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京城金安城,攝政王為靖王,誰讓出事的時候,他到京城的速度最快,也只能他來挑這個擔子了。
靖王一看情況不對,立時收縮防御,再不主動挑釁東川軍,雙方對峙。
一時間,整個殷朝到有和平下來的趨勢。
靖王丟了自己的封地南陵郡,卻控制了包括京城在內的徐州,唐州等六個州。說起來他的勢力范圍反而更大了些。
看他這段時間的應對,如果說沒有楊蘊秋的異軍突起,靖王爺經過一系列慘痛的廝殺,也許真能坐穩龍庭,奈何他還是沒有壓倒性的實力,沒能一下子把自家兄弟都按壓下去。
鬧到現在,連楊蘊秋都知道,他很難在安安穩穩地回去做自己的封疆大吏,沒辦法,力量已經展現,哪個人做帝王也絕不會樂意自己手底下有一個能隨時威脅到自己的大臣存在。
不過,直接就不管不顧地攻擊京師,似乎也不是個很好的選擇。
楊蘊秋干脆把王逸提溜過來,笑道:“如果靖王是聰明人,就該知道大勢已去,現在只看他究竟是不是能提得起放得下了。”
“除了京城之外,其他地方具體情況如何?
王逸拿出筆記本,盤算了下自家手里的家底。
正規的擁有熱武器,進行過最嚴密訓練的軍人只有兩萬人,剩下的也裝備精良,只不過就是純粹的古代精兵,個人實力大約和世家大族養的私兵差不多,不過,裝備更好,也更有紀律,尤其是在通訊方面,別的軍隊拍馬難及。
“一年,只需要一年。”王逸敲了敲筆記本屏幕,“其他各地殘敵都會被清掃干凈,不過到了那時候,咱們眼下手里的人才怕是不大夠用,還得拉攏原本的官員們,這活兒交給我,我擅長。”
楊蘊秋失笑點頭。
還沒到一年,根本不等楊蘊秋把其他地方的敵對勢力清理干凈,靖王就已經做出反應,和楊蘊秋預料的差不多,他選擇談判。
很明顯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甚至楊蘊秋不用強攻,只要圍困京師,圍上一年半載,京城的糧草就會消耗干凈,到時候大家只有等死。
靖王爺的確有野心,對于自家的江山旁落,更是傷感,但這一切,都不足以讓他飛蛾撲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談判的事兒,楊蘊秋沒必要親自去,再說,他也不是那種口才特別好的人。
他就頭一天打扮的整整齊齊親自過去露了一面,表示自己對此事相當重視,之后就讓手下各司其職,再沒有干涉過。
這日,楊蘊秋去實驗室制作給學生們設計的新法陣,剛做到一半,二丫就跑到門口說,有人送禮過來。
楊蘊秋也不在意,這段時間,京城也好,其他地方也罷,好些豪門大戶人家都拼命送各種奇珍異寶,勞軍的更是數不勝數,有的不送錢,送糧食,送牲口,反正那些推辭不掉的好東西大家都收得手軟了。
“有人送了個美女過來。”
“你處理就成了。”楊蘊秋無語——當然,送美女的也有很多,周大力和李大收了好幾個色相極佳的大美人,按照周大力的話說,這樣的美女,以前他連在夢中都沒有見過。
“少爺,這個不一樣。”二丫連拉帶拽地拽著楊蘊秋出門。
他離開實驗室,去院子里一看,就見一個打扮的清麗脫俗,容貌上乘的美人立在院子里,身邊還有四個侍婢。
楊蘊秋瞧她烏發如云,膚如凝脂,論姿色,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還有那么一點兒熟悉。
想了想,楊蘊秋扭頭問一出門,就跟在他身后的李大,這種話,總不好問二丫:“怎么?有人瞧中她了?你還是周大力?瞧中就帶走,這些女子也是可憐人,退回去之后還不知命運如何,你們若是喜歡,倒不如帶走,她們說不得還能生活得更好。”
李大先是瞪大了眼,然后猛地彎下腰咳嗽起來。
本來面無表情地立在院子里的美人,此時臉都白了,眼睛里淚光盈盈,身體微微顫抖,似乎整個人都承受不住,癱軟在地。
