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鐵門異常堅固,蘇聯設計的時候,就是按照最高防彈標準來設計的,沒鑰匙一輩子都別想弄開它。而且這個牆洞很詭異,洞口邊上的鑿痕很新,袁森覺得很有可能就是那怪人弄不開鐵門纔出此下策,此人很可能就藏在七樓。
於是,他縱身上牆,踮著腳尖攀上洞口,藉著臂力一點點把身體擡高鑽進洞裡,越過牆洞滾到七樓走廊裡。
他一沾地連滾了四五米才停下來,爬起來手腳生疼。他在黑暗中偵察了一下週圍動靜,沒有發現異常。長廊裡有一大排全都是密閉的鐵門,樓道到了七樓就到頂了,七樓是這棟大樓的頂層。
袁森認爲那個神秘人在七樓的可能性非常大,他堅信,只要對方沒長翅膀,一定就藏在七樓,因爲他每經過一層樓,都把樓道鐵門封死,他一層層樓掃上來,到了頂樓算是把神秘人堵在這一層了。
他很有可能藏在某扇鐵門裡面,由此判斷神秘人可能還有鐵門的鑰匙,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這種鐵門沒鑰匙完全沒辦法打開,軟硬不吃,神秘人藏在裡面,除了等他自動出來,完全無計可施。
袁森休息了一下,就一扇門一扇門地敲,故意弄出一些動靜,想誘神秘人出來。敲到第八扇鐵門,門突然自己開了。袁森嚇了一跳,飛快地拔出槍準備射擊,門裡面靜悄悄的,他拿手電筒一照,嚇得倒退三步。
房間好像是一個辦公室,裡面有書架、辦公桌、茶幾、沙發一類東西,地上躺著三具乾癟的屍體,有一具屍體趴在辦公桌上,手上拿著一把槍,手垂到桌子邊上。
袁森進了房間,把地上三具屍體看了一下,每具屍體身上都有彈孔,他們面朝下,趴在地上,彈孔在背部。袁森一看就明白,這三個人是被趴在辦公桌上的那具屍體射殺的。那屍體頭埋在桌面一堆資料下面,袁森把資料清理開,發現他腦門上有一個彈孔,是自殺身亡。
四具屍體中三具是俄羅斯人,自殺的那個看臉型像歐洲人。他臉下壓著一個工作日記本,封面上寫著一行英文,是一個人的名字,叫佈雷登。
袁森翻開本子,裡面夾著一張工作證,工作證是俄文的,袁森看不明白,便去讀他的工作日記。
他翻了幾頁,就明白布雷登是地心望遠鏡項目的副總工程師,他所在的這棟樓是他們高層人員的行政中心,而頂層則是決策人員的辦公地點。
這本工作日記記錄了大半本,前面部分都是一些勘探專業上的知識,袁森看不大明白;後面十幾頁用語就比較平實化,裡面多次提到他對科拉深鑽井項目的反思,說他當初參與到這個項目中,是一種巨大的錯誤。這個錯誤不是對他個人,而是對整個人類而言的??评铊嵕@樣荒誕的事情本來完全可以不發生,現在他們這些人必須要爲這個項目埋單。
袁森看得很激動,既然此人是副總工程師,就是整個項目的核心人物了,他的筆記本里記載的東西,勢必是最接近真相的。
袁森把辦公桌旁邊的一把皮椅拉過來,他坐在桌子旁邊,舉著手電筒靜靜看起來。
筆記本中說,他們在科拉半島開了多達五十多個鑽孔,分成五個系列,系列名分別是A、B、C、D、E,每個系列有十多個鑽孔,最近幾座鑽孔接連出現問題,鑽井裡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安全管理委員會沒有告訴他具體情況,只是說事故原因在調查,調查了接近半年,一直沒有出結果。他通過一些其他方式知悉,出的事情很可怕,所以政治高層決定把事情先隱瞞下來,連他這種級別的人物也不能知道。
副總工程師提到,他的專業是地球物理動力學,他在專業領域是非常權威的專家。蘇聯邀請他加入項目時一再堅稱這個項目是爲了研究地球運動力學,採用在地殼不同層次取樣的方式,證明一些尖端理論,對該領域起到實質性的推動作用。
佈雷登被深深吸引,這項實驗是他夢寐以求的項目,他以前只能設想,這次竟然能夠親身參與,而且還是作爲項目主管,他感到非常高興,不假思索就答應下來。二十年前,他的國家與蘇聯屬於兩大對立陣營,與蘇聯偷偷聯繫是非常嚴重的罪行。佈雷登爲了科技理想,偷偷越境離開他的國家,來到蘇聯,連蘇聯最高領袖都親自接見過他,並且承諾會投巨資開發這個項目,因爲蘇聯要成爲世界科技的領軍強國。
