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秦史》記載,秦公二十六年九月,伐韓于岸門大勝!
三日后,看著廢墟之中的岸門舊城,殘煙與黑炭之中不知曉埋葬著多少韓卒的焦尸,以至于空氣中除了焦煙味,居然是彌散著一股肉糜的香味。
不過這種氣味對吃飽喝足的秦軍將士來說,無異于沙場血腥。
嬴穗目光掃過這岸門城,魏韓皆設(shè)有名為岸門的城邑,在魏是河西的西大門,于韓是鄭地的南大門。
不過如今這座韓國的南大門已經(jīng)是已經(jīng)是被付之一炬了!
恐怕未來近百年的時間內(nèi),這里也將是荒蕪一片,寸草不生!
嬴穗的眼中流露出來一絲悲憫,這岸門的灰燼中,縱然是有著韓卒,也是有著手無寸鐵的百姓。
公子嬴誠驅(qū)著馬匹來到嬴穗的身邊,開口問道:“是在為這岸門的百年老城感到惋惜么?”
嬴穗搖了搖頭,眼中的那絲憐憫已經(jīng)是一閃而過,當即回道:“并非是,我知道若是讓齊盟伐秦的聯(lián)軍打進宛城,恐怕宛城的下場不會比這岸門好過多少……”
嬴誠點了點頭,回到宛城以后,贏誠倒是發(fā)現(xiàn)了頗為有趣的一點。
于六弟之后出閣的大秦公子,除了那位長公子的胞弟公子莊以外,皆是以六弟為首是瞻。
后面的大軍已經(jīng)是準備好了,嬴誠也是道:“如今這岸門看來是不能居住了,得前往岸門之北的下一座城邑了!”
嬴穗貴為大秦公子,但除了治理地方積攢理政經(jīng)驗之外,亦是秦公子嬴琰的東宮一員。
大秦伐韓,東宮一眾原來鄭地的士卿皆是十分關(guān)注,似那位消息靈通的公孫揮更是親自追隨著嬴穗前來這戰(zhàn)場之上。
見到岸門今日這一幕,公孫揮身為鄭國原來的公室子弟,也是痛心疾首。
又是見到這伐韓南路秦軍的主將公子嬴誠又是要奔著岸門之后的【葛邑】與【長邑】打去,又是心急如焚!
當即公孫揮也是不忍葛邑與長邑遭受到岸門這等慘絕人寰的火燒屠殺,亦是站了出來請命道:“還請公子誠殿下應(yīng)允,長邑與葛邑的縣令乃是舊鄭的臣卿,與某倒是有著幾分交情,愿為秦國說服二邑縣令降附大秦,免遭刀戈之禍。”
公孫揮所說倒是并無虛言,韓國雖然并鄭,然而治理舊鄭之地卻是用著懷柔之策。
似地方上的豪強貴族,只要不反抗韓國的治理,皆是被委任繼續(xù)作為當?shù)氐臋?quán)要。
韓國公室對此抵觸也并不大,畢竟若真是細究起來,那韓國相國申不亥也是鄭人。
嬴誠聽聞公孫揮這般說,也是有所意動:“你可有把握?”
“原來只有三成……”公孫揮頓了頓,瞥了一眼化為廢墟的岸門,終是梗了梗脖子回道:“經(jīng)此一役,某倒是有七成的把握說服葛邑與長邑的舊鄭豪門。”
嬴誠目色沉了沉,權(quán)衡數(shù)息方才是對公孫揮說道:“我只給你一匹大秦的快馬,葛邑與長邑若是不能夠在大秦軍隊到來之前縣旗懸旗歸降,我秦軍所至必如這岸門城……寸草不留!”
“這……”公孫揮猶疑不決,但看著公子嬴誠為數(shù)不多的耐心,終是點了點頭應(yīng)下了。
實際上三日之前,韓軍于岸門大敗的局勢已經(jīng)是落定了,這三日的時間秦軍之所以是受阻于岸門,乃是因為這一把燒毀岸門的大火火勢實在是過于猛烈了一些。
大秦兵馬再度拔營朝著葛邑與長邑前去之后,暴鳶韓朋所率的韓國十萬大軍于岸門遭逢大敗的消息,方才是遲遲的呈送到了韓王與申不亥的面前。
新鄭富麗堂皇的韓國朝堂之上,如今因為南境的這一場大敗,已經(jīng)是籠罩著憂云。
韓王面色又驚又懼,短暫的失神之后,居然是嚎啕大哭了起來:“十萬大軍吶……暴鳶居然就是這般將寡人的十萬大軍葬送在了秦人的手中啊!”