二丫哭笑不得地剁腳:“這是于家的五小姐。”
楊蘊秋反應了下,愕然:“……先送她去客房暫住。”
于舒曼低著頭,跟在一個小丫鬟身后,被帶到客房里暫時住下,楊蘊秋吐出口氣,二丫滿頭霧水地道:“少爺,不是聽人說五小姐和別人……怎么會被送到咱們這兒來。”
那位五小姐的情郎是靖王府的畫師。
或許靖王一開始并不知道此事,他一個王爺,哪里會關心區區一個畫師的**韻事,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這件事在他心里便成了一根刺。
楊蘊秋長嘆,靖王真是個心思通透之人,若是換了其他王爺,發現此事,第一時間肯定殺人滅口,自己裝作不知情,他卻沒有這樣做,反而大大方方地把人送過來交給楊蘊秋處置,這種法子不能說聰明,只能說,靖王還算會看人,他看得出,如此應對,最合楊蘊秋的性情。
雙方交手也有幾個月了。
靖王看得清楚,楊蘊秋不是那種狠辣之人,相反,他十分不喜歡殺人,在戰場上戰死的軍士是沒辦法,但如果被俘虜,他總會給人留一條活路,還是很好的活路,只要不是罪大惡極,無論是留下來加入東川軍,還是拿遣散費回鄉務農,都可以商量。
就連當初商王派去刺殺楊蘊秋被抓的刺客,也是一樣的待遇。
整個殷朝,就沒有像他那般照顧俘虜的人。
靖王心里有數,對這樣性子的人,還是直爽點兒好,直接殺了五小姐,對方或許不會動怒,但心里絕對會對殺人的自己有些不滿意。
楊蘊秋轉頭就把五小姐給忘了,不是什么大事。
正逢春日,細雨如飛,楊蘊秋坐在院子里研究自己改良過的化雨陣,能量的確增強了,不過還是有些不穩定,啟動陣法,不是大雨瓢潑,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他想了想,取出靈筆重新繪制,桌子上忽然被放上一杯香茗。
楊蘊秋沒有注意,以為是二丫,隨手就拿起來,結果還沒喝,水杯就讓李大拿走,他愕然抬頭,才發現立在眼前的是五小姐,不禁挑眉——這可不太好,也許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他都沒了警覺性,換了以前在延國,此人還在三米之外,就算沒有惡意,神識也會自動感應。
短短時日不見,五小姐已經不復當年明艷,變得幽暗沉寂下來。
一張臉還是那張臉,可楊蘊秋從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當年憑欄而坐,茶水澆頭的氣魄,她看向自己的時候,甚至帶著一絲絲的恐懼。
楊蘊秋看著她不說話。
于舒曼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落淚:“我知道你恨我,那你殺了我,殺了我啊,都是我下賤,是我不對,不關周郎的事,你饒過他,只要你放過他,我愿意為奴為婢,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嗚嗚,嗚……”
楊蘊秋捂住額頭。
二丫匆匆趕來,正好聽見,氣得臉都紅了:“給我們家少爺為奴為婢?你也配!真以為能近身伺候我們家少爺的,隨便哪個人都行不成?你知道我們家少爺喜歡喝什么茶,什么時候要穿戴什么衣服?出門都要準備什么東西?什么時候能打擾,什么時候天塌下來也不能打擾……”
楊蘊秋哭笑不得,一把抓住二丫,瞧她撅著嘴,嘴巴上幾乎能掛油瓶了。
二丫的確生氣,扭頭道:“我的好少爺,我是不是應該在你身上掛一個牌子,上面就和天知先生的故事里一樣,寫上女人與狗,不得靠近?這半個月,這家的千金,那家的閨秀,甚至還有什么什么王妃,什么什么圣女,都來投懷送抱,光打發她們,就累得我連正經事都沒精力去做。”
