她又不管不顧,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的話……”
嚴姝都不敢想象,現在她還沒聯系上林杏,懸著的心一直放不下來,昨晚失眠了一個晚上,現在依舊坐立不安。
“媽媽你先休息,我試著聯系一下林杏,如果24小時之后還沒有聯系上的話,我會報警的。你放心吧,她會沒事的。”
姜然打了很多電話,林杏的手機一直暫時無法接通。下午她和嚴姝幾乎是同時收到了林杏的報平安短信,她雖然才十六歲,但是生活自理能力比得上一個成年人。
林杏已經成功到達了國際志愿者協會的集合地,告訴了姜然她現在居住的地方和國際志愿者協會接下來的一些計劃,并且保證不管去哪里都會向兩人匯報行蹤。
嚴姝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她一夜沒睡似乎把疲憊寫在了臉上,但是想到姜然在外面拍戲那么辛苦,她又跑到廚房去忙活了。
姜然阻止失敗,只能進廚房幫嚴姝女士一起做飯。綠油油的小牙白在盆里泡著,看得出這是嚴姝剛買不久的菜,姜然心中有暖流涌過,把洗好的菜遞給嚴姝,她開口道:“媽媽,有兩件事我想告訴你。”
嚴姝接過菜,溫柔地對女兒笑了笑,示意她繼續說。
“前一段時間我去了監獄”姜然一邊說一邊打量嚴姝的神情,看她沒什么反應才繼續補充:“爸爸給了我一張卡,還讓我去銀行拿了一疊房產證,那些錢我想讓您留著用。還有一件事情是我自己的打算,想和您商量一下,我打算直接退出娛樂圈回學校好好學習。”
嚴姝切著菜忽然眼淚模糊了視線,淚滴不自覺從眼眶中滑落,她接過姜然手里的卡,偷偷抹掉眼淚平復了情緒之后才繼續做飯。
姜然次日就回到了學校,一進教室就被兇器襲擊。楚皎皎張開懷抱把姜然按在胸前,蹭了蹭懷里的人:“姜然我想死你了。本來想偷偷翹課來看你的,但是我爸居然發現了我的機票,真是倒霉啊!本來我可以順便看看我家展展的……天要亡我。”
林倩倩大笑:“姜然你別信她,她就是想看覃展!你不在的時候,她都要浪斷腿了。”
楚皎皎最近迷上了高一的一個小學弟,追人追的轟轟烈烈,那架勢不追到手誓不罷休。小學弟見到她就臉紅,姜然這個小可憐,早就被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上課鈴聲響起,趴在桌子上補覺的林嘉遇也終于抬起了頭,睜眼看到站在眼前俏生生的女孩,他眨了眨眼才確定不是做夢。
他勾起嘴角,笑得像個妖孽。
唐秦嫌棄道:“嘖嘖嘖,遇哥,你就差沒有對姜然搖尾巴了。”
這節課是數學課,劉達卻遲到了幾分鐘。教室里的聲音嘰里呱啦,姜然坐在座位上,有不少同學跟她問好。門口“篤篤篤”幾聲響起,劉達咳嗽了一下:“上課了。”
跟在他后面進來了一個大部分人陌生,小部分人熟悉的少年。少年身形修長,染著一頭奶奶灰的頭發,絢麗又張揚。他的皮膚很白,側臉精致棱角分明。迎著眾人的眼光,他站定在講臺上,笑得十分招人。
劉達臉色不是很好,因為新來的學生像個社會人,但是他又沒有拒絕的余地。這是校董家里的兒子,為了讓這個小子進實驗班,人家家里捐了一棟樓。
劉達咳嗽幾聲:“來,歡迎新同學給我們做一下自我介紹。”
教室里響起一陣滔天的掌聲,后排的一群富家子弟跟見了老鄉一樣,特別激動地鼓掌。班上的女生也一個沒落,連平常沉迷于學習的女學霸也沒忍住抬頭多看了講臺上的人幾眼。
如果少女時代對什么霸道另一半有幻想的話,那這個人就是夢幻初戀的現實寫照了。
少年開口,介紹很短,聲音很好聽:“我叫陸思遠。”
他和林嘉遇長得差不多,連身上的氣質也差不多,一樣讓人無法忽視。但是林嘉遇看上去比較高冷,除了對待姜然的時候有好脾氣,對待其他人簡直就是直接粗暴。
新來的陸思遠看上去就比較友好,一直帶著禮貌的微笑,雖然一頭奶奶灰的頭發中二了點,但耐不住他長了一張帥臉。
陸思遠的笑意在撞到林嘉遇的視線時變得更加濃郁了,他們眼神交匯,一個帶著挑釁,一個帶著冷漠。
姜然垂下眼眸,沒有什么感觸,她的思想早就拋錨到九霄云外了。因為給董越發了編輯了千百遍的退圈短信,卻遲遲沒有得到回復。
劉達讓陸思遠選一個位置,再安排人幫他搬一下桌子。就看見他指著林嘉遇旁邊空著的桌子:“不麻煩同學和老師了,我做那里就好。”
教室里清醒意識到火藥味的只有唐秦和楚皎皎兩個人,他們是和陸思遠一起長大的,最了解陸思遠溫和外表下的劣根。這學期又做了林嘉遇隕落凡塵的見證者,現在兩大魔王齊聚一堂,唐秦和楚皎皎兩個人恨不得立刻回家裹緊小被子,遠離這火光四射的現場。
中午下課之后,兩人沒有逃離陸思遠的魔爪,剛轉來的陸思遠堵住一幫人的去路:“我剛回來,怎么也得請大家一起吃頓飯。”
在一幫富家子弟的歡呼和調笑聲中,唐秦和楚皎皎強顏歡笑只想落淚。
一頓飯吃得百般滋味,桌子的一邊是一群男孩的調笑,另一邊是沉默不言,沒有半分胃口的四人組。林嘉遇和楚皎皎、唐秦挨著坐在一起,三個人的沉默和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楚皎皎拿起包:“那個……我吃飽了,可以先回去嗎?”
