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這次倒是識趣,直接留下了馬車,連馭夫都為沒有派。
“真懂事啊……”檢查了車廂里沒有女人之后,蘇夏至對著更在自己身后的閔嵐笙一吐舌頭,隨即嘿嘿傻笑了幾聲。
閔嵐笙面無表情的望著她,心里卻竊喜著:娘子這是嫉妒了……嘿嘿……嘿嘿……
“小武,過來趕車!”蘇夏至這次全家遷往進城,她除了帶著高越以外,還帶著這幾年一直給她駕車的小武。
小武是鏢局的武師,爹娘早就沒了,在平縣只有一門親戚,便是早就嫁人了的姐姐。因此光棍一條的他也十分愿意跟著東家。
“是!”小武從后面的車上跳下,幾步跑到明家的馬車前坐在了駕車的位置上。
“我們也來啦!”小武才坐好,高越便也追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竄老高的貓小白。
這組合……蘇夏至看得皺了眉,心道:我可是和高嬸子說的挺好,讓你在京城混個一兩年,娶個帝都的姑娘回去風光風光,你可別領著個漢子媳婦回去……那我和你娘不可好交代啊!
“娘?!”這邊蘇夏至還看著形影不離的一對兒新好基友撓頭,身后的閔嵐笙已經快步朝著路邊的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快步走了過去。
蘇夏至回頭,正看見換了一身緇衣的明澈素素凈凈地立在道邊,正面色平和的望著他們。
“您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方才我和娘子去您的院子辭行,見里面還黑著……”閔嵐笙走到明澈面前躬身施禮道。
“您這是?”蘇夏至看見又換了幾年前裝束的明澈總覺得有事兒,于是她顧不上行禮便直接問道。
“娘送送你們。”明澈拉起了對著自己行禮的閔嵐笙,伸手在他的臉頰上摩挲著,眼中俱都是不舍:“娘總是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為何你大了,娘也總是會想起那時的你呢……”
閔嵐笙聽得眼中一熱,拉住了明澈的手說道:“您既然出了明府,就不要回去了,跟著我們一起去京城吧?”
明澈的眼睛依舊盯在兒子的臉上,似乎是怎么看也看不夠一樣。
“娘回娘家住下就是覺得你要去京城里做官,有明家在后面支撐著,就會容易些。”
明澈說的沒錯。
古人做官,尤其是做在了高位上的大官,身后大多是氏族支持的,否則勢必人單力薄,難以施展作為。
閔嵐笙搖搖頭,輕聲說道:“我并無野心,只是覺得生為男兒總要有所作為。這做官也如是,不管是在平縣還是在帝都,我盡本份就是了,其余的皆不強求。”
“那樣也好。”明澈點點頭:“昨日晚宴,娘看著夏至拒絕了明家送給你們的那幾個人就知道了,你們確實不需要娘在明家待下去了。”
“那就與我們一起進京吧。”蘇夏至走近她,勸道。
“生而不養,娘總是覺得欠了她們姐弟的。”明澈眼神清凈如水地望向蘇夏至:“你們兩個,娘放心了……”
“青蘭有孕,我準備去陪她幾個月,待她生產后,我還會回菩提庵常住,你們若是有了閑,多寫幾封書信與我就是了。”
“娘,您為何不愿與我們一起進京呢?”閔嵐笙拉住她,小孩子似的問道。
“我一個人住慣了,還是喜歡庵里的清凈。等再過上幾年,實在老了的時候,再去與你們同住吧。”
明澈說著話走到蘇夏至乘坐的馬車前,對著從車廂里探出頭來觀望的幾個小丫頭招招手:“過來!”
“祖母!”幾個小丫頭一起爬了出來,站在車廂的門口嘰嘰喳喳地對著明澈叫著。
明澈笑著挨個抱了孩子,然后從袖籠中拿出三只荷包來給幾個孩子掛在頸上:“原本外祖母是想把那塊宿玉給你一一的,現在你已經有了一塊,外祖母只好也給你這個了……”
“謝謝祖母!”明澈性子雖然清冷,對孩子們卻是很好,也只有見到這幾個孫女的時候,她才會長久的笑。
“好好聽你娘的話。”孩子們的小臉依次摸了過去,最后她對著一一說道:“一一要照顧好姐姐們。”
“嗯。”一一重重地點頭,似乎歲數最小的她照顧姐姐們是應該的一般。
“走吧,別誤了時辰。”說的話再多終是要分別,明澈對著身后的兒子兒媳揮揮手,又站到了路邊上。
“娘,若是手里虧了銀子或是有了事情,便去山下村……”對于這個神仙一樣婆婆,蘇夏至是頗有些放不下的。
可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她不能逼著明澈與他們同行。
“走吧,這次娘看著你們先走……”
晨曦里,飄散著霧氣的道路邊上,面色蒼白的明澈一直看著兒子的馬車沒了蹤影還癡癡地立在路邊。
“小姐,我們是去平縣么?”一名壯碩的仆婦走到她身后低聲問道。
“小姐?我孫女都這么大了,你們還叫我小姐?”明澈回了頭,語氣冷淡的說道:“以后都叫我夫人吧……”
……
閔家的馬車在天亮前已經駛上了管道,朝著京城的方向穩穩地行駛著。
車廂里的閔嵐笙一直閉著眼靠在身后的大包袱上沉默不語著。
蘇夏至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與孩子們說話的身影都可刻意的壓低了很多。
“娘親,這是什么?”一一摘下明澈給她掛在頸間的荷包,掏出里面的一張疊的整齊的絲絹來看了看問道。
絲絹一入了蘇夏至的手,她便聞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再一看上面的文字原來是梵文,便猜到這一定是明澈手抄的經文了。
“給爹爹看看。”一只素白的手伸了過來,一一從母親手中拿過絲絹雙手捧給了父親。
閔嵐笙拿起絲絹來只看了一眼,便紅了眼眶,他別過臉去對著車窗,直到將眼里的淚水都忍了回去才輕聲說道:“這是文殊心咒……”
絲絹上的蠅頭小楷字字娟秀,正是明澈的手跡。
而為了防止經文褪色,和表示自己抄寫時的虔誠,抄經的墨汁里她加了朱砂和自己十指的鮮血……
文殊心咒有十八大功德!
