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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事還得再計議。”裴玦冷靜的說。

“喔,怎麼說?”李亨頗意外地問。

“一旦楊釗入了宮,攀上了楊貴妃這門遠親的關係,就有如鍍上一層金身,我們是尋常的平民百姓,要見到楊釗可說是難上加難,去了恐怕也只是白走一趟?!迸岖i這分析,更顯示出他性格之冷靜縝密。

聽完他這一席話,李亨對心思縝密、對事分析透徹的裴玦更加讚賞了。

“這樣吧,若你們決定去長安,就拿著這塊玉佩來找我,我或許可以幫上一些小忙?!崩詈嗤蝗粚⒀g的玉佩解下來遞給裴玦。

“李公子,你也住長安?”商商喜出望外的問。

“是的,我正好出城辦點事,現下要回長安去?!崩詈帱c點頭道,將玉佩遞給裴玦。

遲疑半晌,裴玦還是伸手接了下來。

只見這隻玉佩色澤溫潤、剔透翠綠,一眼就看得出來價值連城,絕非尋常人家拿得出來的東西。

這隻翠玉肯定價值不菲,當作信物未免太過貴重,裴玦正要把玉佩還給李亨,一擡頭卻見他已經走了好遠。

“後會有期了!”聲音還飄散在冷冽的空氣中,人卻轉眼不見了蹤影。

望著白衣男子的身影,商商鬆了一口氣,但眼前有更大的問題要面對。

如今那個沒有道義的楊釗丟下他們自己跑了,他們沒有馬匹、沒有食糧,更沒有多餘的衣物可以禦寒,在這荒山野嶺難免有野獸出沒,纔剛撿回一條命的他們,或許晚上就會成爲野獸果腹的食物也說不定。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還去長安嗎?”商商憂慮的問。

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他當成唯一的倚靠。

“先吃點東西!”他順手將玉佩塞進懷裡,轉身就走。

“什麼?”商商以爲自己聽錯了,連忙追上去又問了一次。

“都已經過午了,該填肚子了?!彼p描淡寫的說,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

什麼?他們可是被丟在荒山野嶺耶,在這節骨眼上他怎麼還滿腦子想著吃?

“喂,你該不會還搞不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吧,我們——”話才說到一半就遽然卡住,商商瞪大眼看著他輕鬆把石頭一擲,一隻逃竄的野兔立刻昏躺在地。

“奸厲害——”商商忘了方纔正要發泄的抱怨,驚訝的嘆息。這人外表看似斯文,卻是深藏不露,教人不能小看。

不過厲害歸厲害,他也未免太——殘忍了吧?!

商商心驚膽跳的看他俐落的將野兔架上樹枝,不知從哪找來一堆乾草枯枝,用兩塊石頭敲打幾下,草堆就冒出煙來,不一會兒就出現了火光。

“兔子這麼可愛,你怎麼忍心吃了它?”商商的眉頭擰成了結。

“這不是兔子,是食物。”

食物?這人根本有毛病,被他架上火堆的明明就是一隻兔子,一刻鐘前還活蹦亂跳的,到他口中竟成了食物。

“爲了活命,只要能吞進肚子的都得吃?!彼^也不擡的丟來一句。

“要吃你自己吃,我纔不吃!”她賭氣的遠遠坐到一邊去。

“悉聽尊便!”

不知他們兩人是天生犯衝、還是上輩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每次總說不到幾句話就吵起來。

商商索性別過頭,臭著臉不再搭理他。

但不理他不表示可以忽視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俐落的翻動著架上“食物”,不一會兒開始飄出令人飢腸轆轆的香味。

不理會還在賭氣的她,烤好兔肉,他撕下一塊烤得金黃的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真好吃!”他邊嚼兔肉邊發出滿足的讚歎。

這該殺千刀的男人——坐在一旁,商商難受的拚命吞口水邊罵。

別說光是看他吃了,就連聞到那股香味都讓人垂涎欲滴,但礙於面子,商商只能目不斜視的偷偷吞口水。

吃了大半隻兔肉,裴玦總算停止對她精神虐待,一臉滿足的起身伸了個懶腰?!拔胰フ宜?!”丟下一句,便轉身朝遠處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商商的目光不知不覺又回到還架在火堆上的那一半兔肉。

雖然她是個很有骨氣、也很有憐憫之心的人,不過人家常說識時務者爲俊傑,沒必要爲了面子問題餓著了肚皮,更何況兔子多得滿山野跑,應該不差這麼一隻。

吞了口口水,她小心翼翼朝樹林深處瞥了一眼,隨即起身朝那股致命的香味走去,蹲在食物旁邊,她告訴自己——只吃一口,一口就好!

