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坦白前事
淡寡的目光掃了我一眼后,盛世堯低頭摸了根煙出來,點著了火卻沒放嘴邊吸,任由那煙徐徐繚繞,他說:“當(dāng)看到你去鎖店買兩把防盜鎖時,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筆記本和白紙確實是我事先放在那的。你一定不知道,劉玉坊的每一個房間,都裝有隱形監(jiān)控攝像,這攝像還帶有藍光技術(shù),即使不開燈,反射到終端的成像也都是清晰如白晝。所以從你進門那刻起,你所有的舉動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現(xiàn)在知道我當(dāng)時在哪了嗎?”
我感覺冷汗又冒出來了,而且是撲簌簌地滾落而下,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了回小偷,結(jié)果從頭到尾我都無所遁形在他眼下。提醒到這樣我還不知道他在哪,那就真腦袋秀逗了,他當(dāng)時就在我住的那個房間!這人一定讀過心理學(xué),把人的心理揣摩到淋漓盡致,在我接連闖了兩個空房后,緊張度沒進去時那么強了,從而產(chǎn)生了懈怠,加上時間的不允許,我一定是選擇想要探秘的他的房間,而放棄自己曾住過的那間。
他就利用我這個思考的盲區(qū),偏偏就坐在我那房里,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
“如果我打開了最后那間房的房門呢?你會事先躲開嗎?”
盛世堯反問:“我為什么要躲?”
呃,我被噎住了,是啊,他為什么要躲?偷盜入室的是我,該躲的是我,他要真來個翻臉無情,只要一通電話,就把我送進局子里面去了。也就是說,當(dāng)時因為一念之差,就錯過了與他碰面的機會,然后迂回環(huán)繞了半天,自己在那獨自糾結(jié)。
真不知道我是該扼腕頓足,還是苦笑。弄了半天,我仍然沒翻出他的掌心,只不過這次覺得無力之余,還有一點小小的竊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找到了與他的一點聯(lián)系。
沒等盛世堯發(fā)問,我就抓住機會,將原本想對他坦白的故事,沒有保留地陳述了出來。故事其實不長,但為了講清楚前因后果,說得比較詳細。
事情的起源其實是因為外婆的奇癥,但追溯前事,必須講到外婆生病前。我是外婆接生的,據(jù)外婆說,媽媽生我時難產(chǎn),生完我之后就去世了,至于父親,從未聽外婆提起過。梅姨是外婆收養(yǎng)的孤兒,當(dāng)時我還在襁褓中,外婆是想給我領(lǐng)個伴回來,但到了孤兒院,我卻一把揪住院里最大的孩子,也就是梅姨的衣服,直往她身上拱,當(dāng)時梅姨已經(jīng)有十五歲了,再過一年,她就得離開孤兒院了。
從那天起,梅姨就加入到我們家中。我在外婆與梅姨的呵護下,四平八穩(wěn)的長到了十一歲,外婆在那一年出事了。將外婆送進療養(yǎng)院后,梅姨沒有放棄尋找救外婆的方法,甚至連偏方都用了,但一直沒有起效。這樣過去三年,我某天放學(xué)回家,遍尋不著梅姨,就想她是去了療養(yǎng)院,于是也背著書包趕過去。
趕到那邊,剛要推門入內(nèi),忽聽里面?zhèn)鱽碚f話聲,我一時好奇就推開門縫往里偷看,發(fā)現(xiàn)是梅姨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也不算是,應(yīng)該說她是在與外婆說話。這在以往偶爾也會見到,但這次她的神色很是嚴峻,側(cè)耳聽了會,我覺得很懵懂,就推門走了進去,直接問她:“梅姨,你剛說‘要是能找到黃興元就好了’是什么意思啊,那個人是誰?能救外婆嗎?”