申不亥等一眾臣卿見到韓王如此失態(tài),心中更是五味雜陳起來。
有一個聲音確實顫抖著響了起來:“數(shù)年之前,南梁一戰(zhàn)似乎也是如此。”
眾人看過去,此人乃是朝堂之上的末列之臣,亦是屢次三番領(lǐng)軍敗在了秦國手中的魚叟。
魚叟本是韓國穎川郡的封疆大吏,如今穎川郡卻是盡數(shù)被秦人奪了過去,讓敗軍之將魚叟只能夠淪為韓國朝堂的末列臣卿。
這般聲音在韓王大哭的同時響了起來,亦是讓眾人不得不深思。
莫不是秦國真的掌握了控制天譴雷火這種鬼神莫測的手段?!
這個念頭經(jīng)魚叟提點之后,這些韓國臣卿腦海中冒出來的各種念頭就是揮之不去了!
更是有著韓國臣卿居然是在片刻之后顫抖著聲音朝著韓王直接言道:“魏國尚未答應(yīng)援兵救韓,齊國援軍在宋地境內(nèi)逡巡不前,暴鳶如今更是在秦人手中折損了十萬韓國大軍……”
這位韓國臣卿激動的語氣頓了頓,似乎是鼓足了勇氣,對韓王直言道:“王上,若是此時不向秦國人乞降,恐怕某大韓有社稷傾覆的危險啊!”
乞降……
韓王雖然是在群臣面前失態(tài)嚎啕大哭,但更多的是為葬送在秦人手中的韓國十萬大好男兒惋惜而已。
至于乞降,韓王之前并沒有想過。
但是韓王的目光一一掃過階下的這些韓庭臣卿,似乎皆是被此言說的意動了。
同時,感受到了韓王目光的“鼓舞”,這些意動韓國臣卿當即是連連俯首行禮建言道:“臣附議!”
放眼整個韓國朝堂,頃刻間居然是將近一半的臣卿贊同向秦國乞降!
至于剩下的一半,是不是心有顧忌或者有沒有意動,恐怕只有自己知道了。
見到這一幕,韓王的心已經(jīng)是灰冷了大半:“這……這就是……寡人的霸業(yè)……重臣吶……”
又逢慌亂的士卒從前線歸來,上殿在韓王面前尚不能夠平息急促的喘息聲,面容上更是不難發(fā)現(xiàn)此人唇焦舌燥。
看來已經(jīng)是從前線數(shù)百里加急趕回來的。
“王上,葛邑和長邑兩地舊鄭豪門……反叛降秦了!”
“唰!”
韓王霍然站了起來,一掌重重的扣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這則消息幾乎是等同于暴鳶葬送十萬大軍于秦軍手里更為打擊韓王,還尤勝之。
“降……”韓王又驚又怒的張了張嘴,全然不顧那位稟報完消息便是倒地不起的令卒。
“降?”這些韓國士卿見到韓王松口,又是說道:“恐秦國興兵而來,不肯輕易罷休,還請王上以太子蒼為質(zhì)于秦國……”
此時的韓王已經(jīng)是不能夠用驚怒來形容了,看著這些往昔“忠心耿耿”的士卿居然是將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太子身上換取他們的茍安,實在是可恨!
但是接連的打擊已經(jīng)是讓韓王徹底無力追究這些韓庭臣卿的懦弱了。
目光掃過朝堂,韓王欲言卻又不知曉說什么話方才是能夠言明自己的心中奮慨!
但韓王最終是將視線落到了相國申不亥的身上,沉吟良久,心情復(fù)雜的張了張嘴,言道:“寡人乏了,向秦國商議罷兵一事,便是交給申相處置了……”
“諾……”
這或許是個天大的罪名,尤其是對申不亥而言。
但無論是維護韓王的尊嚴,還是韓國的安危,申不亥都是要答應(yīng)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