帶點忐忑的撕下一塊肉,她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他沒有騙她,兔子真的好好吃——她滿足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嘴裡的肉還沒嚥下去,手卻已迫不及待的又去撕第二塊,儼然忘了剛剛大唱高調,不能把可愛的兔子當作食物的是誰。

經過先前那番折騰,又跟裴玦賭氣好半天,飢腸轆轆的商商簡直可以吞下一頭牛——

把剩下半邊的兔肉啃得乾乾淨淨,她滿足的抹抹嘴、吁了一口氣,露出方纔被她鄙視不已,跟裴玦一模一樣的滿足表情。

這廂的她一臉滿足的靠在樹下小憩,殊不知遠處一個身影正斜倚在樹後遠遠望著她,脣邊勾著抹輕得幾乎察覺不出的笑。

幽深眼神裡,糾結纏繞著的是難以釐清的複雜情緒。

***

***

“醒一醒,該走了!”

靠坐在樹下,剛吃飽的商商在昏昏欲睡之際,突然被他驚醒。

“水呢?”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立刻想起她是等水等到睡著。

“沒找到!”他含糊丟來一句,逕自滅掉餘燼未滅的火堆。

“沒找到?”可她明明就有聽到水聲啊——商商納悶的嘀咕著,一起身,看到他逕自往前走去?!拔?,你要去哪?”

“長安?!彼^也不回的丟來一句。

長安?聞言,商商驚喜的瞠大眼。

“真的?你決定要去找楊釗算帳了?”她興奮的衝到他面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看著那雙璀璨得好像天上星星的雙眸,裴玦心口一悸,隨即逃避似的繞過她快步往前走。

“性命可以丟,織錦世家的名號不能被辱沒,我得確定楊釗確實讓楊貴妃知道織錦出自裴、殷兩家。”

“沒錯!”商商點頭如搗蒜,第一次覺得裴玦這麼有氣魄。

急忙跟上他的腳步,商商不再覺得走路是個苦差事,她的心已經飛到長安,找那個現實狡詐的楊釗算帳去了!

很快天暗了下來,沒了楊釗帶的數十名隨從相互照應,裴玦跟商商兩人置身闃黑荒野間,倍覺勢單力孤。

趁著天完全黑之前,裴玦找到一個隱蔽安全的石洞過夜。

商商纔剛坐下來歇腿,不一會兒就見他拎了只野兔回來,或許是他下手太輕,野兔不一會兒就在他手裡倉皇掙扎起來。

“又要吃兔肉?”商商問,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

正準備生火的裴玦頓了下,擡頭望著那張寫滿不忍的小臉,發現嬌生慣養的殷商商撇開天真過頭、固執倔強的缺點,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小女人。

繃著臉看了眼手裡的兔子,明明知道這根本是婦人之仁,尤其在又餓又累的情況下無異是自找麻煩。

但鬼迷心竅似的,他卻倏然起身往外走,過了約莫半炷香時間,他端著比剛纔好看不到哪去的臉色回來了,手裡卻拎著兩條肥碩無比的魚。

看到魚,商商原本哀愁的小臉先是一愣,隨即歡喜的展開笑顏。

“你去抓魚?”她驚喜的跳起身,毫不猶豫的朝他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他。

她毫無預兆的舉動,讓他的心口驀然一窒,連呼吸都困難,好像她摟住的不是他身軀,而是他的心似的。

“你真是個好人!”她衝動的喊。

好人?

