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個笑話!”
常州臨時總督衙門花廳,吳可聽到京城傳來的消息一陣冷笑。
回到自家地盤后,因著已近年關他可沒啥空閑功夫,整日里忙碌著過年瑣事不得脫身,如今突聞京城來信先是一陣詫異,而后邊是滿腔怒火了。
瞧瞧僧王跟列強聯軍達成的,都是些什么鳥協議?
先是與窮兇極惡的俄國佬簽訂了十二條協議:
第一條大清國大皇帝、大俄羅斯大皇帝今將從前和好之道復立和約,嗣后兩國臣民不相殘害,不相侵奪,永遠保護,以固和好。
第二條議將從前使臣進京之例,酌要改正。嗣后,兩國不必由薩那特衙門及理藩院行文,由俄國總理各國事務大臣或逕行大清之軍機大臣,或特派之大學士,往來照會,俱按平等。
設有緊要公,文遣使臣親送到京,交禮部轉達軍機處。至俄國之全權大臣與大清之大學士及沿海之督撫往來照會,均按平等。兩國封疆大臣及駐扎官員往來照會,亦按平等。俄國酌定駐扎中華海口之全權大臣與中國地方大員及京師大臣往來照會,均照從前各外國總例辦理。
遇有要事,俄國使臣或由恰克圖進京故道,或由就近海口,預日行文,以便進京商辦。使臣及隨從人等迅速順路行走,沿途及京師公館派人妥為預備。以上費用均由俄國經理,中國毋庸預備。
第三條此后除兩國旱路于從前所定邊疆通商外,今議準由海路之上海、寧波、福州府、廈門、廣州府、臺灣、瓊州府第七處海口通商。若別國再有在沿海增添口岸,準俄國一律照辦。
第四條嗣后,陸路前定通商處所商人數目及所帶貨物并本銀多寡,不必示以限制。海路通商章程,將所帶貨物呈單備查,拋錨寄碇一律給價,照定例上納稅課等事,俄國商船均照外國與中華通商總例辦理。如帶有違禁貨物,即將該商船所有貨物概行查抄入官。
第五條俄國在中國通商海口設立領事官。為查各海口駐扎商船居住規矩,再派兵船在彼停泊,以資護持。
領事官與地方官有事相會并行文之例,蓋天主堂、住房并收存貨物房間,俄國與中國會置議買地畝及領事官責任應辦之事,皆照中國與外國所立通商總例辦理。
第六條俄國兵、商船只如有在中國沿海地方損壞者,地方官立將被難之人及載物船只救護,所救護之人及所有物件,盡力設法送至附近俄國通商海口,或與俄國素好國之領事官所駐扎海口,或順便咨送到邊,其救護之公費,均由俄國賠還。
俄國兵、貨船只在中國沿海地方,遇有修理損壞及取甜水、買食物者,準進中國附近未開之海口,按市價公平買取,該地方官不可攔阻。
第七條通商處所俄國與中國所屬之人若有事故,中國官員須與俄國領事官員,或與代,辦俄國事務之人會同辦理。
第八條天主教原為行善,嗣后中國于安分傳教之人,當一體矜恤保護,不可欺侮凌虐,亦不可于安分之人禁其傳習。若俄國人有由通商處所進內地傳教者,領事官與內地沿邊地方官按照定額查驗執照,果系良民,即行畫押放行,以便稽查。
第九條中國與俄國將從前未經定明邊界,由兩國派出信任大員秉公查勘,務將邊界清理補入此次和約之內。邊界既定之后,登入地冊,繪為地圖,立定憑據,俾兩國永無此疆彼界之爭。
第十條俄國人習學中國漢、滿文義居住京城者,酌改先時定限,不拘年份。如有事故,立即呈明行文本國核準后,隨辦事官員逕回本國,再派人來京接替。所有駐京俄國之人一切費用,統由俄國付給,中國毋庸出此項費用。
駐京之人及恰克圖或各海口往來京城送遞公,文各項人等路費,亦由俄國付給。中國地方官于伊等往來之時程途一切事務,務宜妥速辦理。
第十一條為整理俄國與中國往來行文及京城駐居俄國人之事宜,京城、恰克圖二處遇有往來公,文,均由臺站迅速行走,除途間有故不計外,以半月為限,不得遲延耽誤,信函一并附寄。
再運送應用物件,每屆三個月一次,一年之間分為四次,照指明地方投遞,勿致舛錯。所有驛站費用,由俄國同中國各出一半,以免偏枯。
第十二條日后大清國若有重待外國通商等事,凡有利益之處,毋庸再議,即與俄國一律辦理施行。
以上十二條,自此次議定后,將所定和約繕寫二份。大清國圣主皇帝裁定,大俄羅斯國圣主皇帝裁定之后,將諭旨定立和書,限一年之內兩國換交于京,永遠遵守,兩無違背。
今將兩國和書用俄羅斯并清、漢字體抄寫,專以清文為主。由二國欽差大臣手書畫押,鈐用印信,換交可也,所議條款望照中國清文辦理。
……
“督臺大人,我看這些也沒什么吧?”