善男信女常會誦念,以求破除煩惱障礙得大智慧。
尤其是家里有小孩子的更會供養這個咒子,求菩薩保佑娃娃們聰慧伶俐,辯才無礙!
三個孩子,三張經文,她的左手指尖已經被刺得沒有一處是好的,可她寫的心情愉悅極了!
這上面的每一筆每一畫,都是她親自寫下的,甚至連那點朱砂絲絹也是用她過去抄寫經文攢下的銀子買來的,沒用明家的一點東西。
這是她作為長輩,留給孩子們的最最誠心的祝福了,而她也深信這祝福必會靈驗,她的兒子兒媳還有她的孫子們,都將幸福……
“好好留著吧。”蘇夏至小心地那那張絲絹疊起,又裝回荷包里給一一掛在頸間:“這是祖母的一份心呢……”
“是!”一一聽了母親的話,將那只荷包鄭重地塞進了衣襟里,并拍了拍:“這下好了。”
“娘,您看看。”嬌嬌也從脖子上摘下一個荷包來遞給蘇夏至:“這是太祖母給的。”
蘇夏至接了,先是用手一捏,便猜了個十有*,待到拿出來一看,她馬上撇了嘴:“收著吧閨女,能賣不少銀子……”
荷包里一塊雕工精致的玉片用金鏈子穿著,顯得富麗堂皇,上面刻著嬌嬌的名字。
只是那玉用的卻是羊脂玉,明顯的與一一戴的那塊天差地別!
明岑氏終究還是看不上閔青蘭的兩個女兒,哪怕是她們已經過繼到了閔嵐笙的名下,她依舊看不上……
“我的閨女我來疼,用不著別人給分個高下!”想起明家老太太的做派就堵得難受的蘇夏至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
蘇夏至用那只裝過‘花塑骨’的玉瓶忽悠了明家老太太一番才得意順利脫身。
她以為是借了姜溫那個國舅爺的光。
殊不知明家老太太怕的卻另有其人。
當年也正是因為明岑氏的姐姐死的太慘,讓帝都里的幾家皇親國戚都看不下去,一起聯名彈劾萬皇貴妃。
而當時在位的皇帝景帝為了平息事端,才封了明岑氏一個一品郡主,這對于她家這樣的岑性旁支的郡王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恩典了,深說起來,明岑氏倒是沾了死去姐姐的光了……
這其中的淵源隔了年頭不少,又是皇室秘聞,她這樣身份的人自然難以知曉。
不過瞎貓碰到死耗子,她用對了招數,總之是一家子全須全尾的出來了,蘇夏至也就不去心疼那只玉瓶了。
在現代社會生活過的她沒經歷過如今這般的長途奔襲,直到走了幾天之后,蘇夏至才知道了這天天坐在馬車里的厲害!
才上路時的新鮮感退去,在馬車里搖晃顛簸了幾天的大人孩子們都有些蔫蔫地。
蘇夏至非常沒有形象地歪在一只裝著衣服的包袱上咬牙切齒的說道:“明兒咱說什么也不能這么坐著了,老子的屁股都給顛成兩半了!”
閔嵐笙望了她一眼,自己也換了個姿勢,很羨慕娘子能想怎么呆著就怎么呆著的坐姿,不過他心里仍舊不忘腹誹:你的屁股本來就是兩半的,我又不是沒見過……
一想到娘子屁股,閔嵐笙的心思就活泛起來,眼睛不受控制地在蘇夏至的腰上胸脯上掃來掃去。
“你老看著我干嘛?”感覺到秀才不明所以的眼神,蘇夏至大大咧咧地問道。
“我……我餓了……”閔嵐笙似是而非地答道。
“哦。”蘇夏至彎腰在身下的凳子下摸索了一陣掏出兩個雞蛋來塞進他的手里說道:“多吃幾個,好幾天了,再不吃完都壞了……”
------題外話------
當了母親才會更理解母親~
每個媽媽愛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
只是她們表現的方式不同罷了~
俺老娘就經常這樣對俺說話:還不吃飯?餓死你!
現在聽起來,就覺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