聞言,裴玦的心口又是一緊。

從商以來,人們都在背後批評他唯利是圖、不擇手段,但“好人”這兩個字,卻是從他沒給過好臉色、總嫌她是個累贅的殷商商口中說出來,他所受的震撼不亞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謝謝你,沒想到你竟爲了我摸黑去抓魚!”她感激涕零的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眸望著他。

又是這種眼神!

每當她拿這雙璀燦得像是天上星子的眼眸凝望他,他總覺得身體裡有某種東西正慢慢的甦醒、擴大,力量之強大連他都快無法壓抑

“別往臉上貼金,我是爲了我的肚子著想?!毕袷潜恢藷釥C人的炭火給觸痛,他刻意迴避她的目光,遽然轉身去生火。

“可是你剛剛明明已經獵到野兔,卻放走了它?!彼臒o城府的甜笑著,但笑容裡的無邪與甜美,卻再度攪亂他的心。

裴玦氣惱的瞪著她——這女人,非得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嗎?

“兔肉我吃膩了,想換個口味不行嗎?”他沒好氣的堵她一句。

“可是天這麼黑,外頭這麼冷,你卻還跑去抓魚,根本就是——”

她不死心,也無視於他一張比外頭天色還黑的臭臉,逕自在他耳邊嘰哩呱啦的一長串,像是非得從他嘴裡逼出一點話來。

被她問得心煩,他乾脆連火也不生了,霍然起身氣惱地瞪住她。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我——”她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既是氣惱又是臉紅的,像是有話悶在心裡許久,卻又難以啓齒?!昂撸徽f就算了!”她氣惱地跺腳,逕自轉身跑到石洞一角生悶氣。

裴玦臭著臉懶得理她,逕自又坐下來繼續生火、烤魚,然後吃掉了其中一隻,便照例走出洞外去。

半個時辰後再回來,架上的魚已經不見了,地上多出一堆啃得乾乾淨淨的魚骨頭,不知怎麼的,他此刻心中的感覺是鬆口氣,再也沒有半點怒氣。

沒多看蹲在角落裡的小人兒,他逕自找了個地方和衣躺下,但閉上眼,卻擋不住她離得老遠,卻依然陣陣沁入鼻端的馨香氣息。

他納悶,爲什麼在這荒郊野外落難,她怎麼還能聞起來像上等甜品般可口?

“喂,你生氣啦?”

突然間,一隻小手試探似的戳戳他的背,不知何時她竟不聲不響的靠到他身後來。

連忙驅走心頭的遐思,裴玦佯裝沒聽到。

“謝謝你替我抓魚?!痹S久,身後小小聲傳來一句。

身軀一震,裴玦緩緩睜開眼,感覺背後似乎隱隱發燙。

“睡吧!”他平靜說了句。

商商咬著脣嚥下失望,坐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在火光中是那樣熟悉卻又遙遠。

對這個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卻又總是第一個挺身保護她的男人,她心裡有著難以解釋的複雜感覺。

那感覺好陌生,每當他凝視著她,她的心就像是突然來了狂風驟雨;當他冷漠以對,她就像掉進了冰冷的萬丈深淵,連呼吸都會痛。

這樣的感覺讓她既害怕又困惑,好像一旦她認清了這種陌生的感覺是什麼,就會萬劫不復似的——

她心煩意亂的草草在他不遠處躺下,蜷縮著緊抱住自己,卻止不住一陣陣襲來的透骨寒意,冷得全身顫抖不停。

突然間,她好想念府裡厚軟的錦被、溫暖舒適的牀榻,此刻,她終於體會到自己過去過著的是什麼樣衣食無憂的生活。

“過來!”

一道不耐的聲音突然響起,商商怔愣著,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一雙剛臂自身後而來,粗魯的把她摟進懷裡,雖然動作滿是不情願,但懷抱著她的溫暖雙臂卻是那樣厚實安全,抗拒幾秒,她立刻就投降了。

天氣這麼冷、他的懷抱這麼寬闊溫暖,自動送上門的人肉暖爐不用白不用——她心安理得的這麼告訴自己。

背靠在這個舒適的人肉暖爐上,她非但睡不著,反倒心跳越來越快,渾身被他溫暖的身軀熨得發燙,連腦子都像是害了嚴重風寒似的昏沉沉——

“你——覺不覺得有點熱?”她虛弱的問,身體不舒服的扭動著,渾然不覺身後的陽剛身軀有多緊繃。

“睡覺!”

