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喻端坐在辦公桌前,跼促不安地看著面前那名正翻閱著資料的少女。
少女嬌小的身姿包裹在一襲白色長裙下,看上去似乎才十三、四歲的樣子……至少從外表上看是如此。烏黑長髮,膚白如雪,精緻的五官恰到好處地搭配在小巧的臉頰上,讓她看上去竟有如人偶一般的美麗以及……不真實感。
這種不真實感並不僅僅源於她的外貌,更來自於她的氣場,那種與她那稚氣容貌天差地別的強大氣場。即便對方面無表情,未置一詞,但葉喻仍能從心底感到一種無形壓力,這讓他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不由低下頭移開了視線。
話說回來,這個女孩真的就是特別事務調查局的老大……安玘,安局長??
葉喻還清楚地記得當初自己得知少女身份時的那種不可置信,雖然對這位總局長的大名早有耳聞,但他做夢都沒想到總局長的真人,竟然是一位稚氣未脫的‘未成年’少女。
不過既然能有權利把我放出來,那應該就是總局長沒錯……聽說這位總局長平時都不會離開總部,因此很少有人見識過她的廬山真面目,可是這次爲什麼突然來到下洋市?
葉喻偷偷瞄了一眼對面的少女,心中暗暗想著。
據說安局長能力出衆,在系統內也是很多人的偶像,而且三年前就當上了當時國家“血鑰石搜查組”的副組長,真是個厲害角色……等一下,三年前就那麼厲害了?那時她纔多大啊??不不……也不能這麼說,搞不好她只是看上去很年輕,其實實際年齡很大呢?但是她……竟然能“駐顏有術”到這種程度……
“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葉喻的胡思亂想,只見筱露端著茶,笑容滿面地走進了辦公室。
“安局長,請用茶。”筱露微笑著把茶水端在少女面前,與平日裡那種目空一切,笑裡藏刀的態度不同,這次的筱露顯得相當地畢恭畢敬。
“好的,謝謝你。”安玘放下手中的資料,對筱露輕輕點頭,隨後將視線投向辦公室門口,只見和葉喻同樣滿臉跼促的楊允一正呆呆地傻站在那裡,想進來卻又顯得有些猶豫。
“允一,你進來吧。”安玘笑了笑,對門口的楊允一招呼著。
“啊……是……是!”楊允一沒想到安玘竟然會叫自己的名字,頓時有種誠惶誠恐的感覺,連忙疾步走了過來。
“之前因爲在忙一些事,所以你們的入職典禮上我沒法親自出面,實在是抱歉。”安玘慢慢說著,稚氣的聲音中卻透露著沉穩。“楊部長最近還好吧?”
“是的,託您的福,父親一切安好
。”楊允一恭敬地說著。“其實之前我就經常聽父親提起過您,只是一直沒能有機會拜見您本人……本來還想在入部後和父親一起拜訪一下您的,只是後來因爲各種事耽擱了……”
“呵呵,不用那麼客氣,應該是我去拜訪楊部長才對。”安玘笑著說道。“能將自己如此出色的愛子派給我們特別事務調查局,我纔是要感激楊部長的擡愛,而且我聽說這次護送『血鑰之鐲』時,你可是立了大功呢。”
“這還得感謝安局長給我機會,要不是您指派我去接應,我也沒法及時在現場做出應對。”楊允一認真地說著。“只是……這次最後還是讓那名搶奪者跑了,這是我的失職,實在抱歉!”
“不用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安玘擡起頭,看著一臉懊惱的楊允一,齊宇忽而變得溫柔了許多。“你從小就是這樣,對自己太過嚴格了,其實很多包袱你並不用一力承擔。”
“……是……是!”楊允一愣了愣,似乎對安玘知道自己小時候的事有些詫異,不過安玘本人並沒有對這個話題過於糾結,她再次將視線移向了面前一臉茫然的葉喻。
“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他聊一聊,你們最近也辛苦了,去好好休息吧。”安玘對筱楊兩人說著,後兩者心領神會,隨即不再多話,靜靜退了出去,辦公室中便只剩下葉喻,以及安玘兩人。
尷尬的沉默再次降臨,葉喻看著眼前那位如人偶般精緻的少女,滿腹疑慮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必怕我,我不是什麼妖怪。”似乎是從葉喻的眼中看出了某些顧慮,少女率先開了口。“因爲以前的某場‘變故’,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我確實是特別事務調查局的總局長,這點你不用懷疑。”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有點吃驚罷了。”葉喻一驚,有些慌亂地低下了頭。“對不起……對您失禮了。”
“無妨,我這樣子任誰看了都會吃驚吧……”安玘搖了搖頭,隨後看著葉喻欲言又止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問我,但說無妨,你有這個權利。”
“……”葉喻沉默地注視著安玘,對於這位久聞大名的總局長,他有太多問題想要問對方,不僅僅是當初在調查官考試中,自己所遇到的如復刻夢境般的“樓蘭古墓”場景,更讓他在意的,是先前安玘口中提到的“答案”——關於林雨棠。
“林雨棠的事……您知道嗎?”葉喻試探著問道。
“她的事我基本上了解了,筱露已經將你們之前的調查和發現的情況告訴我了,同時,我之前也通過一些調查知道了她的一些情況。”安玘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您也調查過林雨棠?”葉喻有些訝異
。“您怎麼會關注到她的?”