項目很快就開展起來,蘇聯沒有食言,他們承諾過的事情一一做到了,項目進展很快。佈雷登獲取了許多第一手資料,他的一些被同行學者誣衊爲通過幻想產生的理論被多次證實,他感到非常開心。
他在科拉半島待了接近二十年,最近由於項目進度被再一次提快,他多次向高層申請停止這樣愚蠢的做法,都遭到拒絕,他才明白,蘇聯當局欺騙了他。
他很明顯地感覺到,當局對一些實用而又敏感的數據,都採取了特殊保密措施,他被隔離在保密措施之外,一些比他職位低的工程師都能查閱這些資料,唯獨他不可以。
而他甚至還聽到一些風聲,蘇聯當局開展科拉深鑽井項目的目的,竟然是爲了造出一種摧毀能力可以超越原子彈的武器,他感到震驚。佈雷登是一名科學狂人,卻是反戰者,作爲項目副總工程師,他知道這個項目獲得的一些數據,的確可以用來製造毀滅性武器。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簡單,深井已經鑽入了他們最初計劃的深度,蘇聯當局卻沒有停止的意思,他們發瘋一樣催趕工作進度,把其中幾個井鑽到超越極限的深度,這個深度對於科學實驗已經沒有任何用處,當局卻不計成本地瘋狂投入,一直強調要深,要鑽到最深的位置。
最近某一天,從某一口鑽井裡取到一種特殊的樣本,據說檢查過樣本的專家都沸騰了,辦公室裡經常有同事避開他悄悄議論新樣本,他聽到一些參與研究的人員意外死亡,那個樣本非常危險。
還有傳言說,新樣本已經被放入他們這棟樓某一處保密室保存,屬於一級保密物品。
他覺得傳言可能是真的,因爲他們這棟辦公大樓被封閉起來,整個大樓成了一個密閉的水泥箱子,他們要看到自然光,需要下到一樓才能辦到。
當局連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出來,佈雷登覺得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他想不出來從鑽井中取出來的哪一種樣本需要密封整棟大樓來保存。事實上,蘇聯當局的確做出這樣的事情了,這段時間整棟樓的人都不允許出大樓,連飯食也是由勤務人員送過來的,他小心地向上級詢問,卻被呵斥了一頓。
上級也變得很焦慮,過去的紳士風度蕩然無存。他走在大樓裡,感覺每一個人都不太正常,都有問題??墒菦]人願意告訴他真相,他只能自己猜測,可是他沒有數據資料,怎麼推測都是空想。
後來聽說,高層爆出喜訊,他們計劃的超級武器很快就能開始設計,科拉超深鑽井項目將會增加一倍投入,鑽井數量會在三年內增加到一百口以上。
幾天之後的某個中午,佈雷登突然聽到工廠廣播在播放一個消息,科拉超深鑽井項目決定臨時取消,所有人必須在二十分鐘內撤出工廠區。
工作日記寫到這裡,已經到了最後一頁,袁森望著後面空白的紙張出神,暗道:“鑽井裡出了什麼大事兒才導致他們幾萬人突然大撤離呢?”
他又搜查了佈雷登的桌子、書架上的其他資料,找到幾封英文書信,都是一些老友往來、學術討論的內容,袁森沒興趣看完就拋棄了。
袁森出了這間辦公室,又去了隔壁的房間,房間的門也沒有鎖,裡面也是辦公室,一個俄羅斯女人的屍體躺在地上,手上拿著割腕的裁紙刀。
袁森把後面的房間全搜了個遍,後面無論是會議室、工程師辦公室,還是餐廳、儲物間、檔案室裡,都有自殺或者槍殺他人留下的屍體。袁森心驚膽戰,想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人沒有撤離廠區而是選擇了自殺。而俄羅斯官方也沒有對這些屍體進行處理,太奇怪了。
袁森出了最後一個房間,那是整棟樓的用餐間,裡面有十多名工作人員正在用餐過程中遭到槍殺,槍手不知是誰。袁森出了房間,腦子一片混亂,他琢磨著難道七樓的慘狀也是由於鑽井取出來的樣本造成的?