梅姨很是吃驚,問我怎么知道的,我指指門口說剛才進門前聽到的。她顯得很懊惱,呵斥我說小孩別問大人的事,但我向來就不懼她,所以就一直纏著她問原因。最后被我纏得沒法,只好告訴了我其中內(nèi)情。
她說外婆的癥狀問過很多人,都說可能是中邪失了魂,要救外婆就得找會收魂的人。這種旁門左道的邪術(shù),說出去沒人會信,但在求醫(yī)無門后,梅姨不由漸漸相信了,她曾聽外婆早年提起過一個叫黃興元的人,說那人很邪,但卻有些真本事,會替人收魂。
我聽了后很興奮,這是長久以來第一次聽到能救外婆的方法,于是就問那黃興元在哪,馬上去把人請過來試一下。但梅姨卻搖頭說不知道,說外婆只提起過一次,以后再沒提過,她當(dāng)時聽了覺得害怕,也沒敢多問。
這個事就在我心上留了陰影,我時時刻刻想著要怎么找到那個叫黃興元的人。幾度想輟學(xué)了外出尋找,但都被梅姨制止了,一直到十六歲那年,我留了封信給梅姨,一個人離家出走去附近城市,這次旅程很短,不過兩天,我就被梅姨找到了。她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通,我正值叛逆期,脾氣又倔強,死不認錯。
等我第二次又悄悄離家后被找到時,梅姨向我約法三章,同意我外出找人,但必須是在成年后,也就是滿十八歲,而且還只能寒暑假,不能影響學(xué)習(xí)。也不能一個人偷偷跑出去,必須在得到她同意后才能出門,外出時間不能太長,最多一個禮拜就得回來。還有一個要求是,讓我去報學(xué)防身術(shù)。
于是我學(xué)防身術(shù)學(xué)了兩年,十八歲起,開始了一個人孤身尋人的旅行。從最初的一周到一月,慢慢延長到整個暑假都在外奔波,不用說,中國之大,這樣盲目尋找無疑是大海撈針,而且我不可能逮著個人就去問你是不是黃興元。我走南闖北,游走在民間茶坊里,試圖從閑聊人群的口中得知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尋找到可利用的訊息。
那時我已不抱希望能找到黃興元,但既然判斷外婆是中邪,往那上面打聽總沒錯。大城市文化太過世俗商業(yè),人們茶后飯余談的都是生意經(jīng),于是我開始轉(zhuǎn)戰(zhàn)小城市。說是找了七年,其實真正意義上的尋找,是畢業(yè)這兩年后開始的,我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出游在外,回家最多一個月,就又會遠行,所以梅姨對我意見非常大,又拿我無可奈何。
到后來,我出游的意義也不光是為尋找黃興元了,而是想通過踏遍各座城市的角落,去尋找醫(yī)治外婆的方法。所以我的重心除去探聽邪術(shù)傳聞,還在打聽一些偏方,尋找醫(yī)術(shù)高明的老中醫(yī)。遇上盛世堯,是我始料未及的事,當(dāng)時覺得自己是倒了大霉才碰到他,可在桂花事件后,我就不由狂喜了。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到邪術(shù)這方面的事,而被認定為神棍的黃大仙同姓黃,是巧合還是那個人就是黃興元?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必須去求證,這就是我為何到了堀城后冒險逃跑的原因,其實當(dāng)時我是想跑回桂花她娘那問清那黃大仙的地址,沿著那條線索查下去。可我沒跑得了,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沒跑得了也不是壞事,在杜老板那我又一次聽到了黃大仙的名頭。更在后來一連發(fā)的事情后,還見到了黃大仙本人。
在發(fā)現(xiàn)黃大仙如此年輕時,我心里是失望的,因為據(jù)梅姨打聽來的情況分析,那黃興元能被外婆提起,最起碼得有四五十歲,而眼前那個長得平淡無奇的人,卻三十歲不到,總不至于他在十來歲就成名為人收魂吧。
失望終止與旅館里發(fā)生的那次魂音事件,我是被魂音操縱的當(dāng)事人,最能感受到那邪術(shù)的厲害。不管黃大仙是否是那黃興元,至少他會魂術(shù)是肯定的了,不知道他為何把矛頭指向了我,但為了外婆,我決定冒險。
快餐店門外,我其實有看到男扮女裝的黃大仙襲擊六子的全過程,當(dāng)時我選擇的是遠遠看著,并未聲張。黃大仙在打昏六子后就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與我對視了足有五六秒,他朝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就帶著李先生揚長而去。我讀懂那笑容的意思是,后會有期。
那時起,我就決定跟在盛世堯身邊了,因為不擔(dān)心找不到黃大仙,他一定會再找上門來,而以我的道行,連人家小拇指都及不上。唯有依靠盛世堯的強大做掩護,等待時機,而這時機來得很快,九寨溝之行立即就讓我碰上了。
說是預(yù)知也罷,是女人的直覺也罷,總之當(dāng)我踏進九寨溝時,就感應(yīng)到黃大仙就在周圍的某處。所以當(dāng)出現(xiàn)酷似妙妙身影的藏族姑娘時,我其實并沒如表面表現(xiàn)得那么激動和急切,已經(jīng)猜到那可能是黃大仙引我的餌。
我又如何會傻到真信一個不熟悉的人,隨隨隨便就跟了去找人呢,在東明假裝回憶出寨里確實有那么一位姑娘時,我心中已明白這個小伙是黃大仙的人。因為我跟他形容的相貌根本就不是妙妙,短發(fā)也說成了長發(fā),他居然也能記起人在哪,分明就是設(shè)計好的。
果不其然,我在那個藏民家中,看到了黃大仙。我并不急著表明態(tài)度,而是與他周旋,想從他的話中得到更多的訊息,另外我在來之前就有了打算,最好是尋機將人拿下,那樣也便于談后面的事。可是沒想到黃大仙讓東明在酥油茶中做了文章,我反被受制,在躺倒霎那,我對黃大仙無聲說了三個字。
他面色變了幾變,摒棄旁人,問我如何會知道他名字,說黃興元這名字已有很多年沒用過了。我考慮了下,講了外婆的名字,他顯得很吃驚,將我上下打量,隨后說:“難怪覺得似有些熟悉,原來是故人的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