一群男生起哄:“楚皎皎你什么時候這么溫柔了,還會過問我們的意見。是不是看到思遠回來就見異思遷,要丟掉心愛的小學弟了。”
楚皎皎笑得嘴角都僵了,她真想拿著桌上的火鍋盆扣住那人的嘴。對陸思遠有想法?媽的這人腦子裝了SHI吧。“哪有,我先走了。”
唐秦咬著筷子看著楚皎皎頭也沒回地出門,他臉上寫滿了絕望,果然男女之間沒有真的友情,他和楚皎皎就是塑料兄弟情。
頭不可斷,血不可流,塑料兄弟可以說丟就丟。
原先愉快的氣氛被楚皎皎打斷,一時間眾人都清醒了過來,可能是陸思遠和林嘉遇之間的火藥味太過激烈,大家都開始默默吃飯,沒有再出聲。
唐秦笑著調節氣氛:“思遠,你好久都沒有聯系我們這幫兄弟,加拿大的快餐都把你養壯實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就打算待在國外不回來了呢。這次回來不打算走了吧?”
陸思遠似笑非笑開了一瓶酒,給在場的人挨個倒了一杯:“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呆在外面呆久了,怕你們這群人把我忘到了太平洋。到時候連兄弟之間都不認識了,那可不行。”
桌上的人紛紛敬酒,一杯干。表示忘了誰也不可能忘記陸思遠,典型的商業互吹。其實在富家子弟之間哪里有那么多真正的友情,大家為了家族利益而結交,就算是真的把對方忘記了,也要裝作很熟悉的樣子。
林嘉遇喝完一杯,陸思遠就接著給他滿上,一來一去十幾杯白酒下肚,林嘉遇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一樣了。
唐秦忍不住開口制止:“思遠,意思意思就行了,再這樣灌下去會出事的。”
“意思意思就完了?你們對我這么看重,拜托你們這幫兄弟給我照顧一個女人,你們義氣到奮身不顧,連心都照顧丟了。現在反而回過頭來告訴我,要和我搶女人!”
陸思遠拉著林嘉遇的衣領,早已氣紅了眼:“我他媽跟你意思意思!”一拳下落,飯店的桌子都被掀翻了。一幫人趕緊拉開打斗的兩個人,陸思遠掙扎著脫離一群人的禁錮,然后一邊叫囂:“你他媽怎么不還手?有本事和我搶女人,怎么現在卻當起縮頭烏龜了?”
桌上的碗筷乒乒乓乓滾落在地面上,整個包間一片狼藉。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明白兩人之間的糾紛,開口勸阻:“思遠,別生氣,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情坐下好好說。”
這個狼狽的場面實在不適合什么促膝暢談,有人小聲詢問:“思遠哥,有什么氣不過的你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
陸思遠一拳把那人打到地下:“我商量你媽B,今天誰敢再攔著我,我他媽干死他。”
塑料兄弟紛紛退卻,沒有人再伸手攔著陸思遠。唐秦簡直驚呆了,這真是說散就散的好哥們啊!陸思遠已經重新撲上來和林嘉遇打成一團,唐秦一個人夾在中間挨了不少拳頭,他欲哭無淚誰他媽能來救救他!
包廂在二樓,隔大廳比較遠,隔音條件也很好。唐秦現在真是生無可戀,看來陸思遠早就計劃好了,不然為什么選在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位置!
包廂門被“嘭”的一聲打開,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唐秦宛若看到了救星,姜然這一刻真是仙女下凡無疑了。
門打開之后,聽聞打斗聲的老板趕緊叫保安過來,看到滿地的碎片和飯菜,氣紅了脖子讓一群人賠錢。陸思遠聽著老板絮絮叨叨的謾罵聲,在房間和姜然對視了幾秒。她還是那樣安安靜靜,眼神中沒有什么波瀾,乖巧到讓人想把她捧在手里,只是他捧在心尖上的這個人看到受傷的林嘉遇時,瞳孔驟縮仿佛浮現了心疼的情緒。姜然趁亂拉著林嘉遇走了,背影決絕連頭也沒回。
陸思遠是在姜然得抑郁癥住院的時候被送出國的,那時候他每天不上學,天天守在病房的門口。他不是不能進去,而是不敢進去。
那時候的姜然就像一個精致的洋娃娃,眼底失去了所有的生氣,看人的時候琥珀的眼瞳平靜無波,看陸思遠的時候也不帶一點感情,就和注視所有陌生人的眼神一樣,冰冷又陌生。
這雙眼睛明明以前會有笑意,會在生氣的時候泛起水霧。陸思遠以前有多喜歡姜然,姜然家里出事的時候就有多恨自己。除了對著把姜孝文搞下臺的父親發發脾氣,好像他做什么都沒有用,也無濟于事。
喜歡了三年的女生,現在會心疼人了,只是這人不是他……陸思遠真是一時撞墻的心都有了。
林嘉遇嘴角已經泛起了青紫,唐秦看著嘆了口氣:“遇哥,你怎么也不拿手擋一擋,不然也不會傷成這樣。”
“讓他打一場,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對不住他。只是除了這一次,沒有下次了。”林嘉遇神色淡淡,語氣卻帶著堅定。
看到姜然跟老板道歉后,結賬走出來,他立馬擺出一副虛弱的神情,又氣無力地半靠著唐秦:“姜然,我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