正好此時江蘇巡撫徐有壬也在,聞得吳可憤憤之言,接過條約內容仔細觀看一遍,思量良久有些不確定道。
吳可查點氣樂了,搖著頭沉聲道:“這可是一個嚴重損害大清主權的不平等條約啊,難道徐撫臺沒看出什么來嗎?”
“沒這么夸張吧?”
徐有壬也是個妙人,雖說年紀一大把了,可是這種謙虛好學不做作的做派還是很讓人有好感的。
吳可就是如此,他也不以為意,只是沉聲說道:“通過該約,沙俄取得了第一次鴉,片戰爭后力圖取得的沿海通商權利,并憑借最惠國待遇條款,一舉取得了英、法、美等國日后在大清可能獲得的權益。同時,該約為沙俄以勘界為名進一步割占大清領土埋下了伏筆。”
吳可又說了康熙時期的《尼布楚條約》,還有雍正時期的《恰克圖條約》,就說最近一段時間沙俄便動作頻頻狼子野心畢露。
幾年前英國攻陷廣州,生擒葉名琛后的第二個月,也就是一八五八年的春天,距廣州三千公里外遙遠的北方,俄國西伯利亞東部總督木里斐約夫向滿清提出建議,要求準許俄國駐華公使前往北京,跟清政府商談共同對付英國的策略,一方面也“順便”商談重新劃定兩國的邊界。
朝廷自然對所有的外國都不相信,當然不愿接受俄國的建議去對抗英國,至于“順便”重劃邊界,朝廷一再聲嘶力竭的聲明說,《尼布楚條約》是“鳴炮誓天”的萬年和約,用不著再談。
可是鑒于拒絕英法修約的后果,朝廷又對俄國不敢堅持到底,于是命黑龍江軍區司令(黑龍江將軍)奕山為全權代表。
奕山就是十七年前在廣州以白銀六百萬兩巨款向英軍贖城的那位渾身發抖的滿洲權貴,用這種人辦理外交,結果如何,是可以預知的。
談判開始后不久,穆拉維約夫就看出奕山不過是一個膿包,毫無忌憚地告訴奕山說,滿清應該交出黑龍江以北土地,兩國即以黑龍江為界。然后把用俄文和滿文寫好的條約交給奕山,要奕山簽字。
奕山最初不肯,一味自說自話的重申《尼布楚條約》是萬年和約,僵持了兩天,穆拉維約夫放下面孔,宣稱奕山應負一切談判破裂的責任,就回到停泊在江心的俄國軍艦上睡覺去了。
奕山在璦琿城中心神不寧,夜間登高向江心眺望,只見俄艦上燈火齊明,而耳邊又仿佛聽到什么地方傳來隆隆的炮聲,他嚇得第二次渾身發抖,好容易盼到天亮,立即派人去請穆拉維約夫駕臨璦琿繼續談判,穆拉維約夫反而端起架子,拒絕見面,只把已寫好的條約交給去請他的人帶回,奕山更加六神無主,迫不及待的簽了字。
這就是著名的《璦琿條約》,內容只有兩條,規定俄清在東方的疆土,以黑龍江為界。黑龍江以北,外興安嶺以南,六十四萬平方公里的廣大領土,不明不白的被俄國詐欺而去。而且又規定烏蘇里江以東的領土,由俄國跟滿清共管。
《璦琿條約》的簽訂,使俄國喜出望外,它發現滿清政府比它想像的還要愚蠢無知,所以渴望再有機會跟清政府談判,如果能天天都在談判,那就更好。
第二次機會閃電般來了。《璦琿條約》于一八五八年四月簽訂,兩年后的春天英法聯軍進攻大沽,俄國駐華公使普提雅廷趁機趕到天津,通知朝廷說,如果把滿洲沿海割讓給俄國,就可以阻止英法聯軍進攻滿洲腹地。
普提雅廷在照會中特別表明心跡說:“俄國軍隊進駐沿海,并不是欺凌,而是完全為了你們的利益。”
朝廷代表自然表示不敢接受這種幫助,普提雅廷咆哮說:“俄國一心一意為了你們好,如果不給面子,我們從此不再管這一類的事。”
朝廷恐俄國參加英法聯軍,又為自己招來一大敵,經過討價還價的談判,最后終于簽訂這次的《天津條約》,比勞師動眾才獲得簽字的英法列強聯軍,那是占了極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