商商半瞇著眼,耳邊傳來他喑啞的命令。

“可是——”她抗議似的一轉頭,目光卻與他的驟然對上。

這是第一次他們距離這麼近,近得幾乎可以感覺到彼此急促的呼吸、以及已經全然被打亂的心跳。

商商羞怯地凝視他的眼,卻仿彿看進一大片深沉無邊的夜空,裡頭有些東西在閃動,既深沉又濃烈,光是一眼,就幾乎被捲入其中難以脫身。

倉皇失措的逃出黑色漩渦,不小心又落入另一個魅惑人心的陷阱,恍惚盯著他好看的脣久久移不開目光。

他的呼吸是那樣灼熱、凝視的目光是那樣炙人,吸引著像是飛蛾撲火般的她,慢慢的朝他靠近——

羞怯閉上眼,她感覺雙脣貼上了另一雙光滑堅硬,卻又那樣炙熱柔軟的脣,一剎那間,仿彿一記巨雷劃破天際,那樣驚天動地卻又震撼人心。

一切的理智思緒全都離她好遠好遠,她記不得是誰先發動攻勢、也分不清誰是誰的脣舌,只記得兩人的脣是如何溫柔又瘋狂的相互廝磨糾纏。

在理智來得及喊停前,兩人的脣終於依依不捨的分開,商商輕喘著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胸口的悸動久久不息。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永遠停駐在這一刻——

這一刻,商商終於發現,她早已愛上這個男人!

***

***

一連走了三天,沿途慢慢有了人煙,經過的城鎮也一個比一個大,看來離長安已經不遠了。

有了這個鼓勵,商商走起來更加賣力,孰料午後卻突來一陣傾盆大雨,讓兩人只得倉皇找個山神廟避雨。

“都已經是乾燥的正月了,怎麼會突然下起這麼大的雨?”邊拍著衣衫上的雨水,商商望著天外陰暗的天色納悶說道。

“這場雨確實奇怪!”裴玦也覺得不太尋常,一轉頭,瞥見她發上的雨水,很自然的舉袖替她擦去。

他體貼的舉動讓商商羞紅了臉蛋,又想起幾天前那個纏綿的吻——

突然間,角落邊一個震天價響的呵欠聲驚起了兩人,兩人迅速轉頭一看,只見角落裡坐著個正在伸懶腰的白髮老叟。

“你們可終於來了!”

白髮老叟慢慢的爬起身,望著兩人微笑道。

兩人先是狐疑一愣,隨即趨近仔細一看,立刻就認出他來。

“老人家?”

“月老?”

兩人不約而同開口驚呼,然後驚訝的互望。

“你認得月老?”裴玦狐疑問道。

“嗯,我曾在錦城見過他一次,你也見過他?”

“嗯,在來長安途中,在客棧打尖時見過他一回。”

這時,兩人才知道彼此都曾遇見過這名自稱月老的老叟。

“老人家,您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這兒離錦城很遠了哪,您是不是迷路了?”商商好心的問。

“不,我沒迷路,我特地在這等你們的?!痹吕弦慌蓮娜莸負嶂椎聂E子。

“等我們?”商商跟裴玦互望一眼。

“我說你們這對冤家,一個逃、一個躲,這樣兜圈子要兜到何時?等得我都快急死了,既是今世註定了,你們何苦折磨自己、自討苦吃呢?”月老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裴玦擰緊劍眉冷聲問。

“好吧,事到如今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們,你們是今世夫妻,一生註定要情繫在一起,如鴛鴦般一生相隨,永不分離。”

今世夫妻?

商商瞪大眼,倏然轉頭望向一旁的裴玦,心跳竟莫名的漏了一拍,不敢柏信他們會成爲夫妻。

“胡說八道!”裴玦仿彿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臉色大變的罵道。

他態度激烈,讓商商甚是受傷,收起眼底的失落,她勉強綻出不在意的笑容,趕緊說道:“老人家,您一定是搞錯了,我們——絕對不可能會結爲夫妻的?!?

