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寧從來不信什么真命天子,世間主角。也許真的有,但從來不會是自己。
金蟬脫殼不過是無奈之舉,這天地廣闊,卻也很難容下一個六歲大的孩子獨活與世,雖然王管家看似忠誠,但屠寧剛應利益而失去了雙親,也不怪他多想。
于其客死他鄉,不如拼一把,在自己熟絡的石青城活個三年。等到仙人臨凡,開啟啟靈大會,若自己踏入仙門,則萬事皆休。蕭家滅,自己求仙問道。若是失敗,便另作打算。
正值躊躇滿志之際,腹中饑叫將屠寧拉回現實。苦澀的笑了笑,理想總會被現實打敗的。只得起身外出尋些吃的。
漫無目的走在街頭,越是饑餓嗅覺越是靈敏。街道兩旁的酒樓飄出的飯菜香氣直勾勾的往鼻子里鉆去,街邊咬著包子的路人,屠寧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隨著其咬合,面皮與肉餡的交融,順著嘴角留下油脂。
這一出來卻是越發的餓了,屠寧無聲的嘆息著。他也曾學著前世電影里伸手要飯的乞丐,跪在一處乞討。然而換來的不過是大人的厭惡與小屁孩扔來的石塊,隨著腹中饑餓越來越甚,屠寧的眼神變了,看向周邊包子鋪等食攤,眼中泛起一道狠勁。
正要有所動作時,屠寧發現了一處異樣。似是酒樓后門的一空地上,幾個同屠寧一般的苦命人兒正席地而坐,手里攥著幾枚黑球狀的物件,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著。
屠寧連忙上前,眼里泛著綠光的盯著那乞丐手中的黑球。貪婪的湊上前去死命的聞了聞,那乞丐也不在意,任由屠寧施為。
左右無果,屠寧眼不離對方手中的黑球,渴望的問道“你手里這是什么東西,能分給我些嗎?”
那乞丐努了努嘴,和屠寧說到“諾,那邊不是還有很多嘛,你自己去拿就是了。”
屠寧連忙看向那乞丐示意的方向,便看到挨著后門處有一個木桶,里面還有不少的黑球,少許還冒著熱氣。屠寧欣喜的撲了上去,握在手中幾枚,便往嘴里塞去。不過連吃幾枚后,屠寧便發覺味道有些不對,不過也并未他想,繼續吃著。
這時那后門卻是被打開來了,從里走出了一個小廝,見屠寧等幾個乞丐蹲在門外,也不趕人。看了看桶里還剩大半的黑球,皺了皺眉頭。不滿道“怎么回事,今天還剩這么多。”
那乞丐連忙起身諂媚道“小哥別氣,今兒菜市場要斬一個庸醫的頭,伙計們早早去蹲在那午門前等百姓們扔菜泄憤哩。知曉小哥對我們好,常常留著馬糞讓大伙不至于餓死,哪里能讓小哥受累去處理這些個穢物,所以就安排我來哩,小哥您歇著,一會兒我吃完了,保準給你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那小廝明了之后,不耐的擺手說到“行了行了,知道了,那你快點。一會兒我再來,要是還沒處理干凈,那下次可就在沒有了哈。”
那乞丐連忙點頭哈腰的答應起來,將胸脯拍得砰砰作響。
然而屠寧心中卻是波濤洶涌起來,一則是那斬首的庸醫,極有可能便是屠衛了,但是屠寧依舊不敢前去。二則是手中的黑球,竟然是馬糞!屠寧愣愣的看著手中的黑球,只覺腹中洶涌,頓時忍不了扶著墻邊吐了起來。
直至吐無可吐,屠寧依舊覺得惡心,起身怒視那乞丐道“你怎么不早于我說這是馬糞,而且連此穢物都吃,你們還能算是人嗎?!”
那乞丐不以為意,甚至有些不屑,不耐煩的說到“你懂什么,這是好東西,平常百姓家哪個不是粗茶淡飯的,粥無百粒米,這馬比人精貴,常常喂的是,大豆,雞蛋配著精料哪能全部消化,精華都在此處。你還吃不吃,不吃我便找地方處理了,這東西百樣好就是不經放,容易壞!”
乞丐的話說的屠寧腦袋嗡嗡作響,作為前世沐浴在陽光下的華夏國公民,何曾見過這般不見天日的黑暗。想到穿越來后的種種,心中泛起了滔天的苦澀,左右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而與這鬧市之中,一位六歲孩童的哭泣甚至不能引來過往路人任何一種目光,更遑論是一個乞丐罷了。
就這般東去春來,日復一日。不覺中過去了三年。
九月初六,石青城街道處。
幾個衣衫襤褸乞丐,蹲在一處酒樓的后門,等待著什么。不一會兒,后門打開,原來那是酒樓的馬飼。
一個小二提著一桶馬糞隨手放在了門口,便轉身步入屋內順手將門帶上,幾個乞丐一窩蜂的沖上去全然不顧那惡臭爭相把手伸入那糞桶中搜索著什么,然后都各自手中攢著幾枚黑乎乎的東西席地而食。
其中一個骨瘦嶙峋的小乞丐便是屠寧了,這三年來屠寧變得越來越冷漠了。受盡這人間苦楚的洗禮,看夠了生死之間的兩難。
三年里,他曾目睹過同伴因難忍腹中饑餓,只因搶了了個包子,被生生打死,暴尸街頭。也曾見過被人販子騙走的弱小,被抽筋扒皮,行那造畜之法。這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在社會的最底層展現的淋漓盡致。
然而越是苦難,屠寧活下去的信念,卻越是強烈。為了與這苦難中活下去,屠寧夜間打更報時,白日收斂腐尸,只為換取衙門微薄的幾枚銅板,換取些許肉食,讓自己不至于營養不良。
苦澀的馬糞也不再抗拒,只因在沒有賺取銅板的差事時,那卻是最佳的補品。而且現實也容不得屠寧挑剔,為了身體的營養,他必須竭盡所能。
這三年來他身旁的同伴一批換著一批被他埋入城外山間。冷眼、欺凌更是如同家常便飯。如今三年過去了,面對近在咫尺的九月初八。屠寧冷卻的心逐漸回暖了起來。那是叫做希望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燒。
眼中迷離起來,思緒漸漸飄至遠方。屠寧似乎看到鎮子西口那坐在樹樁上的老漢,右手持著煙桿,左手拍打著膝蓋。時不時遞上煙桿嘬上一口,嘴里哼著一曲名叫仙的歌謠。隨即傻笑道“嘻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