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太久太突然,季菡都有些不確定對方究竟是不是林每一的聲音。
她有些不明所以,正要開口問,接著又是爭搶混亂的動靜,然後又聽到季唸的聲音。
“沒什麼事就先掛了,我等會就回去?!彼臍庀⑽⑽⒉环€,甚至有些焦急。
季菡一愣,在他掛電話的前一秒搶著問他:“你在哪?剛纔你身邊的是不是林每一?”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季念有沒有聽到,只片刻便傳來嘟嘟的忙音。
放在耳邊的手機有些發燙,季菡覺得這件事情非常蹊蹺古怪。
季念向來寡言沉默,他不說也沒有別的人的說,那麼季菡是一點都不明白他的事情。
輟學和改變的事情或許還可以說是因爲自己,可他發展這麼快,現在似乎和林家又扯上了關係?
林每一也在喊她回去?
回去?她那裡是鬆城,季菡不管怎麼樣都稱不上用回去這個詞語啊…
之前蘇沛白也說過,季氏的事情問西蒙或許會更好,西蒙和林夫人的關係自然是不用多說…
這各種各樣,前前後後時間線拉長到兩年多甚至更早的問題,聯繫起來都給季菡一種說不出口的感受,林每一甚至林夫人跟自己的關係,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心裡亂七八糟的,季菡在房間裡走了兩圈,下午睡了很久現在她一點睡意也沒有。
下樓去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開水,她正猶豫著要不要給林每一直接打電話過去,手機突然響起來。
被她放在茶幾上開著震動加鈴聲的手機,在玻璃桌面上發出巨大的動靜,在安靜的午夜裡莫名地有些嚇人。
她按耐著心裡的不安拿起來,來電顯示是吳叔打過來的。
“大小姐,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找什麼人了,您快過來看看吧…”
老人的聲音既惶恐又不安,季菡眉頭一跳,自從剛纔掛了季念電話之後的不安越發強烈起來。
她快速地上樓換衣服,然後安撫著老人講出了事情原委。
因爲只是在郊區的小加工廠,管理和制度幾乎是沒有,這兩年季菡走之後漸漸有了些新的客人和訂單。
上上個月突然有個大企業的採購到工廠來,定金出手非常闊氣且乾脆,給工廠下了一個大訂單。
數量和盈利幾乎快趕上之前工廠兩年的值,只是工期實在是有些短。
爲了能趕上交期,吳叔便在周圍找了幾個新工人進來。
也沒有簽訂合同體檢什麼的,眼看交期臨近,這幾天工廠的大家幾乎都是不眠不休地趕工,誰知道今天有個新來的工人突然暈倒在了機器面前。
機器運轉溫度很高,因爲沒人實時控制操作,工人昏迷不醒手臂被燙傷,並且導致這一批的塑膠件完全不合格。
找了工業區衛生室的人來看,衛生員當場就建議把人送去醫院全身檢查。
可是工期又近,加上沒有正規的合同保險聘請資料,送到醫院除了自費沒有別的辦法。更關鍵的是,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舉報到相關部門,那麼工廠的存亡更是堪憂。
並且眼看交貨期就快到了,因爲這一批塑料件的問題,非常確定是趕不上了,工廠面臨的是鉅額違約金。
“對不起,對不起…”
老人也是悔恨難當,一個勁地跟季菡道歉。
要是能讓他重來一次,那麼寧肯跟客人多要些生產時間,或者甚至不接這個訂單都行,不然也不會到這個兩面危險的境地。
季菡也是慌。
在企業生存法則裡面,工人的人生安全和利益保障是第一位,但是現在既沒有保險合同,更有長時間加班的問題,再加上趕不上交期的違約,不管哪一方都能讓工廠關門大吉。
但是不行啊…
這是吳叔的心血,季家的希望,再艱難她也要努力將它守護到爸爸出來啊…
之前只是紙上談兵,季菡第一次實際操作就面臨兩個大難題。
用手機軟件叫車,或許是夜深乘客少了,很快既有出租車司機接單。季菡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帶了個大框眼睛下樓去。
完全沒有刻意打扮自己,自從遭遇過高速和公司樓下的那兩次死裡逃生,季菡的警惕意識比之前高了不少。
要不是因爲現在實在緊急,她根本不願意晚上出門。
開車的時候微胖的中年大叔,季菡坐進後座位跟他說了目的地,大叔樂呵呵地應了便發動車。
期間還不忘轉頭問季菡,一個小姑娘這麼晚去郊外做什麼,季菡笑了笑沒有回答。
路燈變換光影綽約,季菡擡頭從看見,那司機似乎一直從倒後鏡裡打量著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於警惕,季菡心裡一緊,突然想起之前被司機把自己和季念扔在野外的情況。