“沒搞錯,姻緣簿上寫得清清楚楚,裴玦跟殷商商是今世夫妻——你們瞧!”月老轉眼間不知從哪拿出一本冊子,翻出兩人被硃砂筆圈在一起的名字。

不只能說出他們兩人的名字,還能正確無誤的寫出來,裴玦陷入一種震懾又莫名焦躁的情緒中。

“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說過了,我是月老。”他月老還是一派的悠哉。

“月老?”商商不解的偏頭思索半晌,隨即驚詫瞠大眼?!半y道是——月下老人?”

“還是你這俏娃兒聰明!”月老讚許的點點頭。

月下老人?

就是那個民間傳說,專管世間男女姻緣,只要被他手上代表姻緣的紅線一綁,就算相隔千萬裡,也終會結成連理的月下老人?

這怎麼可能?這不過是個捕風捉影的民間傳說,是那些村姑愚婦無聊之餘編造出來,供衆人茶餘飯後嚼舌根的謠言罷了!

“這輩子我沒打算成親,更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他寒著臉宣示道。

“你會的,我親手綁的紅線,沒有人能例外?!?

瞪住始終堆滿笑意的月老,裴玦卻分不清此刻心中是憤怒,還是被迫面對心中情感的惶恐。

“走,別聽他胡言亂語!”怒罵一聲,他拉著商商氣沖沖的轉身就走。

“欸——等等,你別走那麼快??!”商商跟不上他的步伐,腳步踉蹌得幾乎快跌倒。

他一心一意往前疾步走著,卻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她臉上的難受表情。

我沒打算成親、更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他的話一遍又一遍,像是鞭子抽得她的心隱隱作痛。

原來,對他來說,她什麼也不是,那些個相互倚靠的夜晚、溫暖的懷抱、溫柔的凝視、炙人的親吻——全被此刻殘酷的事實抹煞得一點也不剩。

她想哭,卻連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

***

兩天後,他們進了長安城。

在城門口向守衛出示李亨贈與的玉佩,孰料守衛一見立刻臉色大變,倉皇跪下恭敬高呼:太子殿下千歲!

聞言,裴玦跟商商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們這才終於明白,李亨不是尋常人,而是當今的皇太子!

他們不敢柏信,堂堂的太子竟會願意幫助他們這種平民百姓。

在落難時,不但遇上皇太子好心搭救,甚至還拿隨身玉佩相贈,讓他們來到長安後有人可以投靠,明明是那麼尊貴的身分,待人的態度卻是那樣謙遜誠懇,更讓裴玦爲之敬佩,相信這人將來絕對是個作大事、擔重任的國君!

“兩位貴客,請隨我入宮見太子!”

很快的,經由城門守衛通報,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相貌醜陋,自稱是李公公的太監,親自來到城門口將兩人帶進東宮。

“你們還是決定來了?”

李亨一見到他們,依舊是一貫爾雅和氣的態度,熱絡的招呼他們,完全沒有半點太子的架子。

兩人恭敬的跪地行禮,卻被李亨一把給擋住。

“跟我客氣什麼,既然來了就是我的客人,哪有客人還要向主人磕頭行禮的道理?”

手一揚示意兩人起身,扶起兩人後,李亨上上下下打量他們,笑著說道:“看來,你們需要先好好梳洗一番!”

他轉身立即吩咐寵信的李公公替他們準備房間,備妥熱水、精緻上好的衣裳,並且貼心的送來他們需要的東西。

淨過身、換過衣裳,晚上兩人受李亨設宴款待,席上裴玦跟李亨聊著一路上的經歷,仿彿當商商是空氣似的,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打從月老說出兩人是今世夫妻的一番話後,他就一直是這副冷淡疏離的態度,仿彿只要跟她有一丁點的牽扯,就會萬劫不復似的。

一大桌的山珍海味、銀盃佳餚,但商商卻食之無味,如同嚼蠟,只能默默坐在一旁,聽著兩人天南地北聊著。

“咦,怎麼殷姑娘今晚特別安靜?”突然間,李亨打住話,朝她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拔矣浀蒙匣匾娒?,殷姑娘很是健談,是不是長途跋涉累了?要不要早些歇息?”他體貼的問。

