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人近來可好?”遺玉冷淡問道。
“見過王妃,王妃安好,錚不敢勞王妃問候,王爺就在大書樓中,您順著道往前去就是,錚這便先告辭了。”齊錚客客氣氣地答了,便打算擦邊兒走人。
遺玉哪會讓他溜走,扶著平彤的手朝左邊空道移了半步,擋住他去路,“齊大人先別急著走,我正好有事要問你,在別處也不方便,你且隨我到大書樓去吧。”
“唉,這可不巧,在下剛被王爺交代了差事,正要去做,要不改日再——”
“什么差事,能比齊大人的終身大事還要緊嗎?隨我來,王爺若要罰你誤事,我擔著便是。”遺玉沒忍住瞪了他一眼,就朝長廊那邊走去,齊錚縮了縮脖子,不敢就這么走人,只好悻悻地跟上去。
……
大書樓頂層,原本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都被攆了下去,李泰坐在窗下,一手握筆,一手持卷,兩耳不聞窗外事。就離他一丈遠外,遺玉正同齊錚大眼瞪小眼。
“這里也沒外人,我就問你一句,你可是誠心要娶小鳳?若不是,那你趁早同我說了,由我同王爺在,程家不會勉強你,也不會為難你。”
話是這么說,遺玉心里卻已做好打算,要這齊錚敢說一聲不是,立馬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好在齊錚沒叫她失望,僅是苦笑一下,便不遲疑道,“不瞞王妃說,在下確實是想娶程家大小姐為妻,只是、只是……”
“吞吞吐吐,只是什么?”遺玉拿手拍了拍桌子,不耐煩道。
“只是襄王有心,神女無夢,強求無益。”齊錚眼神落寞,遺玉得了答復,這才有閑心去打量他,便發(fā)現(xiàn)他氣色比起三個月前的確不算好,想來所言不假,他是對程小鳳有心。
“好個神女無夢,強求無益。”遺玉點頭,不知是氣是笑,“你既然清楚,念在你給王爺辦事還算牢靠的份上,我會同程大人程夫人交待,不管你先前答應什么,這糊涂親事就此作廢。”
前些日子被程老爹威逼恐嚇了一番,面對這么好說話的遺玉,齊錚一時反應不過來,傻著眼見遺玉沖他擺擺手:
“齊大人不是還有差事要做么,趕緊去吧,別誤了正事。”
“那、那程家——”
“我不是說了么,這件事有我?guī)湍憬鈬即髠€長安城,小鳳若要嫁,還不到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么?你放心,我這才從程府過來,程夫人已是有了更好的女婿人選,就不勞齊大人操心了,”遺玉好像沒看見齊錚唰白的臉色,又囑咐道:
“哦,還有,你嘴巴記得閉緊點,不得將小鳳留宿你家中之事透漏半句,不然程大人發(fā)起怒來,誰都護不住你,行了,你忙去吧。”
說吧,便不看齊錚青白交錯的臉色,朝李泰走去,在他身邊坐下,隨手拿了一卷書翻。
“王妃,我、我是誠心想娶程小姐。”齊錚鼓起勇氣窘著臉道,遺玉卻回頭冷丁丁地瞪著他,語調(diào)略嘲:
“齊大人莫不是癡人說夢,你想娶別人便要嫁么,莫不是說小鳳無意于你,就是她有意于你,憑你二人出身門第,家境基業(yè),又豈是能隨便送作一對的,先前是程大人氣糊涂了,兩位長輩冷靜過后,斷不會準許這樁婚事,你且別再癡心妄想,踏踏實實地幫王爺做事吧。”
“我、我——”
“退下。”大腿被擰了一下的李泰,不能再裝聾作啞,抬頭冷聲一句,齊錚縱有萬般不肯,也只好先行離開。
樓頂上只剩下夫妻兩個,李泰道:
“事既定,你又何必捉弄他。”
遺玉見他幫著齊錚說話,老大不高興,“誰說事定了,你沒聽他說什么襄王有心神女無夢的鬼話么,早干什么去了,把人家留家里住的時候怎么就不想想這些個?自己都拿不定主意,還想聽小鳳鐵了心嫁他么,做夢去吧!”
其實李泰對齊錚做法也不感冒,他自己便是這么過來,當初要娶遺玉,何曾糾結(jié)過她心里是否有他,人他是看上了,管她心里有誰,想方設法奪了才是緊要,來日方長,瞧他們現(xiàn)在日子不也過得挺好的么。
被她余怒波及,李泰想他也是惱齊錚優(yōu)柔寡斷,說的氣話,這便不再多言,捏了下她氣鼓鼓的腮幫子,便繼續(xù)閱書。
……
墨瑩文社那邊,面對晉璐安的求助,遺玉既然決定要同長樂唱對臺戲,便沒再繼續(xù)放風箏,而是打算尋了機會,干脆入主。
于是她請了封雅婷過府,詢問了一番,耐著性子,派平彤去給晉璐安支些淺招,卻并不深入,不露半點插手的痕跡,等著最恰當?shù)臅r機,好叫她們心無芥蒂地請她做主。
五柳藥行,這兩個月的時間,已上正軌,雖銀子沒有大賺如何,但名聲傳了出去,很快就從第一個月的虧損,到第二個月的盈余,這種程度,已叫遺玉滿意,想到日后大有要用錢的地方,她狠狠心,又撥了一筆銀子過去,請方航打點。
回京半個月,宮里總算有了動靜,一紙宣詔,宣進宮的卻是在鎮(zhèn)上修身養(yǎng)性的盧俊,說話是要見一見懷國公這位失而復得的嫡孫。
……
魏王府
遺玉坐立難安地在花廳里等著,聽見外面腳步聲和說話聲,遺玉連忙轉(zhuǎn)身,見著門口大步走進來的盧俊,見他神色疏朗,是喜非愁,好舒了一口氣,讓侍女倒茶給他,兩人坐下。
“見著皇上了?”