慌亂間她伸手進衣服裡摸到手機,無意識地解鎖劃開按到通話界面胡亂撥了個號碼出去。
直到那邊傳來嘟嘟的聲音,她才發現居然自己是撥的蘇沛白的電話…
雖然之前兩人才鬧僵了,但是現在特殊時刻季菡也考慮不了那麼多,開口就是甜膩膩的一句:“親愛的…”
電話那邊的人明顯愣住,一點聲音都沒有。
眼看就要開出城區上高架了,季菡這時候演技爆棚,臺詞滴水不漏張口就來:“什麼?你過來啦?哎呀,說好是我找你去的嗎…”
她也不管電話那頭的蘇沛白是什麼反應,反正自己在他面前出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地朝倒後鏡看去,見那司機大叔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季菡心裡更慌,繼續自說自話道:“什麼?你都到安平酒店了?好,好好,我馬上去…”
她的語氣嬌羞甜膩,就像戀愛中對著愛人撒嬌的小女人一樣。
“好的,我馬上就到,愛你麼麼噠。”
她說完還故意滴朝著話筒裡親了兩下,掛斷電話一臉自然地對著司機道:“師傅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過來找我了,麻煩您直接去安平酒店好了?!?
“嘖。”剛纔還慈眉善目的大叔此刻突然換了副面孔,他嘖了一聲語氣古怪:“說好了去郊區現在又不去了,這大半夜的小姑娘你這樣讓我再怎麼好接單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可以加倍付車費,甚至到目的地的車費我都付?!奔据站毬暤狼?。
還好家門外的路她都熟的很,同時指著前面的路口道:“安平酒店,就在前面,過了這個路口就是了,我男朋友剛到了那裡,他是分局幹警今天剛去郊區辦案回來…”
也不知道是她的高價車費有效,還是後面說男朋友是幹警有效,司機低聲用方言罵了幾句沒有再廢話,從路口拐進了安平酒店。
季菡大大地鬆了口氣,車停下她扔給司機三百塊錢就逃似的下了車。
這個世界處處都是陷阱和惡意,她真的是不敢賭。
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二點過了,季菡實在不敢冒險打車,給吳叔打電話,讓他先不要管交貨的事情,將工人送去醫院醫治檢查,她明天一早就過去。
安排完了季菡直接進去酒店開了個房間,上樓的時候一直在想自己剛纔真是太冒失了,演戲就該演全套,拿著電話就說,爲什麼要撥通電話出去,而且對方還是蘇沛白。
自己跟他大概也真是說不清楚的冤家,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對誰錯誰欠誰的,反正兩人都不太痛快就是了。
洗了把臉上牀睡覺,在陌生的地方睡得很不安穩,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聽見有門卡開鎖的聲音。
瞬間想到之前在聽說的各種酒店事件,季菡一個翻身爬起來,她提高音量喊一聲:“誰?幹什麼?”
對方不說話,接著就是滴啦一聲門被開來的聲音,她瞬間跳下牀往門口去。
因爲自己栓好了安全鏈,門只開了一條小縫,走廊裡的燈光透進來房間來,季菡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再次嚴厲地出聲呵斥:“這是我的房間,你等著,我馬上報警了?。 ?
推門的動作扯著安全鏈,嘩啦一聲響門打不開。
門外的人暫時沒了動作。
季菡怕得要命,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去牀頭拿手機要打報警電話,然後就聽門外一道熟悉的聲音:“你不是打電話讓我來找你嗎,爲什麼現在又不開門了?!?
他的語調涼涼甚至嘲諷,但此刻在緊張萬分的季菡耳朵里居然莫名有了安心的味道,她的眼淚瞬間流出來。
扔了手機去開門,門外那拿著一大串房卡的人不正是蘇沛白是誰。
“你神經病??!大半夜的不說話就開我房門!”季菡又是後怕又是惱怒,雙手握拳重重地砸到那人的胸前。
蘇沛白雙眼沉沉似平靜寂寥的深海,他面色不變地承受著季菡的攻擊,進門來將門關上,然後去抱她。
這樣一張一弛的緊張情緒,加上她剛纔噴涌而出的眼淚和蘇沛白給的安心,季菡掙扎了幾下便任由他抱著。
蘇沛白也不說話,伸手不太熟練安撫地拍在她的後背。
待情緒稍稍恢復,季菡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怒目瞪他:“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