“這就要從之前轟動下洋市的那起無頭女屍案說起。”安玘放下茶杯,突然話鋒一轉。“話說,你知道那名兇手的真實身份嗎?”
“不知道……齊宇禁止我打聽。”葉喻搖頭說道。“但我從其他渠道得知,這個人似乎知道血鑰之鐲的下落。”
“沒錯,齊宇也因此一直追捕著此人。”安玘繼續說著。“這個人原本是系統內‘暗部’的一員,後來因爲一些事誤入歧途而被驅逐通緝,再後來他與周甚平勾結試圖搶奪血鑰石,在周甚平敗露身死後也被我們所察覺。”
這個兇手和周甚平有勾結……難怪他穿著那件軍大衣,還知道血鑰之鐲的藏匿之處……
葉喻心中恍然大悟,但又隨即產生了新的疑問。
“既然此人被通緝多年一直悄無聲息地隱藏自己,那又爲何這次突然殺害那麼多人,搞出那麼大的動靜?”
“據他所交代,這次他犯下這一系列罪行主要是爲了掩蓋他的行蹤,將看過他面容的人滅口。”
“這也是我一直不理解的一點……那些受害者只是無意中拍到了他模糊的身影,甚至連他的面容都不記得,他又何必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去殺害她們呢?連環作案被發現的機率不是更大嗎?”葉喻低頭思忖道。“雖然犯人自己交代了這些,但我覺得這個作案動機還是有點牽強。”
“你能思考到這一層面這很好,但是讓你想不通的恐怕還不只這一點。”安玘說著輕輕轉動了一下手指上的一枚指環,一塊虛擬屏幕頓時投射到葉喻面前。“我這裡拿到了一份最新資料,你先看一下吧。”
葉喻不知安玘話中所指,但還是依言將視線投向虛擬屏,只見屏幕中展現的是一段視頻,看畫質似乎是段夜間監控錄像,而錄像中的那兩人瞬間便吸引了葉喻的全部注意力。
“這……這是!!?”葉喻瞪大了眼睛,盯著錄像裡那一前一後竄入畫面的瘦弱少女和身披軍大衣的男子,驚愕地說不出話。
“林雨棠和……那名兇手!他們怎麼會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葉喻驚訝地說著,同時發現視頻中的林雨棠滿臉驚慌,像是在拼命逃避著什麼,一轉眼便逃入了一個衚衕之內,而她身後的那名軍大衣兇手則緊緊跟著林雨棠,手中赫然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毫無疑問,一場追殺正在上演。
“那個兇手要殺林雨棠!”葉喻擡頭看向安玘。
“是的,恐怕這個連環兇手第一個想殺的,是林雨棠。”安玘說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視頻?”
“就在林雨棠自殺的前兩天。”安玘說著再次調動了一下指環,另一段視頻隨之展現在葉喻面前。“這段視頻的拍攝時間是在剛纔你看到的那段視頻之後二個小時,地點已經轉移到另一個街區
。”
葉喻連忙看向視頻,卻見林雨棠氣定神閒地出現在鏡頭之內,原本臉上驚慌的神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冰冷的淡漠,與之前彷彿判若兩人。
而就在林雨棠走出鏡頭的數秒後,那個令葉喻渾身緊張的軍大衣男子再次出現,然而這一次他並沒有追上林雨棠,只見他茫然地朝林雨棠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便轉身,朝著反方向揚長而去。
“兇手放棄殺害林雨棠了?”葉喻有些難以置信。“這個兇手性格冷酷,手段殘忍,沒理由那麼輕易地放過盯上的目標,在這兩個小時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葉喻想了想,看向安玘。
“只有這兩段視頻嗎?還有沒有其他的?”
“沒有了,這兩人在兩個小時內的行動不在監控探頭的範圍內,我們無法得知兩人當時的具體情況,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在這期間兩人一定發生了什麼。”安玘說著,收起了虛擬屏。“而且對於你剛纔看到的這場追殺,那名兇手卻似乎毫無記憶。”
“什麼??”葉喻語法迷惑不解。“這到底是……”
“有人抹去了這段記憶,從兇手的『腦子』裡。”安玘語出驚人。“而且你有沒有發現,兩段視頻中林雨棠的神態似乎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確實……感覺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等等!『換了個人』??”葉喻的心中猛地聯想到之前自己的假設,腦海中頓時一個激靈。“難……難道說……!?”
“你之前在看守所內與林雨棠會面的事,我已經聽筱露說了,也知道了你的關於‘林雨棠被植入袁玲人格’的假設。”安玘看著葉喻,緩緩說道。
“如果說你的假設正確,那我想……有人應該在這『被抹去的兩小時』之間,將袁玲的人格植入了林雨棠的身體,同時還改掉了兇手的記憶,而這個人……便是導演這一系列事件的幕後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