“見著了。”盧俊喝了好大一口水,點頭道。
“都說什么了?”
盧俊咧了咧嘴,實言相告,“皇上問我想當什么差,我胸中墨水不多,文職并不適合,就求了武途。”
這點是在意料之中,遺玉臉上也有了些笑,“得了什么差,瞧你樂的。”
“我面圣時,恰八百里急報往宮里遞了折子,吐蕃求親不成,便進犯我大唐,我有心行軍,便求了皇上恩典,命我跟在左武衛(wèi)牛進達將軍麾下做一名七品校尉,九月起征。”
“什么?”遺玉一個激靈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盧俊,失聲道:“你要去打仗!?” ▲тt kдn▲¢o
盧俊被她驚了一愣,并不覺得有何不妥,點頭道,“正是。”
遺玉心頭火氣,咬牙切齒道,“誰給你出的壞主意?”
心中暗惱:好你個李泰,就是這么給我二哥尋差事的!
盧俊被她兇了兩句,也不高興了,皺眉道:“我自己的事,還要誰拿主意,自然是我做主。”
遺玉一肚子氣,忍住不發(fā),掐了掐手指,盡量和氣地勸道:“二哥,你聽我說,行軍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你出了個岔子,叫娘怎么辦,你也要想想我們吶。”
盧俊倒真是低頭想了一會兒,又抬頭,滿目認真道:
“若無危險,還能叫行軍嗎,小玉,你聽我說,我都想好了,這樣子若是待在京里,我一輩子都不會什么大出息,但若能冒險博個軍功,積少成多,總有一日叫你和娘揚眉吐氣,你放心,二哥掂的住,不會把這條命搭進去,我還要給娘養(yǎng)老,給你當靠山。”
眼圈一紅,遺玉被他說的心里發(fā)酸,怒氣消了一半,缺過不了心里那關,沒了長兄已是她心頭一樁大痛,再不能冒什么風險沒了二哥。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她她毫不相讓地回視盧俊,沉聲道,“我只告訴你,我不同意。”
她有的是藥能讓盧俊離不了京,讓皇上挑不出錯,大不了到時候毒了他就是。
話丟下,她便甩了袖子離開,留盧俊一人在廳里站著,好半響,才扶著額頭輕嘆一聲,低聲訥訥道:
“她這脾氣,還真讓王爺說中了,不去?我怎能不去。這家里的擔子,娘親背了半生,大哥背了一輩子,小妹背了五年,我也是盧家的兒子,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當個縮頭烏龜,任憑外人欺辱我母妹,卻要靠著別人扶助,我盧俊斷不是這種窩囊貨。”
……
晚上李泰回來,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不對,往常這個時候,那小人兒都是乖乖在飯廳里等著他用膳,今日卻連影都沒見。
“王妃呢?”
“回王爺?shù)脑挘蹂谖堇镄菹ⅰ!?
“用膳了么。”李泰瞧著食案上沒動一口的菜肴,孤零零擺著一副碗箸。
“王妃胃口不好,并沒吃。”侍女照實答道,又小心翼翼地請示,“您這便用膳嗎?”
李泰一轉(zhuǎn)頭,往正房走,內(nèi)室門口,平彤平卉跟兩個門神似的一左一右站著,見他人,便行禮:
“王爺,主子剛剛睡下,要奴婢進去叫嗎?”
言下之意,就是說不方便他進去。
李泰沒心情同這兩個丫鬟作難,冷眼掃過去,便叫她們瑟縮退開,他一手撥開簾子,跨進屋里,尋到蓋著春被躺在南窗下湘妃榻上的一團人影,踱步過去,坐在邊上。
“這是慪的什么氣。”
沒人理他,李泰琢磨了一下,褪了靴子,便翻身躺了上去,一把將人連帶被子卷進懷里,閉上眼睛,沒過多久,便睡了過去。
懷里的杯子拱了拱,露出個毛絨絨地腦袋,遺玉忿忿不平地看著睡得香的李泰,好像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無力又無奈。
她舍不得叫他,只好盯著他磨牙,但這種微涼的天氣,兩人挨著躺實在舒服,較勁沒一會兒,她便也睡了過去。
外頭心驚膽戰(zhàn)等著里面鬧騰的兩個丫鬟,卻半響梅聽見什么動靜,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