于舒曼猛地低頭,淚水滾滾而落。她哪里會聽不出二丫的諷刺?曾經的天之驕女,就算不能與那些公主,郡主相提并論,卻也無人敢輕侮,如今卻讓一個貧民出身的小丫鬟出言譏諷,偏偏她還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五小姐,不如你送一封信給你的意中人,讓他來接你如何?君子當成人之美,孫某可做不出棒打鴛鴦,大煞風景之事。”
于舒曼驚愕不已。
楊蘊秋失笑:“不知道為何五小姐會對我有如此誤會?雖說你我二人曾經有婚約,可我二人見面也僅僅一次,哪里有感情可言,解除婚約,也不算什么大事,我更沒有小氣到因為這點兒小事就遷怒別人的地步。”
二丫冷哼一聲:“我家少爺還沒那矯情的時間,他忙得很,麻煩五小姐快點兒走吧,您留在我們這兒,廚房還得多準備你的飯菜,麻煩死了。”
于舒曼看著楊蘊秋,從他的臉上沒有看到半點兒愛戀,心下一松,卻多少有點兒不是滋味——原來,自己并不是人見人愛,人家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
她當下寫了一封信,連同自己的荷包,請人送去給畫師周昂。
之后,于舒曼一直靜靜等待,等了三天,一封回信也無,她不覺忐忑,甚至開始懷疑楊蘊秋根本只是說說而已,其實還是不忿自己逃婚,想要報復。
她雖然不曾明言,可總用一雙充滿幽怨的眼睛盯著楊蘊秋看,楊蘊秋哪里愿意忍受這種莫名其妙的目光,干脆就讓李大派人送她自己去找人。
于舒曼迫不及待地直奔京郊靖王的別院。
沒想到再見到周郎時,卻見她的周郎臉上全是惶恐。
周昂乍見于舒曼,嚇得冷汗橫流,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驚道:“你……你,五小姐,小的對你并沒有不軌之心,您可千萬別害小的,小的上有父母,下面還有弟妹,實在招惹不起您這樣的貴女,您看在小的曾經救過您一次的份兒上,便放過小的吧。”
于舒曼怔住,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她為了他,背棄父母,放棄家庭,換來的只有誠惶誠恐。
忽然之間,于舒曼覺得天下之大,再無她容身之處。
她原本的未婚夫孫兆明很快就會坐擁天下,到時候不知有多少美女任由他挑揀,自己這個曾經背棄婚約,令其蒙羞之人,他能不去計較往事,已然是他大度,自己還能求什么?
旁邊跟隨的護衛或許早就得了吩咐,勸道:“五小姐,不如您回家去?回去之后和您的父母道個歉也就是了,年少輕狂的時候犯點兒錯,不是什么大事。”
終究,于舒曼還是沒有返回于家,而是渾渾噩噩地回到了楊蘊秋那兒。
于家還有十幾個姐妹,她這樣令家族蒙羞的女子哪里還敢回去,其他姐妹們還要嫁人。
楊蘊秋并沒有理會于舒曼,反而是二丫拉著她四處走動,教給她很多東西,怎么做飯,怎么洗衣服,還教給她怎么算賬,看賬本,帶著她去自家的繡坊,成衣鋪子,印刷作坊,還有各種各類作坊,見到好些女性員工。
“她們拿的錢比男人一點兒都不少,而且因為好些工作需要心靈手巧,女孩子才能做得好,我們反而喜歡用女子。”
二丫看著渾渾噩噩的于舒曼,“你要是暫時沒地方去,就先在我們這兒打工,無論想做什么,總要先賺錢,沒錢就沒生活。你讀書識字,學東西肯定快,閑來無事還能替她們補習補習功課,一群女人都懶得不行,讓她們讀書,跟要她們命似的。”
換成以前,于舒曼肯定會不屑一顧,覺得滿嘴都是銀錢的女子庸俗,但現在,她卻不得不讓自己也變成個庸俗的女人。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談判方面只剩下細節,反正大體上就是關于前朝皇室的待遇問題,這方面,王逸高高興興地帶人去和靖王的人扯皮,顯然,對方很不適應這種現代化的談判方式,一開始根本談不起來,可靖王的確與眾不同,也很有眼光,如今在王逸面前已經學會了反擊。好幾次弄得王逸都有些頭痛。