聞言,商商回以尷尬一笑,目光匆匆掃過神色冷漠的裴玦,隨即黯然低下頭。

“不——不是的,我只是插不上話罷了。”商商勉強一笑,隨口編造個藉口。

“原來如此。”李亨笑了笑,卻仿彿別有用心似的轉頭朝裴玦說?!耙蠊媚镞@麼個柔弱的姑娘家,千里跋涉的隨你來到長安,說來也真不簡單,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裴玦的臉色倏然一僵,語氣冷得幾乎可以把人凍成冰似的丟來一句?!斑@是她自作自受。”

剎時,商商像是捱了一拳似的,臉色驀然刷白,眼淚涌出眼底,眼看著就要奪眶而出。

“裴兄,蜂蝶尚且知道要惜花,更何況身爲男人,更要懂得憐香惜玉??!”李亨暗示道。

“我做不來那套虛僞的表面功夫?!彼囍ぷ踊亓司?。

李亨早就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不太尋常,現下可更篤定這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裴兄聰明絕頂、才智過人,就是這性子太硬,要改、要改啊!”李亨沒有直接點破,只是巧妙的笑語帶過。

他的目光不露痕跡的掃過裴玦那張冷硬的臉孔,以及身旁那個清麗絕倫,卻黯然失神的人兒,不免失笑這兩人明明互有情意,卻怎還能佯裝對對方視而不見?

“你們兩個,真是當局者迷??!”他忍不住搖頭笑嘆道。

“殿下何出此言?”裴玦臉色一沉,擰著劍眉問。

“我是提醒你,心裡若有喜歡的姑娘可不要輕易錯過,免得哪天拱手讓人就後悔莫及了?!崩詈嘁庥兴傅某蛑?。

“殿下多慮了,我這輩子不打算婚娶,更不會喜歡上任何女人,何來後悔?”他強硬的說道。

李亨挑眉,沒想到這個聰明有膽識的男人,卻有著脾氣硬、嘴巴也硬的缺點,看來,若不好好給他一點刺激,他是不會覺悟的。

“難道說,這一路來裴兄跟殷姑娘朝夕相處、相互照應,卻對她一點也不曾動心?”李亨開門見山的挑明瞭問。

“殿下若是想知道我跟殷姑娘之間的關係,那我可以坦白告訴您,除了同行來長安這個目的之外,我跟她絕沒有任何瓜葛?!迸岖i堅定的說。

“那好!”李亨點著頭,諱莫如深的笑了。

好?

裴玦看著李亨臉上那抹神秘難解的笑,竟隱約有種風雨欲來的不祥預感。

靜靜坐在一旁,商商事不關己的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好像他們所說的跟自己毫無關係,但事實上,裴玦絕然的一字一句,讓她的心已經痛得幾乎快沒有知覺。

“殿下,關於楊釗一事——”他甩開驟然襲來的那份不安,趕緊把話題帶回正事上。

“我已經替你打聽到了,楊釗憑著進貢的兩大車織錦跟遠親的身分,被楊貴妃留在身邊當作心腹,現下可是楊貴妃跟前的紅人?!?

“當初楊釗徵選織錦時,我們也是爲了往後能成爲宮中嬪妃們專用的供應商而來,如今裴、殷兩家的織錦卻被楊釗那小人拿來當作爭寵謀官的工具,怎能不讓人氣結?!”裴玦憤恨的重拍了下桌子。

“這事好辦,包在我身上!”孰料,李亨聽了卻一臉輕鬆的說道。

“莫非殿下有什麼辦法?”鬱悶的裴玦臉上乍然出現一線希望。

“帶你去見楊玉環?!?

什麼?去見貴妃娘娘?

一時之間,裴玦跟商商都傻住了,他們絞盡腦汁想了好久,要如何大費周章才能見到楊貴妃,讓她知道這織錦的來歷,沒想到,李亨卻只說一句話,就輕輕鬆鬆解決了他們的難題。

就如俗諺所說:他們真的遇上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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