想來想去不得要領,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樓道鐵門旁邊,注意到鐵門邊上粘著半張白色封條,上面寫著俄文,他看不懂,但是可以猜出大致意思。那封條從門框裡露出來,應該是從外面一直貼到門裡面來的。也就是說,這幫人死後,官方來過人,不過沒有給他們收屍,只是把頂層的樓梯給封了。
他突然想起來,搜查完了所有的房間,居然沒看到那個神秘人出現。這時,用餐廳裡忽然響起餐盤掉到地上的聲音,袁森急忙跑過去,鐵門裡跑出來一個黑影跟他擦肩而過。那傢伙速度非常快,袁森扭頭朝後面照,那傢伙避開手電光就地一個打滾,隨即縱身鑽進牆洞。袁森趕到牆洞邊上時,那傢伙已經下了樓道。
他急忙鑽出牆洞跨到樓道上。在樓道拐角,黑暗裡不知哪個位置射出一串子彈,袁森沒想到那傢伙還帶了槍,一不小心差點被他打中,閃身避到一堵牆後面。
趴了一會兒,袁森用投石問路的方法,在樓道里隨手拾起一件東西,扔了下去,下面再沒槍響。
他知道那人已經走了,就下了樓道,來到六樓,六樓鐵門大開,鐵絲被絞碎扔在一邊。袁森辛苦做的工程,居然這麼快被他剪斷,心裡十分鬱悶。他急忙下到五樓,五樓鐵門也被打開,他一直下到二樓樓梯口,鐵門也被神秘人打開了。
袁森聽見廣場上響起槍聲,他急忙跑出來,就看到王慧等四人正在廣場上狂奔。
艾凱拉木看到大樓裡有手電光,看到是袁森,叫道:“袁小哥,你半夜不睡覺怎麼跑這裡來了,也不打聲招呼?!?
袁森道:“你們在追人?”
艾凱拉木道:“可不是,你看那邊有個黑影,我們在雜草叢裡看到他從樓上衝下來,艾爺當場就喝問來人何方神聖,那傢伙就當沒聽見,扭頭就跑,艾爺可不答應,連給了三槍,他都不停一下,氣死我了。”
手電光已經照不到那人了,王慧追在最前面,袁森照到她身影一閃,也消失在前方茫茫草叢裡。他急忙對艾凱拉木說:“快追,那個人很重要——”
兩人加入追逐行列,王慧和神秘人全都消失在黑暗之中,康巴薩和巴哈爾古麗也把他們甩在了後面。
他們追了很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連袁森這樣的好體格都有點體力不濟,巴哈爾古麗掉到最後面,康巴薩還在五十米開外不遠不近地跟著前面兩人。沒過多久,康巴薩也掉隊了,跟他們在一起,三人停了下來,康巴薩說:“王助理和神秘人都沒影子了,我們跟丟了?!?
天邊微微有點發白,一夜就這樣過去,康巴薩突然指著前面驚道:“你們看,那是什麼東西?”
袁森才注意到,灰濛濛的遠方出現一座座直插進雲天的尖塔,距離他們最近的那座塔遙遙在望。他們一下子興奮起來,跑到塔下面,看到塔中間寫了一行血紅大字:B7,袁森失聲道:“這是B7號深鑽井!”
艾凱拉木圍著直徑上百米的尖塔繞了一圈,這種純水泥建築非常結實,就是一個完整的整體,看不到入口。艾凱拉木找來找去沒找到入口,對袁森道:“小哥,地上沒門,地下總有吧?”
袁森也沒任何發現,他推測,深鑽井是一項複雜的工程,有嚴格的動力、監測、智能控制系統,肯定有相應的設備人員輸送通道,不可能做成一個獨立封閉系統,只是這條輸送通道很隱秘,他們毫無頭緒,找起來很麻煩。
他正苦惱著,遠處傳來一聲震天的巨響,衆人都很驚詫,康巴薩道:“是爆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